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螺忍着下颚的疼痛,眨了眨无辜的黑眼珠子道:“什么留宿男人?你也太会扯了吧?河东都能扯到河西去了,你拉电桩线的?这腰带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不信拉倒!”
“这儿就你和阿越两个人,不是你,那是阿越的?”
“管他是谁的?一条腰带而已,你就给定个留宿男人的罪名,会不会太草菅人命了?”
“被抓了个正着还敢狡辩?”
“是申辩!申辩!对你这莫须有的污蔑的申辩!”贝螺不甘示弱地嚷了回去。
獒战的脸色越加地青黑,一双充满野性且不羁的眸子迸出了两道令人战栗的寒光。他忽然起身,且顺势将贝螺扛在了肩上,正准备朝房门走去时,阿越忽然跑了进来。
见此情形,阿越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两魂,急忙下跪哀求道:“王子殿下,请您别这样!先把公主放下来再说好吗?公主身子好了才没多久,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求您了!求您了!”
獒战眉心微拧,问道:“身子好了没多久?什么意思?”
“公主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重病,险些没了命,调养了一段日子好容易才恢复过来的。”
“可我看她在青湖旁的小木屋里很活蹦乱跳啊!”
“是真的!”阿越拼命解释道,“奴婢怎么敢欺骗您?当时公主病得奄奄一息,连奴婢都以为她救不过来了。后来布娜公主带着几个人来,说公主快死了,要按照獒蛮族的规矩水葬,非得把公主抬到青河里去……”
“布娜来过?”獒战手一松,把贝螺从肩上丢了下来。贝螺哐当一声摔在木地板上,屁股墩被摔得老疼老疼。她哧哧地吸了两口气,揉了揉屁股,扶着阿越的手勉强站了起来道:“你的布娜不是奉你的旨意来的吗?装什么清纯无辜呢,獒战王子?你和布娜的事十里八乡都知道,不用在本公主面前遮遮掩掩。你立马去跟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我都没意见!”
“我没问你,滚一边去!”獒战伸手就把贝螺从阿越旁边扯开了。贝螺往右一个踉跄,亲娘的,又差点撞墙上去了。这男人的力道太吓人了,练相扑的吧?
“说!”獒战盯着阿越问道。
阿越面带畏惧地点点头道:“是,布娜公主来过几次。她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正是公主病得最厉害的时候。”
“你家公主病得要死了,为什么你没来跟我说一声?”
“奴婢的确是想跟您禀报来着,再怎么说公主也还是您的未婚妻。只是……奴婢进不了寨门,只好让寨门口的人帮忙通传一声。可每一次,帮忙通传的人都说您没空,会让药婆来瞧一眼公主的。”
“那药婆来了吗?”
“药婆来过两次,也陆陆续续送了几次药,但公主服过药汤之后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公主病得最严重的那次,奴婢又去寨门口托人找药婆,但这一次是布娜公主来的。她说您压根儿就不想见公主,所以派她来了。她还说,公主已经病入膏肓了,药婆也回天乏术,只能等死了。”
“然后呢?你家公主怎么还会活蹦乱跳的?”
“本公主命大,行了吧?”贝螺走过来挡在阿越跟前,双手叉腰道,“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就像你根本不知道似的。你可能不知道吗?阿越前前后后去寨门口托人托了六次,你就算耳朵再聋也该知道点吧?何必在这儿装模作样?你放心,我金贝螺不会到处去跟人家说,说你獒战背信弃义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我的时间精力都很宝贵,没功夫说你的闲话!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请从那个门儿出去吧!”
獒战的目光在贝螺那张倔强的脸庞上停留了几秒后,冷冷问道:“腰带呢?腰带谁的?”
“你要认定是某个奸夫的我也无话可说……”
“殿下恕罪!”阿越忽地又跪了下来,脸色惨白道,“公主恕罪!那腰带……那腰带是奴婢做的!”
贝螺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了!那腰带看上去很新,而且有半截似乎还没完成,应该是阿越做的,因为自己根本不会针线。阿越还能给谁做这玩意儿?不就是那个穆烈大哥吗?要是阿越告诉了这王八蛋,不知道这王八蛋会怎么想呢!
