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鱼说,热闹的地方。我们去看菊展吧。
古城汴梁,菊花如海,人流如云……
秋茫
我和蔡楠是朋友,蔡楠写小小说。
蔡楠送我的集子就放在案头,书名是《行走在岸上的鱼》。
我的孩子喜欢读小小说,他说他班里的同学都读,可以提高作文成绩呢。特别是班里的同学知道他爸爸是个写写小小说的作家都羡慕晕了。
孩子看了蔡楠的小小说,问我,爸爸,蔡叔叔为什么让白洋淀的鱼都到岸上去行走哪,鱼儿离开了水还能生存吗?
我告诉他,这是小说的一种表现手法,是寓言体的小小说。由于人们破坏了鱼儿生存的环境,逼的鱼儿不得不到岸上行走。这篇小说告诉人类要保护好环境,珍惜我们的家园,人类和各类动物植物要和睦相处,这样,我们这个世界才能更加美好。
孩子对鱼的话题有了兴趣,说,爸爸,周末我们去钓鱼吧。
好啊,可是没有地方去钓。
鱼塘啊。对门二子他爸成天都去鱼塘钓鱼,那儿的鱼又多又大。
鱼塘里那也叫钓鱼啊。人家养好的鱼,故意饿鱼几天,钓鱼的人只要下钩,鱼就疯咬,有啥意思嘛。
孩子不解,爸爸,不去鱼塘钓去哪钓啊?
我真的觉得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挺可怜的。我就给他讲自己小时候捉鱼的趣事。
我的老家依山傍湖,老屋的后面就是一条小河,河水蜿蜒而去,与远方的湖相通。大人担心孩子们出事,叮嘱不要去湖里玩。其实那条小河就足够我们玩的了。河里的鱼,没湖里的大,多是一尺左右的草鱼,还有河虾螃蟹。夏天跳到河里洗澡,会有鱼儿啄逗你的腿和脚丫子。生活最困难的岁月,东北的大姨大舅把表哥表姐都送到了我们乡下,吃饭前,我们用窗纱编制的网,沿着河边兜上一遍,就会捞起一大碗的河虾。大人用块猪皮擦擦锅底,把河虾往锅里一倒,鲜香的气味馋得人直流口水。河虾就着玉米面饼子,把我们都养胖了。
那时钓鱼根本就不用鱼竿鱼钩。折下岸边的柳条,把蚂蚱穿在枝头,放入水中,枝条一动,猛地一甩,就把馋嘴的鱼儿给拽出来了。有一年,六月天,连下了几天暴雨,河水涨了,屋檐留下的雨水也形成一道道的溪流蜿蜒着倘到了河里。第二天清晨,我们来到后院,看到屋檐下躺着一片白花花的草鱼。原来,产卵的鱼儿沿着小溪逆流而上蹿到了屋檐下。
孩子被我讲的故事吸引了,放暑假,死缠硬磨地要我带他回老家。一天一夜的火车,两个小时的汽车,风尘仆仆赶到了老家。孩子顾不上歇息,拉着我就去老屋后院。清凌凌的小河不见了,只剩下一条黑乎乎散发着异味的水沟。
怎么会哪,河去哪里了?
母亲说,哪里还有河啊。村子四周建了几个厂,这河就成污水道了。
孩子问,奶奶,那还有鱼吗?
母亲说,哪里还能有鱼,作孽啊。
孩子失望地撅着嘴。
我说,你知道蔡叔叔为什么让鱼都到岸上行走了吧?
孩子不甘心,还是跳到水沟里寻觅着。爸爸,你讲的故事都是编的,骗人的。
我无言以对。
孩子忽然大叫起来,爸爸,鱼,快,有鱼。
我急忙过去,草根处,两条指头粗细的小鱼半死不活地漂浮着。
找来罐头瓶,赶紧把它盛进去。
为了迎接两条鱼的到来,我专门去鱼市买了鱼缸。
孩子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鱼缸边看。给鱼换水,孩子坚持去鱼塘里提水,说是家里自来水都是经过消毒的,不适合鱼儿的生长。有一次,我也懒了,就用自来水给鱼换上了。孩子不高兴,说鱼出了问题让我赔。
养了一段时日,鱼缸周围浸满了水渍,不太好清洗。孩子也不懂,拿着洁厕剂就往鱼缸里喷,等我发现时,浴缸已经清洗干净了。我想,这鱼还不得给扒层皮。怕孩子伤心,我没敢吱声。谁知那鱼儿照样活蹦乱跳,跟喝了兴奋剂一般。
中秋节,我做了桌好菜,一家三口举杯邀月,大快朵颐。半夜,全家人上吐下泻,被120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食物中毒,都是凉菜上的残留农药惹的祸。三天的假期,一家人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出院时,妻子忽然想起来了,说,不好。择菜时,觉得菜叶扔了可惜,就撕巴撕巴放鱼缸喂鱼了。这人都闹翻了,鱼还能活着?孩子大哭。
进了家,三人一起跑到鱼缸前,菜叶已被鱼儿吃的精光,两条鱼儿正悠闲自得地追逐嬉闹。
孩子瞪大眼睛说,爸爸,你告诉蔡叔叔,其实鱼的适应能力挺强,它们不用到岸上去行走的。
我立即拨通了蔡楠的电话。
秋乱
我和奚同发是朋友,奚同发写小小说。
写小小说的奚同发是个记者。奚同发好好当他的记者呗,偏偏把小小说也写得有滋有味。他的小小说《最后一颗子弹》,写刑警吴一枪面对持枪歹徒,毫无惧色,利用强烈的心里震慑,竟然把惯匪给吓死了,心脏收缩得像石块,苦胆也迸裂了。故事离奇,对我很有诱惑力。奚同发说,这是真的,他采访过吴一枪。
