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去?”獒战手指了指北边道,“直走,过了河往里再走,看见一堆枯骨之后就算到了。狼谷里一共有五十六只野狼,狼王叫狼牙,能当它的晚餐也算你的荣幸了,去吧!”
“你以为我不敢?”贝螺鼓了鼓腮帮子,用不服输的眼神瞪了獒战两眼,然后起身就走。刚走了两步,旁边大树后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几步追上贝螺道:“公主,您可别去!”
贝螺转头一看,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不用说,脑子里是没印象的。
“公主,您就这样去了,除了给狼填肚子还有什么出路?北边狼谷是没有任何能逃出谷的路子的。那后面全是高壁悬崖,是截断我们獒青谷和北边花陇平原的天然屏障。您去了,只有死路一条!您还是听我的劝,别冲动了!”这年轻妇人一脸诚恳地拉着贝螺劝道。
“你是……”
“公主大概不记我了,我是侍奉大首领的若水。我只跟公主见过一面,公主自然不大记得住我。”
“若水?”贝螺忽然想了起来,她记得阿越姐姐说过,大首领獒拔没有正妻,身边只有三个侍妾,其中一个就叫若水。
“公主,您与獒战乃是未婚夫妻,与正经的夫妻没有两样,偶有拌嘴也是很自然的。若要为了这点小事就要去狼谷,那您说您这条命死得该多不值啊!”这叫若水的女人又转身走到獒战跟前,半跪下道,“獒战你忘了?大首领跟你叮嘱过,贝螺公主是夷陵国送来的大礼,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要保她名誉和周全,毕竟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就这样放她去狼谷,你忍心吗?”
獒战起身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是碰巧路过,最近林子里发生了两起棕熊伤人的事情,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那些熊应该待在北边山谷一带觅食,不会跑到这附近来,所以我便带了白果出来看看。”
“木棉在热泉旁边的小屋里,跟她一起回去。”
“那熊……”
“我和安竹会找到,再驱赶回北边山谷。”獒战说完转身走了,健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密林间。
若水目送了獒战,这才回身走到贝螺跟前,笑容温婉道:“獒战吓着您了吧?他就是那么一个直来直去的人,又不懂什么轻言细语怜香惜玉,您与他相处久了就习惯了。走吧,我们去找木棉。”
贝螺道:“我得找阿越姐姐呢!”
“你一个人不好找,万一撞见那熊怎么办?找着木棉再说吧!”
若水叫上了白果,和贝螺一道去找木棉了。没想到,阿越和那条小狗崽居然也在木棉那儿。原来今早獒战三人离开后,在半路上遭遇了刚才那只熊。本来是想把它驱赶回北边山谷的,却被那熊逃了,三人就一路追了回来,正好遇见了拼命逃跑的阿越。后来阿越跟着安竹和木棉,獒战去找贝螺,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正午之前,几人赶回了村寨。走到寨前的青河边时,贝螺和阿越跟她们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没过多久,白果就来了,还给贝螺送来了午饭:一碗烤野猪肉,一盘木樨花馅儿米团子,一盘艾草煎豆饼,还有一小壶自酿的青桑酒。
白果跪在桌边向贝螺禀报道:“都是若水夫人亲手做的。她说公主长途跋涉,必定累坏了。这点粗茶薄酒权当给公主解乏了,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已经很丰盛了,哪里还说得上嫌弃?简直可以算是我来到獒青谷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了!你别跪着了,坐着说话吧!”贝螺忙抬手道。
白果没敢动,因为身为使女,只能跪着跟主人说话。旁边的阿越忙笑道:“你别害怕,在公主面前不用那么拘谨的。我从前也不习惯呢,可你瞧,我现在也敢在公主面前坐着说话了。公主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反正这儿也没别人。”
白果还是有点犹豫,但经不住阿越劝说,只好收了腿坐在了旁边。贝螺一一尝了一口,点头大赞道:“好味道!用料简单,但火候和手法相当到位,能把简单的食材做成这样,已经算不简单了!”
“公主您不知道吗?寨子里的人都说,若水夫人就凭着一双巧手便拢住了大首领的心。谁要能学成她六七分,那就能嫁个好夫君了。”阿越为贝螺斟酒笑道。
“真的?那找个时候我也把你送去得了,好让你也能嫁个好夫君?白果,你回去的时候跟若水夫人说说,可行?”
白果笑道:“公主您开口了,若水夫人没有不收的道理。只是,您眼下还在罚禁中,等回了寨里,随时来学都成。”
“回寨?”贝螺品着美酒吃着香肉,一副乐不思蜀的表情道,“这路就漫长了,往后再说吧!”
