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子里寻觅了一会儿,背篓里已经装了不少了。她走到一棵桑树旁,把背篓放下,坐下来歇了一口气。刚刚拿出小水壶喝了一口水,她便听见左后侧有沙沙的踩踏树叶的脚步声。虽说这离寨子很近,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野狼野熊的,但她还是略微警惕了一下,摸着腰上的佩刀站了起来,往后看了一眼。
几秒钟后,后方林间匆匆跑出来了三个东阳族人,脸色都绷紧了,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当他们发现桑树下站着的贝螺时,顿时一惊,脸色更显得惶恐了。三人对视了一眼后,快步地跑到贝螺跟前,行了个礼,又匆匆跑开了。
贝螺有些疑心了,大白天的这三个人慌什么慌?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天晚些时候,已经回到园圃的贝螺正在忙着移栽树苗时,穆当来了。她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园圃笑道:“穆当哥,这会儿有空了?”
“嗯,顺道过来瞧瞧。”穆当含笑点头道。
“怎么样?”贝螺展开双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道,“我这身打扮还行吧?窄袖紧身衣,适合练习各种擒拿术跆拳道了!那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是站马步还是打靶射击?”
穆当从背后拿出了一样东西给她,她解开面上的布一看,原来是一把大小正好适合女子使用的弓箭。箭身錾刻着粗狂朴实的连枝花纹以及虎形兽,看上去十分地别致。她好不惊喜,把玩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你不是想学射箭打猎吗?试一试,看用着合不合手。”
穆当取下了肩上背着的箭囊,抽出了一支翎尾箭递给贝螺,贝螺接过来有模有样地搭起弓来,只可惜她的力道和技法都不够火候,射出去的箭偏偏地落在了她脚边不远处。
“哈哈哈……”园圃里的姑娘媳妇都笑得弯下了腰。
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转身朝穆当颇有姿势地拱了拱手道:“师傅,看来还是得您手把手地教我才行!徒儿已经准备好啦!不管有多辛苦,徒儿也要学会这射箭拉弓!那么师傅,我们从哪一步开始呢?”
穆当笑道:“不急,想学会射箭,第一步要学会拉弓,拉弓除了一定的技巧之外,还需要一双有力的胳膊。当初木棉因为手上力量不足,她就在家磨了两个月的石磨。所以,你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推石磨。”
“啊?推磨啊?”
“哈哈哈……”园圃里的人又笑了起来。
“没事儿!”贝螺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道,“推石磨而已,这点苦我还是能吃的。师傅您放心,我这一个月每天回去都推上半个时辰的磨,我还不信练不出这臂力来!”
“除此之外,你每天早上都要来我家一趟,我会教你一些基本的招式和调息之法,你有空也可以多练练。”
“明白!多谢师傅您的弓啦!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把您的精髓全部都学会,把那个霸王狗打个满地爪牙,哼哼!”
刚说完这话,土坎下跑来了铁牛。穆当转身问道:“有事?”
铁牛道:“大首领吩咐您即刻带人四处搜查,东阳族人来报,说微凌夫人打晌午起便不见了!”
“什么?”贝螺惊道,“微凌夫人又不见了?”
“是,刚才微凌夫人身边的使女跑到若水夫人那儿说,她家夫人吃过午饭后就没见着人了。她原以为是在房间里睡午觉,可过了两个多时辰了也还没见她家夫人出来,跑到房间一看,被褥整整齐齐的,人压根儿就没在里面。”
“寨子里已经找过了吗?”穆当问道。
“已经找过一遍了,可没人看见过微凌夫人。大首领疑心,微凌夫人可能是去了寨外,她对地形不熟,迷路了也说不定呢!大首领吩咐您立刻去把夫人找回来!”
“集结四队人,分四个方向去找,天黑之前回寨子西口碰面!”
“小的知道了!”
园圃里的姑娘媳妇立马不淡定了,她们当中有五个都是东阳族人。一听说她们的微凌夫人不见了,都甚是惊讶和诧异。
其中一个担心道:“夫人好端端的会去哪儿呢?她出门向来都带着人的,这回怎么一个人不见了呢?坏了!不会是遇上什么野兽之类的了吧?那可怎么办啊?夫人没了,我们这些东阳族人该怎么办啊?不会立马被大首领逐出獒青谷吧?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是呀是呀!”另外三个随声附和道。
“别慌张!”第五个倒挺淡定的,“没那么严重的。夫人要真是没了,我们归附獒蛮族不就行了吗?没了夫人,我们就是一盘子散沙,布娜公主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了,趁机名正言顺地归附了獒蛮族岂不是更好?我想啊,大首领应该不会就这么把我们逐出獒青谷的。”
“对呀对呀!”那四个又连连赞同起了第五个的话。
“说真的,我早就想归附獒蛮族了,这回倒是个好机会!”第五个略显兴奋道,“成了獒蛮族人,我们也不必担心被撵或者被胡尔抓回去杀了,我们都已经是獒蛮族的人了,自然有獒蛮族的大首领保护,胡尔那个叛贼还敢怎么样?依着我说,这夫人失踪了就失踪了,找不回来更好!反正她从来都没把我们当人看的!”
