踏天宗位于楚国东南,数千年前曾是楚国为数不多的修真门派之首,即便在整个南岭大地也是赫赫有名,正如其宗门之名一样,行事作风霸道之极。
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踏天宗在经历数场变故之后,早已不复昔日光采,只能勉强在修真界中站稳脚跟,沦为末流。
即便如此,踏天宗对于普通凡人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其内任意一名弟子外出,都要被人尊为“仙师”。
对于这一切,方陌自然不知,初入修仙宗门,这里的一切,将他的眼界开拓了无数倍。
就在这时,那白袍青年忽然一眼看向方陌,后者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只觉得双目刺痛,有如针扎一般,竟有泪水流下,他不得不将目光移开,心中骇然不已。
离白袍青年不远处还有两个身穿黄衣的男子,此时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带着谄媚之意地笑道:“云师兄出宗不到三日便归,定是已经完成了宗门的任务,不愧是我踏天宗天骄。”
白袍青年面无表情,淡淡开口:“将此子带去杂役处。”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一下!”就在这时,一道怯弱的声音传出。
“嗯?”白袍青年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方陌一眼。
这一眼下,方陌顿觉后脊一凉,心脏狂跳不已,但他身受书中礼教,自有读书人不畏强权的气节,此时虽然在白袍青年的注视下感觉到浑身不适,更无法与其对视,但依旧鼓足勇气说道:“家叔让我跟随仙师来此仙门是为了修道,仙师为何要我去杂役处?”
方陌虽然没有来过仙门,但那杂役处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干些粗重活的地方,仙门弟子怎么能做这些?
“你资质太过普通,与仙无缘。”白袍青年淡淡开口,神情冷漠。
方陌眉头一皱,拱手问道:“既如此,仙师又为何带我来此仙门?”
“受你家二叔所托。”
“可家叔明明是让我来仙门修道,仙师既然受他之托,还请准我入仙门修道。”虽然明知不妥,但方陌仍旧咬牙说道,想要治好自己的病,唯有修道一途。
“我观你体内筋脉细微,必定难以聚集灵气,此般资质当为废材,即便传你修真道法也是无用!我带你来到宗门已是可怜你家二叔,不愿他看到你这废物两年后死在他的面前而已,你又何必执着。”白袍青年依旧面无表情。
“你说我是什么?”方陌一愣。
“废物。”白袍青年淡然开口。
方陌怔怔地看向白袍青年,片刻后,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勃然大怒,踏前一步,高声喝道:
“我读书破万卷,初考乡试,便得第一,乃落云城解元,何来废物之说?你明明是拿了我二叔的灵药,才答应带我来仙门修道,应该让我修习仙道之法才对,为何你却偏偏让我去那杂役处?男儿在世,当一言九鼎,你口口声声说是受我二叔所托,但却欺瞒于我二叔,如你这般行径,与小人又有何异?”
方陌怒的不单单是那废物二字,更怒白袍青年堂堂仙师,竟然欺瞒他们叔侄二人!
读书人重气节,可杀不可辱,即便在朝堂之上宁可一死也要怒骂昏君,更何况方陌生活在十六年的死亡阴影之中,就算是仙人,他也敢骂!
“大胆!”之前说话的那名黄衣男子飞身而来,五指一张,便如苍鹰擒兔一般,直接抓住了方陌的肩膀,将其硬生生提了起来,狠狠砸在地上,骂道:“你这废物竟敢对云师兄无礼,我看你是活腻了!”
方陌被摔在地上,全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酸麻无比。
白袍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确实是收了你二叔的一株青灵草,又因他苦苦哀求,这才将你带入此地,但却从未答应过准你入门修道,让你去那杂役处,已是给了你极大的恩惠,你还不满足?你可知杂役平日里同样可以修行?若是侥幸达到凝气一层的境界,便可脱离杂役身份,晋升外门弟子,呵呵……你却不知好歹,反倒怪我,如此心性何以修道?”
强词夺理!
