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任性霸道未必是坏事,反倒能显出一个人的勇气。偶尔……我也挺羡慕獒战做事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穆当说这话时口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扯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往事。
“你还羡慕?”贝螺转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穆当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啊?我多希望他能像你这样讲理一点文明一点,大家有商有量的多好啊!”
穆当略带苦涩的笑容说道:“太讲理了可能未必是好事。”
“穆当哥你怎么了?”贝螺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儿,眨巴了两下眼睛纳闷地问道。
“没什么,随便感触一下,走吧,我送你回去了。”
穆当把贝螺送回大首领家,便回家去了。回到家里,坐在桌前,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昏暗油灯下的右手满是破了皮的伤口,伤口上还夹着一些树皮屑。刚刚怕被贝螺发现,他一直把手藏在身后。
凝着这一手的伤,他嘴角勾起一丝酸涩的笑容,脸上流露出了一种自作自受的难受的表情。这时,他的从人铁牛推门进来了。看见他手上的伤,铁牛愣了一下,忙问道:“尊上,您没事儿吧?”
“没事,”穆当放下了手,口气淡淡道,“你有事儿吗?”
“小的看您许久没回寨子,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瞧一眼。尊上,您的手怎么了?谁伤您的?”
“我自己伤的。”穆当目光忧郁地盯着油灯火苗喃喃道。
“您自己伤的?尊上……小的可能不该问,那小的去给您取伤药来抹上吧!”
“不用了,”穆当抬了抬手道,“我有事吩咐你,你先去把事儿办了。”
“尊上请吩咐。”
“寨子里可能混进了血鹰族的细作,你把他们找出来,但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了。一旦找到——就地处决!做得干净点,明白吗?”
“寨子里怎么会混入血鹰族的细作?打哪儿混进来的?”
“不必问了,照做便是。记住,不能让人知道这事儿,暗中把细作找出来解决掉就行了。”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
铁牛走后,穆当又抬起手背看了看那伤,苦涩地笑了笑,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心里压着块千斤巨石似的。他在那儿坐了很久,直到油灯枯萎,也没动。
第二天上午,他出门时又恢复成了那个待人和善,笑容亲切的穆当,昨晚的忧郁和难受好像一扫而光,从不曾发生一样。上午有贝螺准备的茶会,应该很忙,所以他想早点去帮忙。
人还没走到小园圃,老远就看见一处桃红柳绿的所在,甚是漂亮,宛如新修的别致小院。待他走近时才发现,原来从土坎到园圃空地那片都搭起了花架,黄的迎春花,粉的靓桃花,白的蔷薇花,还有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全都成了花架上的点缀,完全是一派春日花都的景致。
上了土坎,原本是一小片空地,平时只有一张古树桩桌子以及两根朽木桩子,此刻却整齐摆上了长形矮桌,铺上了柔软的垫子,桌上各摆了一陶瓶插花,头上的花架顶还缀了波浪形的细纱,细纱上撒了些花瓣,意境美不胜收,仿如仙境一般。
再往前看去,眼前更加开阔,原本小小的园圃已经扩了三四倍,绿植葱郁,繁花似锦,蜂蝶翩然回旋其中,竟让穆当有些不认识了。
“穆当哥,早啊!”贝螺捧着新剪的一束野蔷薇花从园圃里跑了出来。
“真是没想到啊!只不过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这园圃竟像从别处搬来的似的,好看得让人迷眼了。”穆当赞道。
“你喜欢就好!对了,时辰尚早,你跟我去小酒坊瞧瞧!”贝螺笑嘻嘻地说道。
“还有个小酒坊?”
“就在那边,走吧……”贝螺忽然看见穆当右手缠着白棉布,指了指问道,“穆当哥,你手怎么了?”
穆当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一点皮外伤而已。去看你的小酒坊吧!我还不知道你打算酿酒呢!”
“是呀!酿酒师傅我都请好了,酒坊也快搭建好了。过了几天,我那酒坊就可以开工了!穆当哥你记得来光顾我哦!”
“先尝尝口味儿再说吧!”
贝螺带着穆当绕过了小木屋,小酒坊就修在小木屋旁边。虽是小,但五脏俱全,屋顶已经基本完工了,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开始蒸米酿酒了。贝螺热情地介绍起了小酒坊的各项功能,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婵于夫人就带着她家那几个亲戚来了。
除了婵于夫人的那两个侄女儿,还有两位夫人以及随行的一个侄儿。贝螺先领着她们到各处转了一圈,再请她们到花架下坐着喝茶。闲聊时,其中一位夫人低声地在婵于夫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婵于夫人掩嘴笑了笑道:“你说他啊,他就是穆当啊!你之前不还问过我吗?那就是穆当,我们獒青谷的聪明人。”
“那就是穆当啊!”那夫人赶紧往园圃那儿瞟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了滋滋喜气儿,像看稀世宝贝似的。
“哪个是穆当?”同来的另一位夫人忙问道,“就是刚才跟我们打招呼的那个?”
