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我贱?却不知何人才是贱上之贱?”惠儿姿态高傲,目扫一切地高声呵斥道,“你母妃燕姬出身卑微,娘家不过是贩夫走卒罢了,靠着略有几分姿色,欺着先王有一颗怜悯之心,这才厚着脸皮爬上了王塌,生下了你这样不知廉耻满脑子浑噩的废物!你倒还有脸来骂别人贱?且先瞧瞧你那一身贱皮子贱骨头再说!还有你——”说到此处,她又指着隐娘道,“未入宫前,夫家就是个担着鹅毛到处捣换的人而已,一朝攀上了姓燕的,就人模人样了起来,简直令人恶心作呕!”
“你疯了吗?你疯了是不是?你居然……你居然敢这么辱骂我母后!”碧湖竭尽全身之力气冲惠儿怒喊道。
惠儿沉冷一声道:“我看要疯了的那个人是你!白涵不要你了是不是?当初苦心孤诣想方设法地嫁给了他,而今换来的是什么?在白涵心里,你金碧湖究竟又算得了什么?恐怕连他身边一个小妾都不如!”
“我要掐死你!”碧湖被激怒了,疯了一样地扑了上去,却被隐娘一把拉了回来。隐娘着急劝道:“公主,公主您千万不要失了体面!这种人不值得公主您亲自动手,且回宫去禀明了娘娘,让娘娘一道旨意斩了她就痛快了!”
“你放手!”碧湖挣开了隐娘的手,情绪失控道,“等什么禀明?我这就要收拾了她,我一刻都不想看见她活着!来人,给我把这小贱人扔到井里去!”
碧湖身边本就有两个护卫。听得她下令,这俩护卫立刻上前将惠儿架了起来。虎宁见他们动真格的了,立马跑过去挡住碧湖道:“哎,你闹归闹,别整出人命了!”
“管你什么事儿,滚开!”
“瞧瞧你这样儿,疯的人是你吧?”虎宁指着她那血红色的眼睛和狰狞的表情道,“你就算是公主,你也不能这么胡乱杀人啊!更何况,大哥说了,惠儿暂且关在这儿,等他好了再做处置,你凭什么扔她到井里去?”
“就凭我是夷陵国的碧湖公主!”碧湖瞪圆了两只眼睛怒吼道,“这儿是夷陵国,轮不到你一个血鹰族的丫头来指手画脚,给我滚!”
虎宁来劲儿,抄手道:“我就不让呢?”
“那好,就把你先扔进井里再说!”
“好啊!”虎宁立刻抹袖道,“本公主许久未动手了,正寻思着找两人来收拾收拾,可巧就遇上了!来来来,都使出真本事,好叫本公主见识见识王宫侍卫都是些什么窝囊货!”
“少主来了!”不知道是哪个使女小声地说了一句,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惠儿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两个美姬左右搀扶着白涵走进了院子里。白涵脸色还是有些白,只是精神比之前好多了。他缓步走到了碧湖跟前,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闹够了吗?”
“我不是想闹,白涵!”碧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指着惠儿控诉道,“一切都是因那个女人而起的!符水是她给我的,是她起心害你,我根本就不想你出事呢!我来这儿只是想为我自己讨个公道,也为你讨个公道而已!白涵你相信我,我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害你啊!”
白涵道:“我相信你没打算害我……”
“真的?”碧湖满怀期颐道。
“真的……”
“那你原谅我了对不对?”碧湖又连忙追问道。
“你是公主,我是臣子,我怎么敢不原谅你?”
白涵话里带着些许的讥讽,这让碧湖刚刚好转了一点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她眼巴巴地望着白涵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是夫妻,不是什么公主臣子……”
“那好,我的妻子我问你,我病得要死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
“少主,此事奴婢可以代公主解释……”
“你闭嘴!”白涵紧了紧牙龈,目光阴冷地扫了正想解释的隐娘一眼道,“这儿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吗?别太当自己是回事儿了!再插嘴,扔出白府去!”
隐娘脸色一窘,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你说吧,”白涵又把目光挪回了碧湖脸上,“你人在哪儿?”
