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个多月过后,我发觉自己身体不对劲儿了,便到医院做检查去了。那天,我紧盯着化验室的窗口,不知道它再次开启时会对我做怎样的宣判。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出现在了我眼前——HCG呈阳性。我怀孕了!当我一眼看见这个结果时,心头一阵惊恐地狂跳。怎么会?怎么会?这种化验的错误率是多少?我问大夫。大夫被我的质疑给弄得不能自己,她慎了又慎说,要不再验一次?再验一次!我决定得斩钉截铁,心头却惊恐万状。窗口又开了,大夫叫我的名字,像是要为她自己平反:没错,就是阳性,你怀孕了!我的脑袋猛地炸了似的,剧痛欲裂,恨不得昂头怒喊:天哪!怎么会这样!
当天,我把化验结果告诉了“火警”。他一听就立刻变了脸色,说这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我说那就奇怪了,我结婚七八年了,跟老公一直没孩子。他说,那也难说,难道你老公后来就没碰过你?我无言以对。我让他陪我到另一个城市去把孩子做掉,他却说,钱可以给,但决不奉陪。看着“火警”那冷漠的眼神,我绝望了。真没想到男人是这样善变的,我对男人的最后一点点幻想也彻底熄灭了。
后来,我一个人去了医院。没想到医生告诉我,就我的身体状况和年龄来说,如果把孩子做掉,今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天哪,我欲哭无泪!懊悔、无助一起向我袭来,我倒下了,一个人在家躺了三天。
那些日子丈夫又出差了,家里除了我的呼吸,感觉不到一点生命气息。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孩子陪伴多好啊……母性在我心里复苏,我忍不住哭了。哭够了,我又回到现实。一想到腹中发芽的是个无名“果”,无助感就又一次将我淹没。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留下,可我真的想做一回妈妈,我究竟该做怎样的选择呢?
后来,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我太需要一个孩子了。我安慰自己说,这个孩子没准会是丈夫让我怀上的。事到如今,我最后悔的事情不是跟别人发生了一夜情,而是后悔自己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丈夫。
他出差回来的那天,我故意装出喜悦的神情告诉他说我怀孕了,然后傻傻地期待他的脸上会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毕竟,他也是想要个小孩的。可是他接下来的表情让我吓坏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愤怒。然后他揪着我的头发大声地质问我,到底是谁让我怀孕的?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一直以为他并不知道我和“火警”之间发生的事情的。丈夫用一种凶狠的目光逼视着我。我吓坏了,坚持说小孩当然是他的。他用很大声的笑应对我的谎言,然后告诉了我一个他隐瞒了多年的秘密——他没有生育能力,我们结婚之后他去医院检查过。所以他会一直说不想要小孩。
他的话让我浑身颤抖,泪水像雨点一样掉了下来。这就是我相处了八年多的丈夫,八年里他都一直在欺骗我。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所发生的一切,也不敢想象当丈夫知道我和别人发生关系之后会怎样对我。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完了,一切都完蛋了。后来,我把和“火警”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丈夫。他哭了,结婚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再后来,他搬走了。几个月后,我收到了离婚通知书。就这样,我们离婚了。
至今,我的父母和朋友都不知道我和他离婚的真实原因。有人问起来,我也只是说是由于‘性格不合’。我没有脸面跟别人说,其实是一次一夜情毁了我的婚姻。现在我的生活彻底的完了。这世界上曾经最爱我的那个男人最终离开了我,带着一脸的怨恨和愤怒。父母和朋友也无从给我安慰,他们都试着安慰我。可是,安慰有什么用呢?我习惯了的生活一下子全都变了,从健康变成了病态;从幸福变成了悲惨。而且,我的身体也垮了,因为打胎的缘故。打胎的那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掉眼泪。那天,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床上,我一直麻木地盯着手术室的那盏昏黄的吊灯,我想,我的人生从此也将如此昏黄、暗淡,永远没有重现灿烂的那一天。身体里的那块肉被割下来的时候,我的心一阵阵的疼痛。它原本会是一个完整的小生命的,可是我没有脸面把它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优华琦最终还是没有和我见面。最后,她只是叮嘱我,一定要给故事里的她用上化名。她说,她没有脸面让认识她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最终,我没有安慰她什么,言语似乎是无力回天的。在电话里,我祝福她早日走出阴影。她发出苦涩的笑声,并无其他话语。就这样,优华琦和我说了再见。
