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出弦外之意,阮锦瑟脆生应道,心下微微叹息。希望一切能够来得及,对方悲惨命运就此改写。
无人知晓,曾经慕峥纳的某房姨娘,那位被堂姐狠心毁掉的金姨娘,其实就是黄莺。被人牙子卖进青楼成了闻名江南的花魁,辗转几人之手,最后被永乐王送给长兴候当了妾室姨娘。
若非如此,当日被幽禁的阮锦瑟又怎能得知外界动向,甚至与永乐王做了笔交易,向新帝力荐明哥儿为长兴候世子。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曾经她终究是受到黄莺不少恩惠。向来仇恨分明的她,如今自然能所力尽相助对方。
“有点累,我想要歇息。”阮锦瑟扫过院子里屋檐底下个头小小的青衣丫鬟,转向身侧奶嬷嬷撒娇道,“嬷嬷,我要听采莲歌谣。”
“小姐累了?”柳嬷嬷是由花家精心挑选的奶嬷嬷,经验丰富忠心耿耿,自小主子还在襁褓时便一直陪伴其身边。对于五姐儿锦瑟姑娘,她不仅仅只主仆情谊,甚至像自己亲生孩子般关心疼爱。
抱起自家小姐,她急急吩咐绿戈将内间重新铺陈好,眼角余光扫过被完全忽略的新来丫头,便唤青莲先将她带去旁侧下人房安排住处。
“荷花放……心蕊香……船儿悠悠湖心荡……”略带方言的细软哼声,听得阮锦瑟渐渐放松微紧的心弦,意识慢慢沉入香甜的梦乡里。
“不知妹妹名唤什么?”作为小姐贴身丫鬟年岁最长的青莲,行事说话透着一丝稳重,望向面前比她略矮半头的新来者,“你可以唤我青莲姐,过完年便喊八岁,想来妹妹岁数小些。”
“柳儿,家里给留的名字。过年后也八岁,青莲姐,我应该和你同年呢。”心底紧张感去下大半,林柳儿嘴边适时露出柔柔笑容。不知为何,她感觉五小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还以为你与绿戈年纪相同,我三月生辰,你呢。”青莲细长双眼吃惊得来回打量她矮小身形,察觉自己反应过度,指指对面床铺道,“走了个丫头,这间房便空出个铺位,现在归你。”
“我在六月出生。”林柳儿将背后简单包袱放下,整理好床位后,言语状似无意地说起,“去年妹妹才入府里做粗使丫头,如今与青莲姐一起侍候五小姐,初来乍到的啥也不懂,还请姐姐日后多多提点。”
“谈不上什么提点,只要做好丫头下人应有的本份,小姐自然不会亏待咱们。”青莲望向她神态认真地说道,视线投向屋外天色,笑笑道,“柳儿,时辰不早了,我得出去拿东西。”
小姐每日午睡过后,都喜欢喝些好茶点心。她得吩咐厨房,仔细备好才行。
待房间只剩林柳儿独处时,却见她坐在床边眉头紧皱,杏眼闪烁起显而易见的不甘。本以为冒着生命危险救出长房二小姐,自己便能有机会侍候府里嫡出小姐,摆脱粗使丫头的困境。
未曾想,老太太竟然将她送到三房这边来。瑟姐儿虽也不错,终究年岁太小。若等五小姐及笄再嫁人,恐怕自己早已被配小厮下人。至于青荷先前所提点的话,在她看来,毫无半分可取之处。
双目缓慢睁开的刹那,阮锦瑟低低舒了口气。在花家被抄家后,她每日每夜必须喝得半醉才能真正入睡,已许久未曾睡得这般香甜。
“小姐,先洗漱洗漱。”听闻内间动静,柳嬷嬷大步贴近帐前,端着盆热水棉巾忙进忙去,“今个儿可有您最爱吃的芸豆白糕。”
阮锦瑟乖乖任由她重新梳洗一番后,压低声音软软开口道,“嬷嬷,我想坐在桌边食糕点,保证乖乖的,绝不出大门。”
“红鸢,去取右箱底那件蝴蝶案红披挂过来。”前些日子下了场初雪,柳嬷嬷担心自家主子身体状况,跑去将屋内门帘换上厚实的织锦大帘,又转回头急急吩咐底下丫头做事。
说话间,鼻头冻得通红的青莲拎着原木食盒弯腰跨入,瞅见呆外间候立的绿戈点点头,欢快扬声道,“小姐,刚出炉的糕点,定然绵软可口。”
“外头这样冷?”松开奶嬷嬷的手,系有蝴蝶披风的阮锦瑟站起,将手里东西随便塞进她的怀里,挑起帘幔便感觉到丝丝寒意扑面而来。
青莲低头望去,竟是小姐往日里专用的暖手炉,精致小巧纯金色。不知为何,它温暖了她四肢残存的冷僵,甚至连心底某处也在此刻软化。
“我的小祖宗,莫再受凉咯。”柳嬷嬷眼明手快将小姐抱回屋内,反手轻触她双颊察看未发现不妥,索性抱着小姐挨桌坐下。
旁侧候着的绿戈早将糕点取出,精致缠枝青白瓷小碟盛装四种不同花形的糕点,冒出热气的自制花茶。垫上干净绸帕,阮锦瑟拈起某块糕点小口品尝。
就着扑鼻清香的雪兰茉莉茶,她连连吃掉芸豆白糕二块外加半块黄金卷后,环顾自己屋内侍候的丫鬟们笑着说道,“剩下的,你们吃掉吧。”
厨房的糕点师傅,是母亲花重金特意从南边请来的有名师傅。便是这茶汤也为师傅独家秘制,有养颜美肤之功效。
“谢谢小姐。”最先应声的是红鸢,她在贴身丫鬟们当中年纪最幼,平日里颇得五小姐喜欢。
“数日里就数你嘴馋!”柳嬷嬷笑骂一句,便瞅见这小滑头嘻嘻作笑用帕子装了四块糕点递到自己面前,哪里绷得住脸上笑意,“鬼灵精怪。”
“人老咯,牙口不好,还是你们年轻丫头分了去。”她向来不喜倚老卖老,更何况屋内的丫头们都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怎会忍心去苛刻责怪。
“嬷嬷,您尝尝五色软糕。”红鸢不由分说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眨巴眨巴圆圆双眼,似在等夸奖般地洋洋得意,“都不用咀嚼,直接化在嘴里。”
“糕点名字倒记得全。”隔得颇近的绿戈用手指轻刮下自己脸颊,捂住嘴偷笑道,“昨日晚上,也不知谁硬是记不住百蝙络子的打法。”
“哼,绿戈姐,你取笑我!”红鸢跺跺脚低喝道,粉嘟圆滚的小身板露出别具特色的娇憨,引得屋内众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