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记得第一次走出馈赠家人和朋友的桎梏,送给素不相识的人重要东西的一刻。我那时是巴尔的摩的记者,报道了一位年轻母亲和她的孩子们如何艰难度日的故事。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来到他们的家里,把他们全家都带去商场买冬衣的情景。他们对我充满感激,我也学会了馈赠人们正需要的东西会让自己有多开心。
自20世纪70年代末那次之后,我就一直好运地能够馈赠各种好的礼物:从羊毛床单到大学学费。我给过人们房子、车、环游世界旅行、超赞保姆的服务。但我相信,人们能够给出的最好的礼物,就是他们自己。
在我50岁生日午餐会上,出席的每位女性都写了一张纸条,分享我们的友谊对她的意义。所有的纸条都放在一个银盒子里,这盒子直到现在还在我的卧室衣柜中占据一席之地。在我感到不那么开心的时候,我就会拿一张出来,让它给我打气。
大概一年之后,我主持了一个周末庆祝活动,来表彰18名突破限制、建立沟通桥梁的女性,以及几十个因为她们的开拓而受益的年轻姑娘们,我把它称为“传奇舞会”。结束后,我收到了与会的所有“年轻人”写给我的感谢信,所有的信都用优美的书法写就,并装订成册。那是我最珍贵的财富之一。最近它还启发了我,当一个朋友正在经历艰难时刻时,我打电话给她所有的朋友,请她们给她写充满友爱的信,然后我把它们装订成册。
我馈赠给别人我曾收到过的馈赠。我坚信,这就是我们该做的——把馈赠传递下去。
我隔壁那桌非常热闹,正在庆祝一个特殊的时刻——五个侍应生正唱着“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玛丽莲”。玛丽莲吹灭了她面前的巧克力纸杯蛋糕上唯一的一根蜡烛时,我们这边的房间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来问我能否跟大家合影。
“当然可以,”我说,然后随口问,“玛丽莲多大了?”
整桌人都紧张地笑了笑,一个人假装生气地说:“真不敢相信你问了这个问题。”
玛丽莲含蓄地低下头对我说:“我可不敢说出来。”
我起先觉得好笑,后来却有些惊讶:“你想拍张合影来纪念生日,却不想说自己几岁?”
“呃,我不想大声说出答案来。最近几个星期,我一直都因为生日即将来临而神经紧张,我想一想就会恶心。”
“想一想你就恶心?你又过了一年,每一个忧虑、每一个麻烦、每一个挑战、每一种快乐、每天的每一次呼吸加在一起才组成了今天这一刻。现在,你成功地过了一年,在庆祝生日——只插了一根小蜡烛,却同时在否认这个生日?”
“我不是在否认,”她说,“我就是不想有43岁。”
我假装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你43岁了?哦老天,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别人知道了。”大家都再次紧张地笑起来。
我们拍了合影,但后来我一直都没法不去想玛丽莲和她的朋友们。
我还会想到堂·米格尔·路易兹[20]——我最爱的那本书《四个约定》的作者。按照他的说法,“我们在脑子里储藏的95%的信仰除了谎言什么都不是,正因为相信了所有的这些谎言,我们才会受苦”。
我们相信并付诸实践去加强它的谎言之一就是,年岁渐长意味着长得越来越丑。然后,我们以此来评判自己和他人,想要抓住我们以前的样子不放手。
因此,多年以来,我一直都会特意问女人们对衰老怎么看。我问过很多人,从宝黛丽[21]到芭芭拉·史翠珊[22]。
艾丽·麦古奥[23]告诉我:“我这年纪的女性恐吓三四十岁女人的话就是‘你这辈子快完了’,简直是一派胡言。”
贝弗利·约翰逊[24]说:“当我不再是青春少女时,别人也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保持这种青春少女的身材?那真是让我顿悟啊。”
西碧儿·雪佛[25]则坦率地讲出了很赞的见解:“年岁渐长时,我曾非常害怕,怕我再也不会被人珍视了。”
如果你走运才能够慢慢地变老——我就是这么看待衰老的(我时常会想起在“9·11事件”中遇难的那些没机会衰老的天使们),就能从那些用活跃、活力和优雅来庆祝这个过程的人们那儿学到很多。
在这个方面,我有很多很赞的导师,玛雅·安吉洛80多岁了还巡回演讲;昆西·琼斯总是跑去世界的某个遥远的角落开发新的项目;西德尼·波蒂埃[26]——代表了要是我能活到他那么大年纪想要成为的样子——阅读所有能拿到手的东西,甚至在85岁开始写他的第一本小说,他不断地扩展着自己的知识领域。
当然,我们生活在一个沉迷于青春的文化中,它总是不断地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年轻、不闪闪发光、不“热辣”,我们就不重要。但我拒绝相信对现实的这种扭曲观点,我永远也不会否认年龄或在年龄上撒谎。那样做只会助长那种蔓延在我们社会中的病态——希望成为别人的病态。
我坚信,只有全心接受自己,你才能真正实现人生的圆满。我对任何相信自己能变成从前那个人的人表示抱歉,通往你最精彩人生的道路不是否定,而是珍视每一个时刻,为当时、当下刻下自己的烙印。
你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女人,如果你运气好,也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女人。在我看来,年岁渐长的关键之处就在于改变。只要我们愿意,我们的经历就能一直告诉我们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之庆祝,深感荣幸,充满敬意。我对自己能够幸运地活过的每一岁充满感激。
