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凌姬夫人惊讶道,“怎么没听说起过?你这孩子瞒得也太严实了些!我是外人吗?你竟不对我说!怪不得呢,昨晚巴庸跟獒战讨你的时候,獒战不肯,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好在昨晚獒战赢了那巴庸,不然你和你肚子里那个该怎么办?”
丘陵眼中闪过一丝坚决道:“要我跟巴庸,我是绝对不从的!獒战若真输了,我就带着这孩子一块儿到地底下去见我爹娘便是!”
“快别这么说!太晦气了!”凌姬夫人伸手轻轻地掐了掐她那小嘴道,“立马要当娘的人,可千万别说这种话!好在我们獒战赢了,你也不用担心别的了,安安心心地嫁给安竹就是了。回头我替你定个日子,收拾几箱笼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送到安竹家去!”
丘陵忙俯身下去,向凌姬夫人磕头谢了谢。凌姬夫人拉她起了身道:“这个等你出门那天再磕也不迟。对了,一会儿你去趟贝螺那儿,给她送点吃食去。她那身子不能再累坏了,还指望她给獒战延后呢!”
丘陵点头道:“明白,我一会儿收拾几样吃食就送过去。”
伺候凌姬夫人吃过早饭后,丘陵又去獒战房间瞧了一眼。獒战昨晚兴致也很高,几乎是喝醉了,这会儿正躺床上呼呼地睡着大觉呢!丘陵替他拢了拢被子,便开门下了楼,去灶房内收拾了几样吃食出门去了。
一路上,丘陵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她一面走着一面盘算着该给安竹的母亲和姐姐添置些什么东西。正兴致盎然地想着,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她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是巴庸。
“走路都在笑?看样子你很满意獒战把你送给安竹?”巴庸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轻轻摇头道,“丘陵,你那是什么眼光?你怎么会看上安竹呢?去伺候那种男人你会很失望的。”
丘陵眼中迸出了两道愤恨的目光,看着巴庸冷冷道:“我跟什么男人,我伺候什么男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一切有獒战做主,你管得着吗?”
“哟?有獒战撑腰果真是不一样啊!”巴庸面浮轻笑道,“这跟过獒战的女人说话口气就是跟别人不同,可是你别忘了,丘陵,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巴庸……”
“啪”地一声,丘陵干净利落地扬起手甩了巴庸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耳光甩得够响亮,惊得旁边两棵榕树上的鸟儿都扑翅惊飞了,四周忽然莫名地死寂了起来。丘陵怒红上脸,气喘不匀道:“那么无耻的事情也只有你这种无耻的人才会再提!”
“我无耻吗?”巴庸缓缓转过脸来,抬起左手揉了揉被打疼的脸道,“你只是獒战的一个使女而已,獒蛮族那些卑贱从人中的一个,我为什么不能睡你?我睡了你,獒拔不也没把我怎么样吗?我只是没想到,獒战记这个仇记了这么久,记到现在且还想替你报仇。不,或许不是替你报仇,是替他自己。当时他一定很生气吧?自己都没享用过的女人却先被我占有了,他一定很不服气吧?”
“闭嘴!”丘陵气得脸色都紫了,整个人有些失控地颤抖了一下。
“丘陵,我要是你,我不会跟着安竹,因为那么做其实是害了安竹。在獒蛮族内,我要收拾一个小小的安竹并非一件难事,你忍心看着安竹为你而死吗?”巴庸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轻声威吓道。
丘陵往后退了一步,仰头死死地盯着巴庸,满怀恨意道:“你没那么容易收拾得了獒战和安竹的!你太自以为是了,巴庸!你以为你去外面立了几天的战功,回来就可以耀武扬威地耍了你的大英雄脾气了?要真是那样,昨晚我就不会被送给安竹,而是你!”“呵!好大口气啊!”巴庸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丘陵后脑勺那把头发,疼得丘陵落了手里的篮子,双手反着去抠巴庸的手。巴庸紧紧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拉到自己跟前语气凶狠道:“你以为有了獒战和安竹的庇护你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吗?安竹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连个屁都算不上!而獒战,也不过是个在自己父亲庇护下什么都做不了的笨蛋而已!你以为昨晚他赢了我,你的靠山就会更结实了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如果昨晚你乖乖跟了我,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但你若真的跟了安竹,那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想看着安竹死吗?”
丘陵咬了咬下嘴唇,狠狠地瞪着巴庸那张阴毒的面孔道:“他要死了,大不了我陪他一块儿死!!别想吓唬我,巴庸!你现在只有吓唬人的本事了吗?你不是獒蛮族的大英雄吗?英雄就只有吓唬女人的本事?”
