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美丽的花
桃花，一朵又一朵，或密集或松散，在明媚的春光里，蛱蝶般栖落在或粗或细的枝头，有灵性的张开它们的躯体，黄色的花蕊、红色的花心、白里透红的花瓣，婉约而美丽，清新而自然，微风过处，似乎就要飞舞起来。
“……有艳外之艳，华中之华，众木不得，融为桃花。厥花伊何，其美实多，壹录从芳，缘饰阳和。开破嫩萼，压低柔柯。其色则不淡不深，若素练轻茜，玉颜半酡。”那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在和煦的阳光下，少女一般欢笑着，满脸天真无邪，满脸灿烂热烈，一如初恋情人，愈久愈倍感亲切、温馨。
我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家在海拔８００多米的云雾里，儿时的记忆缀满了花朵。
山里开得最早的是野樱花。野樱花像桃花，却比桃花开得早，粉白如云，粉红如霞，早早的把春的信息传达。老家的老屋旁边有一棵红色的野樱花。每年花开的时候，就有美丽的鸟儿（据说是红嘴相思鸟）在花中跳跃，啄着花蕊，欢快地叫着。惹得我一直都想抓一只玩儿，却想尽办法，也不得成功。野樱桃是山里最早的水果，尽管红花野樱桃酸酸的，涩涩的，但我总能在山里找到甜甜的白花野樱桃，那大把大把的香甜，甜得那么久远。
映山红是山里玩得忘了季节的花。春天开，暖暖的冬天也开，红红的花朵如火似霞，欢喜得我们大把大把地折了抱在怀里，渴了饿了，就摘下花儿来嚼，嚼得满口酸甜，满口清香……
油茶花是山里最甜蜜的花儿。茶花开时，正是垦茶山的季节，每到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之时，兄弟们就会拉起赖坐在地上的我去吸花蜜，找一根铁线厥抽去芯儿，衔缀在嘴里，就可以尽情地享受花蜜的香甜了。
向日葵是山里开得最灿烂的花，一天到晚扭着脖子，黄澄澄的大脸庞堆满了笑容。等它笑够了，笑累了，我们就从它大大的脸庞上拨拉下葵花籽来，满满地装在口袋里当零食。
最让山里孩子向往的是书本里的花。梅花凌霜傲雪，菊花隐逸高洁，牡丹富贵华丽，兰花空谷幽香，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不过向往归和向往，那时山里的孩子，包括我很少能见到这些花儿，即使见到了，也是相对而不相识。
老家侧面的菜园里有一棵大梨树，春天来时，开满了一树雪花一样的花，这本是我很是喜爱的。但妈总是说，这花太白不吉祥。慢慢地的我也就不那么喜欢了。而那粉红、热烈的桃花也就成了我的最爱。
记忆中的桃花，有一种毛桃花，开得比较早，散于荒山野岭之中，已没有多大的印象。记忆中最鲜活的，是屋前屋后那几株开花红艳，结果硕大的“鹰嘴桃”。这是一种神奇的桃花。在我生长的那个小村落里，只有我家种有四、五株这样的桃树。后来去了好多地方，也没有再见过这种桃树。我问过妈：“这桃树是怎么来的？”妈说不上来。只说过去的老人一直有交待：“自家孩子多，就多种点桃梅梨果，免得孩子犯馋，小偷小摸。”桃树也就一直在屋前屋后这么种着。
桃花开时，如霞似锦，阳光下蜂飞蝶舞，一派繁华祥和景象。喜欢舞枪弄棒顽皮的我，常常徜徉在桃花树下，偶尔会顽皮地用手中的棍棒去敲打桃树，落英缤纷中直似一个桃花岛主。桃子成熟的时候，一个个硕大的桃子结满枝柯，我常常“孙猴子”一样躲在树里忘了回家吃饭，急得妈只喊：“吃那么多，小心你的肚子。”有口馋的大叔大婶、哥哥、嫂子还有邻家的孩子会很小心地对妈说：“叔婆，我去摘你家的桃子吃！”妈总会很大方地说：“去呀，去呀，反正结得多，掉在地上烂了也可惜了。”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有一种独特的幸福洋溢在心头。
十六岁那年我考上中专，走出大山离开了家，从此也就再也无缘吃上家乡的鹰嘴桃。开始是因为桃子成熟得迟，不等桃子熟，暑假就结束了。后来是因为山路远，一年难回几次家，吃多了市场上的水果，也不怎么记挂着家乡的桃子了。再后来，公路修进了大山里，家乡的“鹰嘴桃”却绝迹了。多少次想问妈桃树为什么会绝迹，可妈一脸的皱纹，总让已到唇边的话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人过四十，突然变得多梦了。多少次梦里，欢快蹦跳于落英缤纷之中，多少次梦里贪婪地啃嚼着硕大的桃子，直让口水把枕巾染湿……桃花，美丽的桃花，开在我心最深处。
桃花，诗意的花