从奚同发那里知道,吴一枪去了一家派出所任职,我找到吴一枪,说,也带我体验体验生活,破个啥大案子过过瘾呗。
吴一枪说,基层所破不了大案,破案是刑警队的事情。我们主要是维护当地治安,抓几个小蟊贼。
抓蟊贼也行啊。我做出电影里看到的动作,都别动,举起手来,我是警察。
吴一枪笑了,你警匪片看多了。
热闹的地方,也是蟊贼光顾的地方。我和吴一枪在影院街转悠。一家大卖场正在搞促销活动,人头攒动。吴一枪抱着双臂,眼睛在不停地扫描。
我看到一个人东瞅西瞧,紧紧张张的样子,说那儿有个可疑的对象。
吴一枪说,那是刚进城的乡下人。正是秋末换季的时候,兜里装着钱,总是怕被偷被抢了。你看他的手老是下意识地护着胸前装钱的口袋。其实,这样最容易被蟊贼盯上。
吴一枪说,看到试衣镜旁边的那一男一女了吗?他们准备下手了。
怎么可能啊,那一对男女装扮入时,温文尔雅。
你以为蟊贼都是贼眉鼠眼,猥琐不堪啊。
我瞪大了眼睛。那男人拿起一件衣服,在女人身上比划着,抬高放低地看。我看出眉目了,他是用衣服来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那女的迅速地把手伸进了一个正在试衣服的顾客口袋里,几乎是眨眼之间,钱包被掏了出来,女人在接男人递过的衣服时,将钱包转移到男人手中,男人马上朝门口走来。经过我们面前的一瞬间,我的心还在紧张地狂跳,吴一枪却敏捷地像只鹿,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男的给按住了,又潇洒地朝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女人摆了一下手,走吧,一起去吧。那女的乖乖地跟着吴一枪走了。我也被蟊贼偷过,对小蟊贼也是恨得咬牙。亲眼见吴一枪抓蟊贼,我还是显得很紧张。吴一枪视同家常便饭,我的手心却攥出了汗。
在卖场抓的两个蟊贼是有惊无险,在公交车上的经历是又惊又险啊。
吴一枪带着我上了8路车,他还是那个老样子,抱着双肩,身子随着车子在颠簸,眯着眼似乎是在打盹。
我可是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的,看谁都觉得可疑。
在丹尼斯商场站,上了不少人,车内有些拥挤了。
我的钱包不见了,车上有小偷,司机停车。有人惊叫着。声音挺渗人,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车厢里骚动起来,有人就往车门口挤来。
吴一枪不急不火的,盯着挤到身边的光头男子,说,把你的同伙叫过来跟我走吧。
光头男人一怔,瞪着眼睛说,少管闲事。
我说,把你偷的钱包拿出来。
光头竟然给了我一拳。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吧?我扑上去就把光头压在了身下。
两个穿皮衣的男人冲过来,一个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吴一枪又是身手敏捷,一把将拿刀人的胳膊扭到背后,咔嚓,手铐就锁上了。三个蟊贼灰溜溜地被我们带到所里。
吴一枪说,你可是越位了啊,多危险。
嘿,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看你文质彬彬的,还有股猛劲。
中午盒饭,我和吴一枪每人吃掉两份。
看到街角有个报刊亭子,我就去转转,这一转就转出了问题。我在一家刊物上,发现我的一篇小说竟然被人全本抄袭发表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只把我的名字换了,连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吴一枪说,你不会弄错吧,现在题材撞车的事情很多啊。
题材可以撞车,连语言也可以撞车吗。你看着这篇小说,我背给你听。
我顺利背下了一大段。这篇小说我早在半年前就发在西北的一家杂志上了。
我拨通杂志社电话,说明了缘由,又拨通了抄袭者的电话,那家伙满不在乎,居然说,哎呀,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啦,什么剽窃抄袭啦,不过是一篇小文章啦。你已经发过了啊,就像是炒股票啦,你卖掉我再买来玩玩,大家赚几个小钱玩玩啦。我用了你这篇文章,也再次说明你的文章好好啦。让杂志社把稿费寄给你好了啦,不打不成交,我们也是朋友啦。拜拜啦。
电话挂了。我都懵了,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剽窃者呢。
吴一枪,你说,这事咋办?
吴一枪挠着头,说,不知道,总不能给他一枪吧,再说,也不知道这一枪打哪。
我要找奚同发,问问他,这事儿要搁在吴一枪身上,他怎么来结这个尾?
