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慈后背立刻一阵阵发痛,险些又晕了过去。她紧紧地抓着如盏的手,眼泪盈眶地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谁看见的?”
如盏语气哀婉道:“是她的相好,那男人是寨子里一个护卫。夫人她们被送出去的那晚,她觉得很奇怪,便央求那男人跟着去看一眼,谁曾想到,看到的竟是一场杀戮。夫人,她娘以及那几个夫人从巴陵国带过来的婆子使女全都被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谁杀的?”楚慈伤心欲绝地喊道。
“嘘!”如盏忙掩了她的嘴道,“小姐您可不能嚷大声儿了!人家是冒着性命危险来告诉您的!”
“不可能!”楚慈眼泪横飞,使劲摇头道,“我娘不可能死!为什么要杀她?难道是外婆?可外婆没有杀她的理由啊?让我娘装病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杀了她?”
“不知道,连那使女都不知道。可她说,她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跟小姐您说半句假话!她娘也死了,她也伤心得要死,不打算再留在这府里了。她和她相好商量好了,离开水元族,另外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去!小姐,奴婢觉得她的话未必不是真的。若说狠心,若说老谋深算,谁能比得过水太夫人?”
楚慈埋头在枕上,嚎啕大哭了几声,道:“可我外婆,我外婆为什么要杀了我娘呢?她没有杀我娘的理由啊!”
“水太夫人那可不是一般人,她这么做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小姐,奴婢觉得那丫头说得不错,唯今之计就只有趁早离开这儿了。您若还继续留在这儿,到最后肯定也是个死字!刚才太夫人那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您的不满,觉得您把她外孙子獒战得罪了,怨您呢!这样的外婆您还留在她身边干什么?走吧!”
楚慈伤心不已道:“我怎么走?我伤还未愈,起身都难,还怎么逃出寨子去?”
如盏忙道:“这奴婢都替您打算好了!寨子里不是还有个人对小姐您一直钦慕有佳吗?那人小姐也说过,除了没什么身份地位,也算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如今,我们何不求助于他,请他帮我们出寨?”
“呜呜呜呜……”楚慈眼泪哗啦啦地流着,止不住她心里不断涌出来的伤心。她没想到,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假丧居然变成了真丧!她更没想到的是,外婆的手段竟如此地狠毒!
“小姐啊!”如盏着急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您得早下决断才行啊!只要您一句话,奴婢这就去求那人,奴婢想他应该会帮您的!小姐,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凡我们逃了出去,往后总还有为夫人报仇的时候!”
听到报仇二字,楚慈暂时忍住了心里的悲怆,缓缓抬头含泪道:“好!你这就去问他,倘若他肯帮我们出寨,我楚慈这辈子就跟着他了!”
“有小姐这话,那就好办了!不过,小姐多少给件信物,才更让他放心啊!”
说到信物,楚慈又掉了几棵眼珠子,让如盏从她小衣里解下了一枚带着体温的白玉葫芦扣,眼泪婆娑道:“这是我奶奶传下来的,算是我们安家祖传的东西了。当初给了我娘,我娘又赠了我,乃是我从小贴身之物。你就拿这个东西去给他做信物吧!”
“好,奴婢这就想法子将他请进府来!”
“等等!”楚慈将她拽住,拉住枕边密语道,“外婆如此狠心,我楚慈也不能不还以颜色,你给他信物时,且莫忘记将我这番话秘密地说给他听。”说罢,楚慈附在她耳边密语了几句,她不住地点头后,揣了信物出去了。
且说晚间,水太夫人沐浴完毕,正准备安歇时,忽思忽然掀门闯了进来。太夫人略惊了一下,质问道:“忽思你还有点规矩没有?有你这么横冲直闯的吗?”
“奶奶打扰了,我是来给奶奶您送补身药汤的。近日您因为姨娘的丧事十分疲累,做孙媳妇的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只能熬些补汤送来给您了。”忽思手一招,一个使女捧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水走了进来。
太夫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你放下便是,赶紧出去!”
“急什么?水华说了,要让我亲自伺候您喝下去,来人,服侍太夫人喝汤!”
