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湖面开始沸腾起来,波光粼粼的湖水开始涌动,湖中间的水涌动着往上升高,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止。此时湖中如同隆起了一座小山,而湖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升,水山越来越亮,那个东西慢慢升到了最高处,竟然是一个脸盆大的蚌!
蚌立在最高处,离开水后,蚌壳慢慢张开了来,里面蚌肉丰满,如同呼吸一般膨胀缩小,过了几息,吐出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珍珠!这颗珍珠暴漏在空气中,本来圆润泛光的表面突然被许多细小的长须包围起来,长须很快覆满了珍珠表面。
吴卢蓦地伸出手去,一条细长的银丝闪电般的掠到湖中央,将覆满长须的珍珠卷了过来!珍珠落到一方洁白的帕子里面,被吴卢放进怀中。
蚌的珍珠瞬间被人夺走,整个湖面静止了瞬间,接下来如同狂风暴雨般卷着波浪往边上砸过来,湖水肆虐,整个龙湖如同发怒了一般。湖水兜头浇了过来,小慕连忙后退,还是被溅了一身水。英招挡在小慕身前,更是狼狈,一身白衣混上泥点子,很是滑稽,小慕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吴卢双手结着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声,声音极小,在这暴虐的氛围中消失不见。那蚌在湖中大张着蚌壳,焦急的绕着圈,好像被吴卢制住,不敢靠近岸边。
“吴卢!”小慕失声道。谁知眨眼的功夫,吴卢的身影在湖面上闪现,他的面前已经集结了一张奇怪的符印,在夜空中浮动着一丝金色。
符印随着吴卢的动作“唰”的一下粘到了蚌的壳上,消失不见,蚌也不再发狂,渐渐收拢了蚌壳,竟然就此罢手,随着湖水缓缓沉到了水下……
吴卢一个鹞子翻身回到了湖边,小慕看的目瞪口呆,凌波而行,他是普通人吗?!
小慕惊叹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的英招不见了,正要找他,就看见他拽着王家大儿往草丛里拽。看着王家大儿跟麻袋似的被拖在地上,小慕实在不忍直视,她叹着气,下一瞬就被吴卢揪着衣领拉近了草丛里,近人高的草丛把几人藏得严严实实。小慕一转脸猛地看见王家大儿放大的脸在眼前,吓得差点放口大叫,英招一个眼刀把小慕跑到喉咙里的尖叫吓了回去。她静下来才发现这王家大儿早就晕了。
吴卢端坐在草丛中,仍然是神色平和。英招谨慎的往外面看了看,再次示意小慕不要发出声音。小慕好奇的顺着英招的目光看过去,又一次差点叫出声--远处慢慢飘近了一个红色的身影,赫然就是昨晚的吐清水的女鬼!
小慕紧紧地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来,眼睛却仍然盯着红衣女的身影。红衣女飘进了亭子里,慢慢倚着柱子,停了下来。丈外的草丛里小慕又害怕又兴奋,差点忍不住就要叫起来。哪料红衣女竟然开始捏了兰花指,开始唱起了小调:
“莲花乱,忆初心,
江南到汴梁,情丝儿绕绕牵。
奴儿痴情苦,
郎君意决绝,
谁把心意瞧,争个儿水波难平。
知是离恨苦,可叹命实薄。
思思清水洗前尘,
还怜旧身……”
红衣女歌声婉转,凄切动人,听得小慕心中梗塞,恨不得上前安慰一番,不小心触动了草丛,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这声音立马惊动了红衣女,她长袖翻飞,快速的向草丛里袭来!
吴卢冲着虚空弹了一指,红衣女的长袖被反打回去,红衣女被震得后退几步。英招趁机一手拽着一个人,把小慕和王家大儿往后拖到了数丈外。
“嗬嗬”,红衣女发出奇怪的声音,“都是薄情郎。”她面目狰狞,疯狂的盯着吴卢,露出一股要把他拆穿吃腹的神色,猛地吐出一股清水来。
吴卢浑不在意,那清水竟然在半途落到地上。红衣女害怕而愤恨,用长袖卷起湖石砸了过来,吴卢侧身避过,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发出一掌,红衣女登时委顿在地,气若游丝。
“神君饶命。”红衣女哀求道,“奴奴生前命薄,千里迢迢离开父母到了这汴梁追寻情郎,遇到负心汉,最后坠到这龙湖里,死后凄苦数十年,为人为鬼命苦于常人。求神君放奴一条生路,让奴不至于魂飞魄散。”
吴卢顿了一下,几乎都要生出恻隐之心。红衣女觑他不注意,猛地扑上前来,往吴卢脸上吐水!
“孽障!”吴卢用手指弹出一道星芒,直入红衣女的眉心,“生前不孝父母,为了私情罔顾高堂,死后残害无辜,实属不可赦。本君念你命苦,原想留你一条魂魄,可你天性狠戾,到了此时仍不知悔改!受死吧!”
红衣女怨恨的盯着吴卢,口道:“都是负心人,薄情郎……”随着气息的消亡,红衣女渐渐化成一汪清水,消失在亭中……
王家大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他昨夜失血过多,又被湖水浇灌,当时就昏了过去,后来的一切都不知道。吴卢拿出珍珠,将上面的须一层层剥了下来,里面的珍珠竟然化为齑粉。这些珍珠白的长须就是珍珠须,吴卢取了几根珍珠须,缓和一团莲蕊,包成小包,让王家大儿拿回家,叮嘱他煎煮后倒进浴桶,把他父亲泡进去,一个时辰就能活过来。
小慕可惜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粉末,这可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啊,不能浪费,敷个脸也是好的。吴卢笑道:“这些珍珠须其实是一种怨气激发的虫灵,附在珍珠上吸尽珍珠的灵气精华,洗尽阴气,才成为活命的灵物。只是这珍珠却留不住,粉末里说不定还留有虫尸呢。”小慕赶紧拿了笤帚,把粉末扫到了垃圾堆里去。
小慕在汴京待的日子长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整日里在汴京城里来回跑,来来去去竟然成了康平街一帮垂髫小儿的孩子王。丝绸铺的王老板经过珍珠须的浸泡,果然活了过来,知道茗香阁的老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数次想去拜访谢恩,却次次不得其门。心中更是敬畏,便每次见了小慕总是露出一副自认为和善之极的笑容,还着急着拿各色瓜果零食塞给小慕,唬的小慕一路过丝绸铺就想绕道而过。那编竹筐的刘三儿仍旧在丝绸铺旁边摆摊子,铺子中时时有人给他端出凉茶点心,王老板见了刘三儿,也要站住笑容满面的说上一会儿话,并且行礼才告辞,惹得旁边的人不住侧目。
这汴京城实在好玩儿,街上热闹之极,茶坊、酒肆、面店、果子铺、彩帛店,街上卖糖人、果蔬、油酱单子的,饭馆食铺里食米、下饭的鱼肉鲞腊各类好吃的应有尽有。小慕现在每日里出来,也能得吴卢给的几文零花钱,街上的糖角、面人、风车,样样都有买过。如此将近一月,吴卢也没有再问过小慕家人的事情,小慕乐得省事,只是把茗香阁当成家,每日里风风火火的自由出入,让英招添了不少抱怨,小慕一跑出去玩,他就没有午饭吃,虽然他以前并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