“干活儿吧!”念衾从这几个身后走过来道,“别瞎嘀咕,仔细被人听去了你可就麻烦了!都干活儿吧!”
这几个这才打住了话头,埋头继续干活儿了。念衾回到小酒坊时,见贝螺站在蒸台前发神,忙走过去问道:“公主是觉得哪儿有不妥吗?”
“不是,”贝螺转过身来问念衾道,“说实在的,你觉得微凌夫人不见了,对寨子里谁好处最大?”
念衾略略思量了片刻后说道:“若说夫人失踪对谁好处最大,我倒也没看出来谁能因此得多大的好处。我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婵于夫人,婵于夫人向来视夫人为眼中钉,若是夫人就此不见,大概笑得最开心的那个就是她了;另外一个怕是那些一心想归附獒蛮族的东阳族人。若是我们这些东阳残部无主了,那大首领自然可以以无主之名收纳了我们。只是这两种可能似乎都站不住脚跟,婵于夫人近日来忙于张罗獒昆婚事,根本没功夫来对付我们夫人,至于本族人,我也想不到谁会那么大胆去害夫人。”
贝螺脸上忽然呈现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说不定你最想不到的偏偏就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
“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你先别问这个,帮我找三个人出来!”
天色开始泛黑时,楚慈见贝螺尚未回来,特意派如盏去请。可如盏回来时说,贝螺早离开园圃了,园圃里的人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楚慈只好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全黑了,楚慈去了凌姬夫人那儿,询问是否开饭。凌姬夫人问道:“战儿回来了吗?”
“应该没有,”坐在旁边看账本的若水抬起眼皮道,“带着穆烈出去找微凌夫人了,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我看也不必等他了,大首领那边该饿肚子了。”
“也是,那就开饭吧!贝螺呢?贝螺应该回来了吧?”
“还没呢!”楚慈摇头道,“我早先已经派人去请过姐姐了,可园圃里的人说她早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儿并不清楚。我有些担心姐姐,是不是该派些人去找一找?”
若水脸上划过一丝蔑笑,放下账本道:“瞧瞧,楚姬这样贤惠的媳妇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真是处处替贝螺着想呢!凌姬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晌午楚姬还是让人送了汤菜去给贝螺,这会儿贝螺只不过晚了些回来,她又担心上了,这份体贴恭敬之心实在是难得啊!”
楚慈谦虚道:“身为侧姬,原本就该对正妻礼让侍奉,这都是我该做的。”
“楚姬的确是很有孝心的,”凌姬夫人点头赞道,“真不愧是巴陵国上大夫之女,性情温顺又恪守礼节,战儿能娶到你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夫人言重了……”
“说得是呢!”绿艾的声音冷不丁地钻了进来,“巴陵国来的姑娘小姐哪一个不是性情温顺恪守礼节的?瞧瞧我们若水夫人就知道了,巫祭司的一个巫女就能做到我们獒蛮族第一贤妇的美名,更何况楚姬这样的贵亲小姐了!哎哟,若水妹妹啊,姐姐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呀!你那贤妇之名不久之后怕是要让位了,不过是让给楚姬还是翁小姐那就不好说了!”
绿艾一进门就阴阳怪掉地调侃了若水一通,顺带连楚姬都暗讽了。若水没说什么,脸色依旧,倒是凌姬夫人有些不高兴了,问她道:“你打哪儿回来的?”
绿艾坐下翘起二郎腿,继续她那调侃不着调的语气道:“凌姬姐姐你放心,我啊不是打哪个老虎洞悬崖壁下现成爬出来的,我下午去了斗魁族老家,陪他夫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喉咙都说干了。原本是要留我吃晚饭的,可我听说微凌夫人也不见了,就好奇想回来看看到底找回来没有。姐姐和若水妹妹要不信,去问问我那两个跟班就知道了,我可没撒谎啊!”
“你那嘴可越发会翻了啊!我不过问了你一句打哪儿回来,你就啰啰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大篇,好像我不该过问似的。”凌姬不满道。
绿艾扭了扭身,面朝厅外坐道:“我可没那个意思呀,凌姬姐姐!我要不啰啰嗦嗦地说个清楚,只怕又有人会以为我刚刚跟那个胆大包天的野男人厮混了回来呢!”
“你怎么这么说你自己?大首领不是已经相信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