巴庸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更黑了:“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好,我成全你,绝对成全你!回去想想吧,该给安竹备一副什么样的棺木才对得起你与他的情分!”
附近林子里传来了说话声,巴庸憎恶地盯了丘陵一眼,松开手转身匆匆地走了。丘陵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捧着心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就在她不远处的那丛茂密的巴茅后面,一个女人轻盈地走了出来,走到她跟前蹲下,扶着她问道:“还好吧?”
她用右手捂住了小腹,额头微微冒冷汗道:“肚子好像……好像有点疼……”
“是动了胎气,别着急,先随我回神庙。”
这女子口中的神庙正是寨内正南方那座修葺得最漂亮的房子,那儿是整个獒蛮族的信仰所在,而这女子叫七莲,是守护神庙以及伺候神灵的女祭司。
回到神庙后,七莲为丘陵用了艾熏,丘陵的疼痛感很快消失了。七莲让她躺在竹塌上稍作歇息,然后去煮了一碗苎麻根汤来给她服下。
“现在觉得如何了?”七莲接过丘陵递来的陶碗问道。
“好多了,心口没那么闷了。”丘陵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既知道那是个无耻的人,又何必拼了性命去跟他生气呢?你眼下还怀着孩子,万一有个闪失,叫安竹多难过。”
丘陵揉了揉心口,惆怅道:“我也知道那不过就是个连秦兽都不如的无耻之人,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但每每看见他,我都有种想跟他同归于尽的感觉。”
“你跟他同归于尽倒真便宜了他,叫他得意了。想想你腹中孩子,想想安竹,还有什么怨气恨意散不去的呢?眼下你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安胎,别的不要去想。”
“你听到他跟我说的话了吧?”丘陵抬头问道。
“听到了,”七莲点头道,“你担心他会对付獒战和安竹吗?”
丘陵眉间扫过一丝忧愁道:“怎能不担心?他那人报复心极强,说过会对付安竹和獒战就一定会对付。我真怕安竹和獒战会被他下绊子。”
七莲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道:“其实就算没有你,獒战与巴庸之间的这场仗也是非打不可的。昨晚你就应该看出来了,除了替你教训巴庸之外,獒战也给了巴庸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让巴庸记住了谁才是这獒青谷的主人。男人们之间的争斗,我们做女人的拦不住也管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准备好温柔和泪水,或是为他们暖床,或是为他们送葬。不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帮他们对付他们的敌人。”
“要对付巴庸不容易,他在族内有一定的势力,且这回又是立功而返。”
“但他要对付獒战和安竹也不容易,獒战再怎么说都是獒拔的儿子。他想对付獒拔的儿子,除非獒拔自己先答应。所以你大可不必忧心太多,先安胎再静观其变。”
丘陵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豁然开朗了,连心情都没刚才那么烦闷了。都说大首领的若水夫人是朵温柔的解语花,依我看,你更是一朵孤傲冰冷的解语花。”
七莲淡淡一笑道:“会说笑了,那便是无碍了。稍坐一会儿,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对了,我的篮子呢?那里面还有我要送给贝螺公主的东西。”
“东西我已经派朱槿送去了。”
“那就好。”
正说着,使女白兰推门进来,禀报道:“大祭司,穆当来了,说是有事想见您一面。”
“知道了。”七莲口气淡淡道。
白兰退出房间后,丘陵笑道:“不知道这回我们穆当智人又想来跟你讨教点什么呢?其实他那么聪明,又何必来跟你讨教事情呢?他别的我都欣赏,就这一点让我觉得怪不利索的。既然是想来看你,那便来,何必找那么多名目呢?”
七莲起身道:“来神庙自然得找名目了,不然的话,神是可以随便打扰的吗?你好生歇着吧,我去去就来。”
出了房门,七莲径直去了正殿大厅里。穆当已经等候在那儿了,正在欣赏神台上新换的那对青铜宫婢捧花盏。七莲迈进去时,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正殿里响起:“不知道穆当大英雄大驾光临神庙有何贵干?莫不是看上我这对青铜灯盏了?”
“做工挺细致的,”穆当缓缓转过身来,笑容柔和道,“谁送的?”
“这是夷陵国的东西,自然精巧了。是当初贝螺公主下嫁时,国主金赞连同公主的嫁妆一块儿送来的。连同桌上那套供奉用的盘碟莲盏都是出自夷陵国王宫,只是我之前没有摆放出来而已。怎么?”七莲傲然地瞟了穆当一眼道,“你还真看上了想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