“干什么?”太夫人声音宏亮地喝了一声道,“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赶紧给我滚出去!别以为你是巴陵国来的忽思小姐就敢肆无忌惮,滚!”
“哼哼!”忽思面带阴笑道,“奶奶实在太不给脸面了吧?这碗汤可是水华吩咐我精心为您准备的。喝下这碗汤,往后奶奶就不必那么费心了,就可以好好留在这个院子安度晚年了!”
“来人……”
“不必喊了!”忽思冷冷道,“没用的,您的人已经全部都被水华所擒,包括您招集来的那些亲信旧部!”
“什么!”太夫人心下一沉,暗暗道了声不好!
“您老人家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帮孙子打理族务,您是不是太忧心过头了?水华实在不愿意看见您这么大年纪还操劳辛苦,所以您还是乖乖地喝下这碗汤颐养天年吧!来人,服侍太夫人喝汤!”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忽思得意地抿笑道,“现在整个水宅子我才是女主人,我的话就是水华的话,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如今您大势已去,没有退路了!其实我们真的也没想到,您为了着急亲信起事,居然连自己身边的人也杀,可惜了水月姨娘,白白地就这么送了命!”
太夫人浑身一寒,犹如整个身子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是谁出卖了她?起事在即,谁会出卖她?难道是楚慈?难道是那丫头出卖了自己?
几个仆妇已经扑了上去,拉开了太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摁住她,硬生生地将那碗汤水灌进了她嘴里。她只觉得苦,而后全身无力,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看着她软瘫在地上的样子,忽思觉得很满意,淡笑道:“奶奶不必太害怕,这药汤送不了你性命的,顶多是让你手脚酸麻而已。老人家就该有个老人家的样子,一把年纪倒比年轻小辈还蹦跳得欢,那怎么好?以后,每到这个时辰,我都会派人来给奶奶送药汤的,奶奶只管放心安养就好了。至于您那些亲信旧部,水华会帮您好好招呼的。别忘了,整个水元族的首领可是他呢!”
水太夫人抚着心口大口喘息道:“你们来对付我?真是愚蠢之极!就单凭水华水欢那两兄弟,水元族迟早会败得一塌糊涂!”
忽思鄙夷道:“难道落到您老人家手里就不会败得一塌糊涂?您总说水华不成器,您从来都没放手过,怎么知道他没那个能耐自己管治水元族?是您忧心过头了!”
“瞧着吧!过不来多久,水元族就会有大难了!可惜了,”太夫人失望地连连摇头道,“祖辈辛苦闯下的基业就要毁在水华那两兄弟手里了!我看他们俩往后拿什么面目去见祖宗!”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您还是想想往后到了地底下,如何跟祖宗们解释您这回想篡夺水华首领之位的事情吧!”
“我那都是为了水元族!”
“水元族有水华,您就歇了那份心吧!来人,”忽思厉声吩咐道,“只给她留一个伺候的婆子,其余人全部赶出去!”
“你……”
“奶奶,您就好好地在这个院子里安享晚年吧!”忽思说完,甩袖扬长而去。
片刻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太夫人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长年伺候的婆子。那婆子将她搀扶上塌,劝慰道:“太夫人珍重!只要留得一口气,终究还有翻盘的时候。”
太夫人气得脸色发青,重重地捶了茶几两下愤懑道:“想我水氏一族,自百年前在此建业,一直康顺太平,偏偏到了这一代居然出了水华水欢两个没头脑的货!那水华一无才华二无睿智,凭什么来治理这整族人?他但凡有些能耐,我何至于如此操心?”
“太夫人,您说起事这事儿怎么就叫水华知道了?莫不是有人出卖了?”
“难道是楚慈?”太夫人咬紧牙龈道。
“那可说不定呢!”
“可她出卖了我,水华也未必会放过她,她没有那么笨吧?”
“莫不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亲娘真死的事情?心里一狠,便想与您同归于尽?”
“这个孽障!”太夫人再捶了一拳气愤道,“真该如水欢所言,丢了她和她娘的棺材出寨去,何必捡了回来?我念在祖孙一场收留她,没想到她竟然反咬我一口!不过,我明明派人看住了她,她又是怎么跟水华通风报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