诗与桃花，桃花与诗。花为诗添媚，诗为花传情，千年悠悠，相得益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优美的诗句和朴实、纯美、灿烂的桃花一样，开遍大江南北，走进寻常百姓之家。有井水之处即可见“之子于归”、“桃夭之喜”，有男女之处，就会有人思念桃花。这是桃花的骄傲，更是诗的骄傲。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在诗人陶渊明的心里，桃花指向的是一种美好的生活。一种没有阶级，没有纷争没有剥削，自食其力，自给自足，和平恬静，人人自得其乐的美好的生活。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相传诗人李白酷爱诗酒桃花。泾县名士汪伦慕其名而不得见，于是写信给李白：“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白欣然来此，席间汪伦以实相告：“桃花者，潭水名也，非十里桃花。万家酒店亦非有万家之数，乃店主姓万。”李白大笑，二人痛饮至醉。盘桓数日，李白感其情深义重，遂写下传世名句。是桃花一直就象征着情谊，还是“桃园三结义”触动了诗人的心？我不得而知。
唐贞观年间，崔护清明节独游长安城郊南庄，走到一处桃花盛开的农家门前，一位秀美热情的姑娘出来接待了他，彼此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又是一年清明节，诗人再次来到这里，但见院门紧闭，姑娘已不知何处去了，只有美丽的桃花依旧迎着春风盛开。此情此景倍增人惆怅，于是诗人挥笔写下“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在诗人眼中桃花是转眼即逝的美好的景致。
自唐以后，桃花渐渐淡出诗人笔下，翻遍记忆，能找出来的不过是“桃花仙人”唐伯虎所作的《桃花赋》：“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还有就是“龙华千古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穷，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
这究竟是诗的进步亦或退步，我也说不清楚。
桃花，幸福的花
远处看大山，是一种美丽的风景，大山里看山，是另一种风景。山外的人看大山，是一种美丽的风景。山里人看山，是另一种风景。
炎陵县是湖南省东南边陲一个偏远的县，平乐乡是炎陵最为偏远的一个乡，海拔８００多米，远离县城七十多公里。大山养育着大山一样的汉子，大山一样的汉子顶着风，冒着雨，迎着朝霞，背着星光，在大山里一遍又一遍寻找自己心中的幸福。一天又一天，一日复一日，粗壮的臂膀举起镐锄甩向大山，大山腾起干燥的烟尘和火星；希望的种子洒向梯田，梯田回报食不果腹的叹息；不服输的目光射向天空，天空回应满天星光眨巴眨巴的眼睛……山里的汉子以大山一样的坚忍坚持着，希望、绝望，复又希望，千百年如一日。
有风不断从山外吹来。某某地方修路了，某某地方通电了，某某地方有人闹笑话把电灯当油灯、把汽车当乌龟了，某某考上大学了，某某到广东打工、开厂赚大钱了……大山不再宁静，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能听到“砰、砰”心跳：“到山外去，到山外去……”山里人的眼睛变得焦灼：高耸入云雄伟的大山，亘古不变满眼的翠绿、叮咚入耳的流泉，满天眨眼的星光……一切一切都成了一种一碰就痛的艰难和辛酸，一种剪还乱，理还乱的愁绪。
大山里再没有风景，山里人看山再没有风景。直到有一天，桃花将美丽抹上山坡，山里人的眼睛才又有了一丝亮色。
１９９６年，当人们都选择走出大山，一个敢吃螃蟹幸运的山里汉子，却选择了亲近大山。他的投资十多万元，从外地引进优质水果黄桃，带领全家辛苦经营，建成了一个一百多亩的高山果园。桃花的美丽点亮了大山的眼睛：果园年收入二十万元以上，两千多人口的平乐乡，有三百多户在他带领下种起了黄桃，并成立了黄桃种植专业合作社，黄桃种植面积１５００多亩，并在不断地扩大。而这个扎根大山的山里的汉子的名字风一样飞出了山外。株洲市“科技示范之星”、湖南省“青年星火带头人标兵”、“十大青年杰出农民”……一系列荣誉都与他的名字相连。他就是炎陵县平乐乡黄桃种植专业合作社董事长兼总经理邝卫华。