“是呢!是呢!你瞧,”那位夫人指了指正在园圃里帮念衾挖香草苗的穆当道,“那个就是穆当!比听说的长得还斯文好看呢!婵于妹妹,那穆当少说也有三十岁了吧?”
婵于夫人点头道:“今年都三十一岁了。”
“还没娶亲?”
“没有。”
“为什么啊?”那两位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咳!这我哪儿知道呢?”婵于夫人摊开手无奈道,“兴许是没看上吧!早先凌姬姐姐也给他说了几位,可他都说没那个意思,不急,还早,就这么拖拖沓沓地到了这个年纪。怎么?你们对他还感兴趣?”
先说话的那位夫人,也就是婵于夫人的大嫂笑道:“妹妹你老待在獒青谷你不知道外面的事儿。外面都传开了,说上回獒拔大首领带人去打乌陶族,多亏了这个穆当,说他聪明着呢,一个能顶仨。谁家要能有这么一个女婿,往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哟,有那么夸张吗?”婵于夫人微微皱眉道,“也不全是靠他啊!其他人就没功劳了吗?这谁传的啊?一点都不靠谱啊!要是我们家昆儿去了,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外面传的我也是不全信的,不过今天这么一见,我倒全信了!”这位夫人远远地打量着穆当,一脸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笑道,“这后生虽是年纪大了些,可瞧着实在又稳当,最要紧的是脑子好,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去?我说婵于妹妹,你可得帮帮自家侄女儿啊!”
“啊?”婵于夫人都要哭了!
“要帮也得先帮我们家的啊!”旁边那位婵于夫人的二嫂争道,“你家的才十五,我家的十七了,人家要挑也得挑十七的呀!你个十五的往前凑什么凑?”
“十五又怎么了?没准他就喜欢十五的呢?”
两位夫人居然为了穆当争了起来,贝螺坐在旁边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本来是给獒昆哥办的相亲专场,没想到却成了穆当哥的相亲专场了。獒昆哥这个炮灰看来是当定了。
再看看那两位姑娘,也是斜着眼珠子借口看花,不住地拿眼睛在穆当哥身上瞟啊瞟的,就只差把眼珠子贴穆当哥身上了。贝螺翻了个白眼,耸耸肩嘀咕道:“一点都不矜持,还贵亲小姐呢!真不应该叫穆当哥来,白让这俩丫头占便宜了。”
刚刚嘀咕完,婵于夫人起身走了过来,拉起她就往小木屋那边走去。进了小木屋,婵于夫人一脸着急道:“贝螺,不行啊!你怎么把穆当给请来了?”
“哇,您这是什么话啊?我们穆当哥哪儿惹您呢?”贝螺故意逗她道。
“不行不行!你给我想个主意,让穆当先走或者让穆当去别处逛逛,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在我那两个侄女儿跟前转悠了。你没瞧见那俩小丫头片子,眼珠子都飘穆当身上去了!”
贝螺掩嘴笑道:“那也没法子呀!谁让我们穆当哥魅力难挡呢?女孩子都喜欢聪明的男人,穆当哥又是我们獒青谷第一聪明人,她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照你这么说,我们家昆儿就没戏了?”
“哎,未必嘛!她们兴许只是图个新鲜呢?一会儿还有其他獒青谷年青豪杰到,说不准她们的眼珠子又飘到别人身上去了呢?别那么担心,回去陪客吧!獒昆哥不是还没闪亮登场嘛!你让他打扮齐整点,玉树临风点,保准迷得那俩丫头口吐白沫,跪地不起!”
“哎呀!”婵于夫人合了合手掌,一脸懊悔道,“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请这么多人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了,我们家昆儿怎么还没来呢?不行,我得派个人去赶紧把他叫来!再不来,媳妇儿都给人抢走了!”
“赶紧去!赶紧去!”
两人刚出小木屋,凌姬若水她们就来了。没过多久,七莲也来了。跟婵于夫人家的亲戚彼此认识之后,若水口气幽幽地问了一句:“怎么把七莲大祭司也给劳动了?贝螺这脸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
七莲照旧一脸冷敛的笑容回道:“贝螺公主的脸面自然要给,往后她可是獒蛮族的主母,主母的脸面我怎么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