我从来都没有预料到《奥普拉脱口秀》会办25年。开播12年后,我就已经开始琢磨要完结它,我不想让自己成为在派对上待得太久的那个姑娘,害怕时间拖得太长人们就会不再欢迎我了。
然后我拍了电影《宠儿》,塑造了一个前奴隶如何经历崭新的自由。那个角色改变了我对自己工作的看法。我这么一个已经得到了先辈们想都不敢想的各种机会的人,怎么敢动念头说太累了想放弃?所以我又续了四年约,然后又加了两年。
在其开播20年之际,我几乎很确定终于是时候要结束它了,却恰恰收到了马蒂·斯泰彭乃克的电邮。
马蒂是个患了罕见肌肉营养不良症的12岁男孩。他曾上我的节目念过自己写的诗,随即成了我的亲密朋友。我们经常会给对方写电邮,可能的话还会打电话。他会让我大笑,有时候还会让我哭泣。但大多数时候,他会让我更有人性,更能处于当下,更能欣赏人生中最小的那些事。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马蒂受了那么多苦,时常出入医院,却几乎不会抱怨。当他说话时,我就会听。2003年5月,我正在纠结是否要结束《奥普拉脱口秀》时,他只身一人就改变了我的想法。这是他写给我的信:
亲爱的奥普拉:
你好,我是马蒂,你的伙计。我正祈祷着、希望着能在阵亡将士纪念日前后回家。没人能保证这个,所以我没告诉太多人。看上去好像每次我想回家时,就有别的什么出了问题。医生们没办法“治好”我,但他们同意让我回家。别担心,不是“回家等死”的那种。我回家是因为在这儿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如果我能痊愈,那是因为我命该痊愈;如果不能,那我要传达的信息也已经传达到了,我是时候回到天堂了。我真心希望自己的信息还能多传一会儿,我这信使也就可以多待一会儿,但那真的全由上帝决定。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大概一周才需要输一次血,所以已经好多了。这听上去挺奇怪的,但我觉得真的很酷,我身上流淌着那么多不同人的血液和血小板,让我与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羁绊,我很为之骄傲啊。
我知道你正在计划要在节目20周年时结束它,我觉得你应该再等等,到25周年时再结束。让我解释一下,我觉得25更有道理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我有点儿强迫症,25是个完美的数字,能够开平方,也是100的四分之一,不像20那样只代表五分之一。另一方面是,当我想到25这个数字时,特别是涉及退休或完结,不知怎的,我的脑子里充满鲜艳的颜色和重焕生机的感觉。我知道这听上去挺玄乎,但这是真的。你已经在很多方面都创造了历史,很多精彩又美丽的历史,通过拥有一个在四分之一世纪里激励和感动了无数人的节目,你能满怀尊严地创造更久的历史。我会让你再想想的,再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但我有时对有些事有第六感,这件事就是如此。我觉得这对整个世界、对你都会很好。
爱你也被你爱着的马蒂
任何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也“有时对有些事有第六感”,我的直觉告诉我要认真听听这个天使男孩的话,我相信他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信使。
不知何故,在2003年他就很清楚,我在感情上和精神上都还没有准备好要结束我的职业生涯。
当我终于准备好进入下一阶段时,我毫无遗憾地前行——只有恩典和感激。不管天堂在何处,我坚信,马蒂一定在那儿。
每天清晨,当我拉开窗帘第一眼望出去,不管天气如何——下雨、雾蒙蒙、多云还是晴天,我的心中都充满了感恩:我又有了个新机会。
不管是在巅峰还是在低谷,我都坚信,这人生就是礼物。我相信,不管我们住在哪里,长相如何,职业是什么,当涉及真正重要的东西——会让我们大笑和痛苦、悲痛和渴望、快活和欢愉的——我们心中那个空间都是一样的,只是用不同的东西去填充它。
以下是15件我最爱的事:
1.在园子里种蔬菜。
2.周日早上为斯泰德曼做蓝莓柠檬煎饼,每次他都高兴极了——就像他又回到了七岁。
3.解开狗绳,跟我所有的狗一起在屋前草坪上嬉戏。
4.下雨天,有点儿冷,壁炉里燃着熊熊火焰。
5.在园子里摘菜。
6.读一本好书。
7.在全世界我最爱的地方读书——我家橡树下。
8.拿园子里种的蔬菜来烹饪。
9.蒙头大睡,直到我的身体想要醒过来。
10.在真正悦耳的鸣叫——鸟鸣中醒来。
11.一场真正的锻炼,让我全身都舒畅起来。
12.吃园子里种的菜。
13.静止不动。
14.拥抱寂静。
15.每天用感恩来锻炼灵魂——每天我都通过细数得到的福祉来赐福人生。
[19]艾克哈特大师(Meister Eckhart),神圣罗马帝国时期德国神学家、哲学家和神秘主义者。
[20]堂·米格尔·路易兹(Don Miguel Ruiz),墨西哥裔心灵治疗大师。
[21]宝黛丽(Bo Derek),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影星。
[22]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美国著名歌手、演员、导演。
[23]艾丽·麦古奥(Ali MacGraw),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影星。
[24]贝弗利·约翰逊(Beverly Johnson),美国黑人名模。
[25]西碧儿·雪佛(Cybill Sheppard),美国影星。
[26]西德尼·波蒂埃(Sidney Poitier),美国影星、社会活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