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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地窖

“法国”吉·塞斯勃隆

国王陛下颁布了一道诏令,宣称他将每月一次亲临一个臣民的家,并在那里进餐。朝廷的反对派就立刻散布舆论,说这种做法是“收买人心”。

哪里知道,这次他们错怪了国王。因为国王的这项决定有深刻的用意。国王历来研究历史,深知曾有许多王朝由于不懂得跟人民保持接触的重要性,不体察民情,进而失去民望,最后归于灭亡。而国王本人,自从登基以来,已经觉察到显赫的王权在他跟臣民之间正在垒起一堵无形的墙壁,而今国王就是想打破这种局面,方法虽然天真了点儿,却是体面的。

总之,陛下的主意已定:每月都要到他统治下的百姓家里进餐一次。内阁的好几位大臣为此很不高兴,警察局局长尤为惶恐。他对付街头群众集会、防范爆炸暗杀事件之类是准备有余的,而对付一家一户、日常生活诸环节的问题,例如菜里放毒等,却毫无经验。其他大臣害怕的却是另一回事,过去,他们是国王得到消息的唯一来源,现在如果陛下忽然发现大臣们一直在谎称民意,那该如何是好!

国王陛下对受到的款待和吃的饭菜都非常满意。在豪华的王宫里,有一道菜是国王不好意思点的,那就是布纪依风味牛肉。但是这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怎么就偏偏猜到了国王想吃这个菜呢?

国王陛下询问了五个孩子的情况:名字叫什么,学习怎么样等。然后,他很不自然地笑笑,试探着说道:“咱们来谈点政治吧!”

“谈这个有什么用,”孩子们的父亲说道,“我倒不是恭维您,我们在这方面想的跟您一样。”他的妻子表示同意,但又有点难为情地补充说:“最好能改动一下学校放假的日期。”

国王听了大为高兴,说:“这正是最近教育大臣向我提出的建议。年轻人,你们呢?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要说一说吗?———太太,能不能给我再来点儿布纪依牛肉?”

“要说的事倒没有,”大孩子的话音渐渐平稳起来,“但是关于服兵役,我有个请求。”他所提的问题,同样是在内阁会议上有人提出过的。此后孩子们大胆提出的每条建议,都是如此。这时,国王嘴里不说,心里暗记着,准备予以革新考虑。这是个好心眼儿的国王。

半夜十一点,国王和老百姓道别了,彼此都感到十分满意。一直在简陋的屋门外焦急等候的三位大臣和警察局局长从国王的脸上看出了这一点。

一位大臣说:“我们冒昧地给这户人家带来了一些礼品,请陛下俯允!”

“这个主意不错,”国王说,“如果以我本人的名义来送,倒可能引起误解。明天见吧,先生们,我真的非常高兴!”

四位大臣向国王行礼告别,然后他们进了屋,向出场的七个演员支付了预定的酬金。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脚底下似乎有点什么响动。

“哎呀,”警察局局长大声喊叫,“我差点儿把他们忘了(原来,在这三个半钟头里,这所房子的真正主人一家一直被关在地窖里,悄悄地待着,感到时间太漫长了)!我希望还能剩下点儿布纪依牛肉送给他们……”

“品味”

塞斯勃隆在法国被人誉为当代最深入社会、最仗义执言的作家之一。他最受欢迎的作品都反映法国当时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在他所处的那些年代,法国文坛宣扬故事无情节、内容无主题、行为无意识的创作,文章暧昧晦涩,形式新奇,内容贫乏;塞斯勃隆怀着一颗赤诚的心,面对现实,中肯地反映当时普通人遇到的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不抱幻想,不感颓丧,执著地歌颂爱与善,鞭挞恨与恶。微型小说《地窖》就反映了他的小说的特点。

国王以为他看到了真正的民意,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警察局长和大臣们导演的一场戏。国王所得到的“民意”仍然是警察局长和大臣们的意思!虽然国王意识到了他和国民之间逐渐被筑起了一座高墙,但是他并没有从深层挖掘原因,反而差点害死了一家普通的百姓。由此可见,在一个民意不畅的国家,什么丑恶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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