“其实若水夫人一直都很担心公主,特别是眼下这个时候。”
“为什么?”阿越好奇地问道。
“你们没有听说吗?微凌夫人已经跟大首领提过了,想把布娜公主嫁给獒战为侧姬,大首领已经首肯了,只是獒战还不知道罢了。若水夫人担心,以布娜公主那么狭小的心胸,必定是容不下公主了。即便公主与獒战成婚,做了主母,可主母之权未必能握在公主手里。”
一提到布娜,贝螺脑海里便想起了她跪在獒战跟前讨欢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她要真有那个心,我让一让又如何?你也说是大首领首肯,不是獒战首肯对吧?万一獒战不肯,大首领会强加逼迫吗?”
白果道:“獒战是大首领独子,向来我行我素,倘若他不肯的话,像娶侧姬这样的事情大首领应该不会难为他的。”
“那不就结了?獒战还没发话,我担心什么呢?白果,多谢你来这儿一趟,代我向若水夫人转达谢意,另外,我这儿有一种新制的香料,她那么会烹饪,应该懂得如何运用的。”
阿越取来了一小竹管香料,递给了白果。白果接过来叩谢道:“奴婢代若水夫人谢过公主了。奴婢不宜久留,先请告退,请公主慢慢享用。”
“阿越姐姐,送送白果。”
阿越起身将白果送出了小屋。临走前,白果拉着阿越的手亲热笑道:“若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来找若水夫人。夫人不拿公主当外人的。夫人常说,都是外嫁进来的,心境遭遇都差不多,应该互相帮扶的。”
阿越感动地点点头道:“多谢若水夫人关心了!我会跟公主转达她的好意的。你回去时小心点,千万别叫人发现了,会给若水夫人添麻烦的。”
“我知道了,先走了!”
白果别了阿越,匆匆离开了小屋。顺着青河河道往下走了一截后,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右边那条宽道便是通往獒蛮族村寨大门的。
白果很快回到了若水身边,将贝螺的话一一禀报了若水,还说道:“听贝螺公主那口气,仿佛是认定了獒战不会娶布娜。奴婢不好追问,就没再问下去,但奴婢觉得贝螺公主好像知道些其他什么事儿。”
若水坐在窗边低头理线,阳光从她头顶上掠过,映得她云鬓间那朵金银花簪格外耀眼。听到白果最后几句,她脸上浮现起一丝欣慰的笑容道:“我也看出来了,獒战对布娜是没心思的,只是布娜一厢情愿罢了。纵然有大首领的首肯,微凌夫人最后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微凌夫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嫁给我们獒蛮族未来的首领接任人,不就是想在族内站稳脚跟吗?她们毕竟是外族逃难来的,在族内没人撑腰,也难以久留。”
“你以为她就这么一点小盘算吗?”
“还有别的?”
“先不说这个了,你把那几根花针拿出去再磨磨,我这儿等着用呢!”
白果走近若水身边,捧起装花针的小竹盒,看了一眼她手里正赶制的衣裳道:“这件好像是之前您说要剪的那件是吧?”
“是呢!”
“您不是说样子裁剪小了吗?”
“样子小可以再添布,都裁成这样了,再剪了就可惜了。”若水抚着那衣裳有些不舍道。
“那倒是。獒战可真有福气啊!一个父亲,三个庶母,衣裳鞋袜多得都穿不完了!上个月凌姬夫人才给他制了一身御寒的冬衣,您这儿又给他添了一件保暖的夹袄,看他怎么穿得过来呢!”白果羡慕道。
“这是该给他做的。对了,獒战回来了吗?”若水细细地挑着针脚问道。
“还没呢!”
“回来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奴婢知道了。”
白果捧着花针盒刚走到门边,院门口便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眉心微皱,退了两步回来道:“夫人,绿艾夫人回来了!不知道去哪儿野了一趟,热得就只穿了一层单袄子了!大首领不在,她可天天好快活,早上出门,下午才回,谁知道去干什么了!”
若水缝着衣裳道:“少管,凌姬夫人都不发话,你去管什么闲事儿呢?这獒蛮族的当家主母又不是你我,她穿成什么样儿自然有人管的,去磨你的花针吧!”
白果没再说什么,捧着花针下了楼,看见凌姬夫人从对面楼上下来了,她忙走到石台边认认真真地磨起了花针。
凌姬夫人算是獒蛮族的当家主母了。因为獒拔没续弦,便立了凌姬夫人为侧姬,代掌主母之权。若水和绿艾虽说也被称作夫人,但都是地位次于凌姬的暖床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