“你做的?给谁做的?”獒战眸光微垂道。
“是……”
“是给你做的。”贝螺飞快地接过了话道。
阿越惊了一下,抬头正要说什么,却被贝螺抢了先道:“这腰带是阿越姐姐做的,不过是我让她给你做的。”
“你让她给我做的?”獒战脸上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对!是我让她给你做的。本来,最初我被罚到这儿来时,我也想过讨好你,所以我就让阿越姐姐帮我给你做条腰带,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看能不能哄你开心。不过后来,你的布娜公主时常到访,我听说了你们两个的风流艳事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就吩咐阿越姐姐不要再做了,反正你也不会领情,所以——”贝螺解下了那条腰带丢到獒战跟前道,“这条腰带只做了一半,而且我完全没了印象,因为那已经是我生病之前的事情了。自打那场重病之后,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包括你獒战。”
“公主……”阿越心里感激得一塌糊涂。
“阿越姐姐你不必帮我瞒了,”贝螺冲獒战冷漠地笑了笑道,“虽然这事儿我根本不想再提了,但为了不让这蛮横无理的王八蛋把你也丢进青河去,说说也无妨!怎么样?还满意吧,獒战王子?”
獒战的眼神还是那么阴冷:“你会想讨好我?你不是说过,身为夷陵国的公主肯下嫁我獒战,已是我一族至高的荣耀了,让我别指望你会像普通女人那样伺候我照顾我,为我端茶递水,裁衣缝线?变得这么快?该不会是为了瞒我什么故意编出来的借口吧?”
“我还是那句话,不信拉倒!”贝螺微微扬起下颚,不带一点惧色地迎着他那如冰帘瀑布的眼神道,“我承认,我从前说话是不够得体,做事是太过激了一些,但你可曾想过?无论我身份有多尊贵,我终究是一个姑娘背井离乡,千山万水地嫁到这儿。来到陌生的地方,遇见你这样不如人意的夫君,总会有抵触有不适应吧?自从你把我罚到了寨外,本人已经很好地反省过了,觉得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失妥当,所以才会想要送你腰带修复关系。不过在我听说了你和你家布娜公主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情史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非常非常乐意成全你们。就算你现在要我立刻打包行李回夷陵国去,我也没什么怨言。说完了,信不信随你!”
獒战脸上浮起了薄冰似的嘲笑:“你成全我?你金贝螺凭什么来成全我?你只不过是你王兄送来给我的一件礼物,一个会说话的玩物而已。哼,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成全我?就算我真的想要布娜,你拦得住吗?”他说着忽然伸手扣住了贝螺的后脑勺往眼前一拉,黑幽幽的眸子里泛着令人乍寒的青光,“你最好先管住自己。要是在我碰你之前你身上已经沾有别的男人的气味儿的话,我会把你……”
“送去北边狼谷是吗?好啊!”贝螺那双又黑又亮的圆眼珠子毫不避让地印入獒战的眼帘道,“说实话,我真的很期待被你送去北边狼谷。你要不介意的话,现在先放手,我立马去找个男人沾沾味道,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送去狼谷了,可好?”
“你觉得獒青谷有男人敢碰你吗?”獒战那两排坐牙微微磨了磨道。
“快来!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的,更何况是这盛产骁勇善战的勇士的獒青谷!凭借本公主的魅力,没准早就有五六位六七位或者数十位勇士已经垂涎于本公主了,所以这一点你根本不用担心。我相信獒青谷内绝对不乏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男人,而真正的勇士是敢于击垮像你这样狂妄自大,自以为身份尊贵而高不可攀的混蛋,且勇于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抢回家睡的!难道身为獒蛮族的王子的你,不认为自己的族人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识?”
挑衅,绝对的挑衅!两人对话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处于一种嘲讽和反嘲讽,挑衅和反挑衅的状态当中。再见贝螺之后的獒战心里一直有个不解的疑团,这个女人依旧是清高自傲不可一世,不肯乖乖做绵羊,但她的言语和行为也不再狂妄霸道,自私任性,完全不同于她刚来獒青谷的时候。
对于之前的她,獒战可以完全不屑于顾,对她的言谈举止也可以当一场冷笑话忽略了。但如今的她,无论表情还是说话,都有那么一点点挑战着獒战的神经。獒战有了一种,想跟她玩下去,玩死她的念头。
对一个姑娘,獒战第一次动了这样的念头,很奇怪吧?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呢!
獒战盯着贝螺沉默时,最紧张是阿越。她胆颤心惊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随意地开口打断这阵沉默。她知道,自家公主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保护自己。若是被獒战知道穆烈暗中与自己有往来,那么依着獒战的性子,穆烈绝对是要受到惩罚的,而且自己与穆烈那段不明不暗的关系也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在这个时代,男女互赠腰带,是情人的行为。
“阿越,滚出去!”獒战忽然开口了。
阿越心里一惊,抬起惶恐的眸子道:“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