方陌咬牙,白袍青年对他的羞辱使他攥紧了拳头,但是很快他又将拳头慢慢松开,这一切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再多的愤怒,也只是给人徒增笑料。
这一切,白袍青年都看在眼里,但却不会放在心上,神情淡然,此刻转身离去,气质出尘飘逸。
“恭送云师兄。”
两名黄衣男子对着白袍青年消失的地方躬身行礼,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
“云师兄不愧是我宗门天骄,如此年纪便已达到凝气七层,更是被赐予清风剑,不到筑基便可飞行,实在是羡煞我等,年底的外门比试,想必进入前三不难。”
“那是自然,以云师兄的天资卓越,即便是第一也并非不可能。”另一人说着话,忽然看了方陌一眼,阴笑一声:“你这废物真是狗胆,竟然敢对云师兄不敬,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说话间,二人痛殴了方陌一顿,后者全身疼痛不堪,眨眼间头破血流,但他却咬牙强忍,硬是没吭出一声。
好一会后,二人才停下手来,其中一人说道:“这小子倒也有点骨气,只可惜是个废物。”
“哼哼!得罪了云师兄,即便他是天才又能如何?依我看,不如将他直接扔进山涧,喂了野兽。”
“我看不必,以他这废物资质,去做一名杂役,倒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那人讥讽一笑,说话间,一把抓住方陌的后领子,将其提起,脚步疾掠,如同一阵旋风离去,时间不长,便提着方陌来到了杂役处。
那是半山腰间的一片空地,几排石屋坐落其中,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盘膝坐着一名青衣男子,此时见到那两名黄衣男子前来,立刻站起身子,抱拳一拜。
“冯德见过陈师兄。”
嘭!
黄衣男子随手将方陌仍在地上,说道:“这是新来的杂役,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说完,黄衣男子转身便要离去,忽然间他脚步顿了一下,补充道:“此子之前得罪了云师兄,你可知该如何去做?”
冯德先是一怔,紧跟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陈师兄放心,我自有安排。”
“嗯。”黄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那黄衣男子离去,冯德脸上重新浮现冷淡之色,看了方陌一眼,冷声喝道:“你还趴在地上装死作甚?”
方陌浑身作痛,满脸血污,但却一言不吭,站起身子,神色镇定。
“咦?”冯德心中讶异,暗道这少年书生心性倒是不错,心里这么想着,但神情却依旧冰冷,毫不客气地说道:“此处为踏天宗第三区杂役处,你既来了此地,便安心做个杂役,二十年后,赐你千金下山。莫要想着中途逃走,门规森严,若被抓住,剥皮抽筋!”
说话之间,冯德一挥衣袖,于方陌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套粗布麻衫,以及一块杂役的腰牌,不知何时,那块腰牌上竟然已经刻上了“方陌”二字。
这一手段立刻使方陌双目一缩,他将衣服与腰牌捡起,沉默稍许,问道:“杂役平日间也可修行,不知可有修行之法?”
“得罪了云师兄,竟然还想要修行之法?真是痴心妄想!”冯德眼睛一瞪,冷笑一声:“丙四七,那是你的房间,从明日开始,你便负责挑水,清晨十担,上午二十担,下午二十担,若是做不到,你就不用去吃饭了。”
方陌深吸口气,知道多说无用,索性不言,抱着衣服转身向着那一排排石屋走去。
“心性倒是不错,只可惜得罪了云师兄……”看着方陌离去,冯德目光一闪,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方陌按照石屋外的门牌找到了“丙四七”房间,进去后入眼一瞧,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以及两张小床,再无他物,屋子虽然简陋,但却胜在干净。
方陌将房门关上,拖着一身疲惫的身躯,躺在其中一张小床上,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来到仙门,本以为可以潜心修道,将病症治好,以后还能做那飞来飞去的仙人,哪里想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二十年后可赐金下山?哼!我连两年都活不过去,又何谈二十年!”
方陌看着屋顶上的横梁,自言自语道:“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就是得到修行之法,踏入所谓的凝气期第一层,到时候不仅可以脱离杂役身份,晋升外门弟子,而且我的病症说不定也就有了希望,可是……那叫做冯德的杂役处管事偏偏不给我修行之法,这可如何是好?”
心中思虑间,方陌无意间看了眼石屋中的另一张床,顿时间他的双目微微一缩。
“以冯德对我的态度来看,他不可能好心给我单独安排住一间房住,必定是别有用意,这里还有另一张空床,那么他会安排谁过来?”
就在方陌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门外传来一道冷哼声,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