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凌夫人客气道:“那就先谢过夫人你了!言归正传吧,我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春蚕的事情的。眼下已是二月下旬,蚕种要开始温床了。大首领临走时交代了,说这事跟你商量着办。”
“说到养蚕,我是个半吊子,怎及你这个高手?都得仰仗你呢!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我没二话的。”
“夫人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承蒙大首领不弃,收留我们姑侄,我自当倾尽所学以图报答。我打算从族内挑拣八名聪慧手巧,心思细腻的女子亲手教导,倾囊相授,另外再用三十名蚕妇帮忙采桑和打理杂事,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一切全听微凌夫人你的调派。不知道三十名蚕妇够不够?若不够的话,我再派些人手去帮你?”
“尽够了。养蚕不在乎人多,而是条理清楚,各司其职,这样就能事半功倍了。”
“那好,明天我就召集族中妇女任凭你挑拣。”
从二月下旬开始,族中最大的事情便是养蚕了。养蚕在东华大陆来说并非是每一族都掌握的技能。除了夷陵和巴陵两国拥有一套完整的养蚕缫丝织丝的技术之外,也只有东阳族的人懂得如何漂亮地养出一床白蚕来。其他族落也有会的,但都只是些皮毛而已。
像獒蛮族这样后起的部落,养蚕原本就不是他们先祖生存技能之一,只是近年来獒蛮族崛起,大首领獒拔在扩展领土的同时开始注重发展经济。微凌夫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养蚕能带来的丰厚利润,所以他才会把微凌夫人留下来。
当族内人都忙着养蚕之事时,贝螺也没闲下来。她早出晚归,天不亮就溜了,等天黑的时候再溜回来。出门之前带几个肉饼子,午饭都在外头解决了。大家都忙,谁也没在意她到底在干什么,反正她在寨子里就是个闲人。
三月,桃花吐蕊,一片春意盎然,处处都是暖融融的太阳。贝螺同学心情愉悦地迈步在回小木屋的路上,肩扛着一根短竹竿,手提着一网小螺蛳,嘴角含春笑,眼眉带桃色,完全是一副刚刚出门渔猎大获而归的样子。她很得意,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獒蛮族原住民了,也越来越融入这原始的部落了。
不过,正当她兴致盎然地往前走着时,忽然一脚踏空了,还没来得及叫声救命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好在陷阱不深,下面又全是软土,她摔下去时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而已。
“有没有搞错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设陷阱?”贝螺坐在陷阱里,一边揉着摔疼了的手腕一边抱怨道,“设了陷阱你好歹给个提示啊,写个前面有陷阱之类的牌子,反正狼啊狗啊的也看不懂是不是?哎哟,疼死我了,手都差点断了!”
坐在坑底抱怨了两句,她抬头望了望陷阱口,虽然不算深,但以她那一米六几的身高似乎够不着井口边沿啊!就在她发愁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嚓嚓嚓树叶被踩踏的声音,好像有人来了。她立刻站了起来,正要大叫时,外面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木棉,你稍等等我啊!”
“都叫你别跟着我了!”
“你不停下来听我说两句,我就一直跟着你!”
“好,你说吧!”
贝螺已经听出来了,是木棉和獒通的二儿子獒昆。不过她有点奇怪,这两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呢?继续听!反正又不是自己故意要偷听了,嘻嘻!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最清楚不过了,怎么还跟我生起气来了?”獒昆语气里尽是哄讨之意。
“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木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的味道。
“真的?”
“我知道你不想娶布娜,但是……万一大首领和二首领都让你娶呢?你怎么办?”
一阵沉默后,獒昆的声音又响起了:“倘若我大伯和我爹非得逼我娶布娜的话,我宁愿带着你离开獒青谷。木棉,你愿意跟我离开獒青谷吗?”
“离开獒青谷?去哪儿呢?”
“獒青谷外的天地那么广阔,未必不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我只是想问你,愿意跟我离开獒青谷吗?”獒昆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木棉用同样温柔低沉的声音道:“我从前就说过,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只是獒昆……大首领和二首领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倘若用逃的法子,他们肯定会派人来追我们的。”
“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或许还可以跟我爹好好说说。不过就算到了那个地步,我也不怕,你也别怕,眼下我们要好好筹谋筹谋,如何逃出獒青谷才是最安全的。有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才能应对自如。”
“好,都听你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贝螺捧着脸颊,坐在坑底,冲土壁扮了个鬼脸道:“哇!惊天大内幕耶!木棉和獒昆,他们居然……嘿嘿……居然在策划逃跑私奔!天哪,想想都觉得好刺激!他们要是捎带上我,那就更好了!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呢!”