碧湖心虚道:“我……我是怕你不待见我,怕你恨我不愿意见我,所以……所以才回宫去的。我是……我是不想你看见我生气加重病情,那样就更不好了!这不,我一听说你好些了就急忙赶回来照顾你了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是!不是这样的,白涵……”
“罢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相处下来还不清楚吗?我本就没奢望你能有多贤良淑德,但求你安分老实点,可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真不知道往后还怎么跟你相处下去。”
“我会安分守己的!我会的!”碧湖忙拉着白涵的胳膊一表忠诚道,“往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一定会跟其他女人一样做个贤淑的妻子,你相信我吧,白涵!”
白涵看了她两眼,抽回了胳膊。她满眼失望,委屈地要哭了似的说道:“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介怀我给你下符水的事情吧?”
白涵轻轻摇头道:“不,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始终不是贝螺。”
“什么?”碧湖眼里的泪水瞬间涌出,“原来还是因为那金贝螺对不对?她都走了,她舍弃你走了,你却还想着她,她有那么值得你留恋吗?”
“她舍弃了一个曾经抛过弃她娶你的男人,她的舍弃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若是有来生,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弃她娶你。”
“错误?在你看来娶我就是个错误吗?我从小到大是怎么对你的你不清楚吗?我打小就喜欢你,我一心只想着你,就算母后想让我嫁给其他身份比你更好的王子我也不愿意……”
“我打小是怎么对贝螺的你更清楚吧?”白涵咳嗽了一声,口气淡淡道,“可你还是强拆了鸳鸯,生生地把我和贝螺分开了。你现在心里有多痛,就可知当初我心里有多痛了。”
一旁一直垂着眉眼听着的惠儿忽然抬起了眼皮,眼神迟疑地在白涵脸上停留了几秒——他是当真后悔了吗?
碧湖痛哭了起来,扑上来在白涵胸口用力地捶了两下。旁边两个美姬连忙扶住了白涵,白涵勉强站稳后,喘了一口气道:“我要说的已经都说了。白家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要撒泼回你的王宫去。你若还想在白家待下去,那就最好安分些。去与留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你,现在,立刻,从这儿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处死这个女人?”碧湖指着惠儿哭喊道,“她才是罪魁祸首!你不处死罪魁祸首,却要这样对我,这是为什么?”
白涵冷冷地看着她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一片真心,为什么却换来了你如此的决情!”
“真心?你有资格谈真心吗?你拿过真心来爱我吗?你只爱你自己罢了!”白涵失望地摇着头道,“你需要的只是一个你看得上眼,可以一辈子捧着你说你好说你美说你完好无缺的男人而已,碰巧,我就成了你看得顺眼的那个男人。而你的真心,永远只会想着你自己一个人,从来,也绝对不会,替别人设想过一点半点。因为你是公主,其实想想也并不奇怪,但贝螺就不会,她与你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人!你应该问,为何同为身份尊贵的公主,贝螺可以有个人为她一生倾心,而你却没有?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金碧湖!”
碧湖被白涵那番话震慑住了,怔怔地看了白涵两眼后,忽然双腿一软,又晕过去了。隐娘大呼小叫了起来,连忙让使女将碧湖背出了院子,一路出府回王宫去了。这一回,她大概再没心思回白家来了。
隐娘等人那聒噪的声音远去后,白涵也转身打算回去了。这时,惠儿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勉强娶她?与其骂她,不如想想你自己。”
“对,”白涵转过身来点头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正因为是我的错,所以老天才会让贝螺对我死心,爱上獒蛮族那个野蛮子,这就是我该受的惩罚。”
“听起来好像你真的对那位贝螺公主痴心不已。”
“痴心错过,便是痴出命来也是枉然。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遍后,我算是想透彻了,与其一直以白家荣辱为借口来遮掩当初没敢带贝螺远去的那一丝丝胆怯,倒不如坦率认了,心里来得痛快。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我没白中你的毒。”
“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儿不杀的理由?”
白涵浅笑了笑:“不是,我只是觉得……杀了你会可惜。”
“为什么会可惜?”
“为什么?”白涵垂下眉眼想了想道,“或许,你让我有种错觉。你说话乃至骂人的语气和架势都有点像贝螺。我想老天派你到我身边来给我下毒,大概也是对我负心的惩罚,我若杀了你,岂不辜负了老天?我会派人把你送出城去。离开后,你赶紧出夷陵国国界,别再回来了。”
“因为燕姬吗?”
“燕姬不会放过你的,碧湖这回回宫肯定会告状,她一定会下令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