洞子村有一户朱姓人家，妈妈是一个残疾，爸爸多年抱病，三个兄弟没有机会读多少书，野孩子一样长大成人后，就再也找不到路，贫困似乎已注定是他们的宿命，呆滞的眼睛里只有迷茫和痛苦。邝卫华找到他们，传技术，帮买苗木，三亩多黄桃就这样种下了土。桃花似火，兄弟的眼中、心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
２００７年一天，茅坪村一位妇女的天塌了。丈夫车祸重伤，花去了所有积蓄，而且瘫痪在床恢复无期。两个女儿尚未成年，每年的学习费用都要好大一笔。突来的灾祸暗淡了她的眼睛中所有色彩，又是桃花重新将她的眼睛重新点亮。如今，她的三亩桃园花开得娇艳，大女儿已经完成学业，外出打工，丈夫也奇迹般地走下了病床，正自豪地向外来的游客估算着今年的收成……
阳春三月，平乐山山岭岭桃花开得灿烂，一如果农们喜笑颜开的笑容，心中的幸福。
桃花，会笑的花
到过很多地方看桃花。觉得好看的，却只有两处。一处是童年记忆深处的桃花，一处平乐乡的黄桃桃花。
“桃花为什么这么红，为什么这么好看？”记得小时候曾经天真地问。
“桃树是有灵性的树，桃花是会笑的花。”长辈的话我似懂非懂。
隐约记得，每年的除夕夜肉汤出锅时，除了敬神，妈妈还会有一项仪式：在每一棵桃树下浇一小碗肉汤。据说，这样做，第二年桃树就会结更多的果子。还有，邻家有孩子生病了，哭夜了，必会来央妈妈折一枝桃树去，放在孩子的床头。记得初中那一年暑假，我肚子痛得厉害，妈妈也是折了一根桃树枝放在我的床头……
因为有了长辈的话和妈妈的虔诚。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从来不敢去砍桃树枝做打仗的“武器”，等到桃花开时，还会好奇地站在桃树下呆呆地去等桃花笑……
到平乐看桃花，山山岭岭的灿烂让我对邝卫华这位山里汉子平凭了几分敬意。于是瞅了一个空与他聊上了。
“你这个种桃人真了不起，让桃花开遍了大山的山山岭岭，向你学习！”
“真正让桃花开得好的不是我！”邝卫华谦虚着。接着说出一大串名字和一大串故事来。某某专家不辞辛劳先后十多次到大山里来指导，某某领导为扶持黄桃发展曾多次到上级部门去跑项目资金，为打造品牌，某某领导建议成立专业合作社，某某领导又建议举办“桃花节”……
正聊着，音乐骤然响起。“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美丽的山里姑娘在桃花林中纵情地唱着阿牛的《桃花朵朵开》。灿烂的桃花，灿烂的笑，人在笑，花也在笑。
桃树是灵性的树，桃花是会笑的花。如果说儿时的记忆已经朦胧缥缈空灵，而此刻我真的看到桃花笑了。
乌鸦是只什么鸟？
一
“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乌鸦看见一个瓶子，瓶子里有水。可是瓶子里水不多，瓶口又小，乌鸦喝不着水，怎么办呢？
乌鸦看见旁边有许多小石子，想出办法来了。
乌鸦把小石子一个一个地放进瓶子里。瓶子里的水渐渐升高，乌鸦就喝着水了。”
周六的早晨，妻教小侄儿读课文。读着读着，小侄儿就分神了，突然抬起头来问：“姑姑，乌鸦是只什么鸟？”
妻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看着小侄儿仰着的头，一脸的天真、期待，就用手坏坏地指了指我。
“姑父，乌鸦是只什么鸟？带我去看一看，好不好？”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敷衍着说：“姑父今天忙，以后吧，好不好？”
二
乌鸦是只什么鸟？这是一个不用问，不屑问的问题。
小时候，住在罗霄山海拔８００多米的深山里，到处是茂密的森林，屋后更有十几棵，几百年，上千年的古树，那儿真是鸟的天堂。
老鹰常常藏在深树里，突然间一个俯冲，抓起一只鸡呀鸭呀，然后迅速地向山下飞去，惹得耕作的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对着天空“哦荷，哦荷”拼命喊。有时老鹰受了惊，鸡呀鸭呀便从利爪中掉了下来，成了人们饭桌上多加的一道菜。更多的时候，老鹰则在人们的“哦荷”声中胜利地扬长而去。老鹰有时也抓蛇，利爪下一条长长的蛇带子一样划过天空。这时候，人们在某一个人的一声“快看！”中迅速抬起头，却谁也不会喊一声。老人们更是告诫人们，千万不要去掏老鹰的窝。老鹰的窝搭在崖壁之上，一层一层的，好高好高的，里面常常藏着老鹰抓去的毒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