一个人在坑底兴奋了好一阵子后,她最后还是决定呼救。好在有个族人路过,这才把她从坑底拉了起来。扛着竹筒和螺丝回到小木屋时,她忽然听见木屋后的园圃里有人在说话,细耳一听,仿佛是不认识的。
转到屋后时,她发现有两个面孔陌生的姑娘正蹲在她的小园圃里挖东西,在两人的篮子里,已经搁好不少地莓和刺梨子的苗种,这些苗种可全是她和阿越姐姐辛苦培植出来的,她不禁有些生气,走过去质问道:“喂,干什么的啊?”
两个姑娘大概没想到贝螺会忽然出现,吓得手里的小锹都丢了。两人的脸都红了,其中一个穿酱紫色衣裳的姑娘起身瘪了瘪嘴道:“我们干什么的?你长了眼睛不会看吗?”
“我倒是看见了,不过我很纳闷啊,两位!”贝螺指着她们篮子里的苗种问道,“你们挖苗怎么挖到我园圃里来了?”
那姑娘红着脖子辩解道:“什么你的园圃?这是獒青谷,我在哪儿挖苗都可以!跟你个夷陵国的人有什么关系?”
“这寨子里谁不知道我金贝螺住这儿?谁不知道这儿是我那姓獒的未婚夫赏的冷宫?屋子后面的园圃是我和阿越姐姐辛苦开出来的,园圃中的苗种也是我们辛苦培育出来的,你们怎么能问都不问一声就挖走呢?”
“你……你不是已经搬回去了吗?”另一个穿黄色衣裳的姑娘缩在那紫色衣裳后面小声道。
“对,我是搬回去了,可我没说不要这园圃啊!况且我还天天往这儿跑,天天上这儿来打理呢!就算你们想要这儿的苗种,好歹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吧?”
“谁想要你这破苗了?”那紫色衣裳一脸臊红地把篮子里的苗种全都倒了出来,又气又羞道,“早知道这苗是你种的,送我我都不会要!你这个夷陵国的娇气公主能种出什么好东西来?除了耍耍你那公主脾气,你还有什么能耐?活该被獒战哥哥罚到寨外来受苦!哼,芜花,把那苗种还她,谁稀罕要她的?”
说着,那紫色衣裳劈手从黄色衣裳手中夺过了篮子,将篮中苗种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气呼呼地说道:“瞧见了,都还给你,一棵也没少!还好意思说自己天天来这儿?都已经搬回寨子里去了,为什么还天天来这儿?莫不是来会什么不该会的人吧?”
贝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我会谁了?屋前屋后就你们两个不问自取的人,我会了谁了?你倒是给我找个大活人儿出来给我瞧瞧?”
“紫色衣裳又哼了一声,把篮子塞给了那叫芜花的黄衣裳姑娘道:“会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寨子外头哪里老实过?要真老实,肩上的牙印儿哪儿来的?寨子里谁不知道你这位身娇肉贵的夷陵国公主在寨子外头跟男人厮混呢!混得肩上都冒牙印儿了,不害臊!”
“想知道啊?”贝螺冲她们俩挑挑眉梢道,“想知道我们这会儿就回寨子里去,当着你獒战哥哥的面儿问个清楚好不好?顺带把你们在这儿干的好事儿都一块儿说了!”
紫色衣裳正要回嘴,身边的芜花拉了拉她,小声道:“算了,别跟她闹了,闹出去不好听的!”她斜眼瞟着贝螺,撅起嘴想了想,弯腰捡起自己的篮子,冲贝螺瞪了一眼,拉上芜花扭身就走。
“慢着!”贝螺招呼住了两人。
紫色衣裳转过脸来,很不满地瞥着贝螺问道:“还想干什么?苗都已经还给你了!”
贝螺指着地上七零八乱的苗道:“这算还吗?挖出来扔在这儿就想撒腿跑,当真是来做贼的?”
“你骂谁是贼呢?”紫色衣裳转身冲她嚷嚷道。
“不是吗?只有贼才会丢了赃物就跑。你们若不是贼,若真的只是找错地方挖错了苗,那就得有个认错的态度!”
“那……那你想怎么样啊?”那个芜花面露窘色地问道。
“这还不容易?苗你们是怎么挖出来的就怎么给我栽回去,一棵不拉地栽回去!”
“呵!”紫色衣裳高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篮子塞给了芜花,上前两步叉腰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你叫我栽回去我就得栽回去?别以为你顶着个夷陵国公主的头衔我就怕了你!在这獒青谷,你那破头衔算个什么,我压根儿就看不上!苗是我挖出来的,但我不会栽回去!要栽你自己动手好了,反正獒战哥哥罚你到这儿来不就是叫你干这些活儿的吗?赶紧动手啊,还愣着做什么?好好学学怎么做个獒蛮族人,省得被獒战哥哥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