乌鸦嘴
老街虽然不算大,人也不算多,却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贤人雅士三教九流能人多了去了。老孟能在老街也有些名气,凭得是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只不过是他的口中所提之事晦气的比运气的多,加上他长得又黑,老街人就称他黑乌鸦。
黑乌鸦的嘴,懒婆娘的裹腿,可见他的嘴有多么不招人待见。
还是读小学的时候,老孟只顾玩耍,没有写完作业,上学的路上伙伴都为他担心。班主任可是个很严厉的人,对犯了错的学生,常常拿着教鞭敲他们的头。老孟却没有当回事,随口说,班主任也许今天请假来不了学校。伙伴问为什么,老孟挠着头皮说,他每天都骑着破烂自行车到学校。万一那车子掉链子,又是下坡。伙伴说,好小子,你敢咒老师。谁知道,那天班主任真的因为自行车闸皮脱落,摔倒在坡下,腿还骨折了。同学们都去医院看望班主任,问长问短的。班主任看着打了石膏的腿说,没事没事,过几个月就可以回去给你们上课了。老孟小心翼翼地说,那万一骨头没有接好怎么办?班主任瞪大了眼睛,嗨,你是巴不得我残废啊。还真是让老孟给说着了,班主任的腿骨果然没有接对茬,又吃了二遍苦,受了二茬罪。班主任苦笑着对老孟说,你呀,真是个乌鸦嘴,黑乌鸦。
黑乌鸦好话没个准,赖话是一说一个准。他要说你财源茂成,你准倒霉破财,他说你事业有成,你肯定路途坎坷。老街有新的买卖开张,前去贺喜的人都会送些礼品和红包。唯有黑乌鸦例外,他只要王门前一站,主家赶忙给他塞个红包,嘴下留情,嘴下留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要不说话就中。有一家买卖开张就不信邪,黑乌鸦来了没人搭理,别说红包,吃饭都没有他的位子。黑乌鸦心里那个憋屈啊。主人还故意逗他,说你看我这生意咋样?黑乌鸦四下打量了一番,说买卖兴隆撞头彩。主家对来客说,听听,黑乌鸦都说我能撞头彩。开张大吉啊。就在大家酒足饭饱准备离开时,一辆送货的卡车,失了控的狮子一般霹雳卡擦就撞到了店家的墙上,车头拱进了半间屋子,幸亏没有伤到人。真是个“撞头彩”。黑乌鸦也吓得一哆嗦,他只看这店处在人字形路的当间,车来车往不安全。没有想到还真出事了。黑乌鸦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暗自说,还真是个乌鸦嘴。
黑乌鸦是老街最早一拨玩股票的人。那阵子经常给比人人谈股论金,扬扬洒洒说上几个小时。听的人都晕了,就说,你摆乎了半天,到底买那只股票啊?黑乌鸦就说出自己选中的几只股票。结果是第二天他选的股票全跌。最典型的是,有一次上市的股票全线飘红大涨,只剩下一只股票下跌,那就是黑乌鸦选中大举吃进的股票。黑乌鸦玩股票赔得一塌糊涂,而经常和他一起炒股的人却都有盈余,人家都是反着听,他说涨的人家不买,他说跌的,人家就进,保赚不赔。黑乌鸦一气之下把那点残留的资本都退出来了,发誓说,谁再玩股票谁就是孙子。
老街有一帮子铁杆球迷,支持的球队成绩特赖,每次都是在保级战里徘徊。可是他们支持的热情不改。每到比赛,他们就包车满脸涂彩,敲锣打鼓吹喇叭到几百里外的省城为主队加油助威。在一次关键的比赛前,球迷都揪着心。忽然有个球迷说,老街有个黑乌鸦,他说的话得反着听,说你好可能就遭殃,说你坏也不见得就背。我们何不请他一同去,让他把客队说的天花乱坠,没准那客队就走背运哪。一伙人就把黑乌鸦请到了狮子楼吃饭,请他免费去看球。黑乌鸦还没有到赛场看过球,总是在电视转播里看看。球迷说,不到现场你根本感受不到什么是足球。请你去,你就为客队说好话,唱赞歌。黑乌鸦说,那不成,我不是成为叛徒了。球迷说,你不是叛徒,你就是咱们派过去潜伏的卧底。黑乌鸦就乐呵呵地跟着去了。结果不用说了,实力强劲的客队果然落败,主队保级成功。球迷那个狂欢啊,把黑乌鸦一次次抛起。
黑乌鸦也有血性方钢的时候。老街新开的一家珠宝店,仗着有人在市里做官后台硬,欺行霸市,为了扩大门面,找茬衅事要把赛大姐米皮店赶走。黑乌鸦就看不过去,在赛大姐的店门口为赛大姐打气,坚决不能搬,谁都知道这段地界好,人气旺。我看他们猖狂不了多久,赛大姐,我跟你打个赌,不出半年他那珠宝店就得关门走人。没有到半年时间,那店的后台犯事被抓,店也是受贿的钱开的用来洗钱的。店老板闻风逃匿了,店被查封。
那几天,黑乌鸦走路头都是扬得高高的,熟人都对他翘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