法医
第一个女人是丹,现在她已经死了。她的死状非常恐怖,不过,比起我办的其他碎尸案也恐怖不到哪里去。她的丈夫康呕吐着奔了出去。我同情他,在看到曾经朝夕相处活色生香的女人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堆后,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保持镇静,即使他们正处在感情破裂的边缘。
当然,我无从判断他们的感情到底如何。在这样一座充斥着过剩物质的房子里,感情已经无法通过一些细微的人工痕迹探究。要定义这样一个家庭,我们只能使用“富裕”、“豪华”这样的词儿。
我再次检查了一遍浴室。那座花瓣般镶嵌在这间豪华浴室里的按摩浴池,恍若刚被一个疯狂的画家使用过,在那青草色的细瓷上,堆满了层层淋漓的红色,那红色尚在沿着花瓣的边缘滴落,将浴池前雪白的垫脚浴巾角上殷红了一片。我下意识地掀起垫脚浴巾,那浴巾下压着一小方折叠的纸片,细看是一张药品的说明,大概是不小心压在浴巾下的,我随手把它揣进内衣口袋里。
案子似乎没有什么好破的。因为凶手已经在现场被抓获。一个名叫刚的男人,高大英俊,令人脑中迅即浮现出被包男人的推断。这个推断很快被推翻了,因为第二个女人出现了。
第二个女人是叶,她很快也将死去,在行刑队的枪口下。这女子二十出头,看起来倒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她在刚被抓的第二天出现,自述了她主谋这次谋杀案的前因后果。按照叶的说法,刚是她的前男友,在遇到康以后,叶和刚分手,与康开始婚外恋,不料被丹查知内情,丹把叶大骂了一顿,叶由此怀恨在心,才导演了这血腥一幕。
这个故事初听起来并不合理,谁会帮前女友争夺情人呢?叶对此的解释是,刚在分手时曾答应她,她有事时他还会帮忙;这次找他“帮忙”,叶骗他说那女人帮一个大款强暴了她。
这个故事最终得到了康的确认。康承认他与叶有婚外恋,叶与丹的争吵正是不久前的事。提起叶,他觉得不寒而栗:她还是个孩子啊,我一直以为她需要我保护。
案子就这样定下来。刚将和叶一起行刑。在行刑前,他们之间似乎重燃恋火,每一次提审,他俩在庭上遥遥相望,目中含情。据看守所相熟的人说,康曾来看过叶,隔着玻璃,他们之间默然无语。临别前,叶忽诵一诗:若无斯恋,何来斯事?康面上忽然一红,很快镇定回道:若无斯事,何来斯恋?叶闻此大笑,甚是爽朗,说道:不经此事,确实不知道自己真爱在刚;康亦笑,只是有些勉强。
我实在有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那些群众一起去观看行刑。在叶和刚以前,很少有凶手能这样吸引我,他们身上似乎带有某种稀有的诗意。我跟着那一帮盲目的群众站在离行刑处非常遥远的一处山岗上,与他们盲目的兴奋不同,我感到有些失落。在枪声响过后,我竟然有些心痛。我怅然走下山岗,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康,没错,他似乎在抽泣,而在他的身边,是第三个女人,正对他絮絮低语,有一句话偶然钻进我的耳朵:谁知道刚会帮她呢……
我终于知道,在康的故事中,我错失了第三个女人的部分。
婚外情胜出
最后一种心灵挣扎的结果正好相反:深深投入的婚外情渐渐茁壮,长成到可以跟婚姻抗衡;不忠者内在心理冲突酝酿成危机,最后感情获得突破,导致婚姻瓦解,婚外情胜出。
产生这个结果的情况极可能是婚外情人提供的回馈远远超出婚姻中的浪漫和性,或者是婚外情终于使当年青春期的幻想得以实现,至少是暂时的实现。而且事实上,婚外情人保证给予一种成熟的、深广的感情上的满足。
内在心理冲突也可以使婚外情奄奄一息。但如果婚姻有严重瑕疵,不忠者迟早极有可能挣脱它,采取果断挣脱的行动。一旦到了非得采取行动的时候,原来奄奄一息的婚外情又复醒起来,迅速重又茁长成长,甚至显现出转为婚姻的初期徵兆。
情况也许并不这样发展,因为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会阻梗其间。但是对于清教徒浪漫型的人而言,这是它唯一可接受的结果,也是最主要的辩护理由。渴望与情侣深度且全面认同的人,即使在初期,也不会是为了取乐或慰藉而不忠于婚姻。无论他/她(们)是否自知,其真正目标和希望是要找到一个全面完全满足的一夫一妻式的关系。一旦找到一个看似具备这种可能性的婚外情,那么原来已经变质的婚姻迅速急转直下,他/她(们)会开始忠于婚外“爱情”,以不忠于婚姻的行为尽快舍弃婚姻。
假如婚姻有严重瑕疵,外遇却利益多多,又不存在任何不确定性,那么,结束婚姻内挣扎很快以突破的形式表现出来,一个维持了多年、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婚姻就这样被一个仅仅存在了几个月甚至更短时间的婚外情说攻破,并导致解体德消亡。
我们在本书曾列举的一个极端例子:一个当了二十年忠实丈夫的五金商,在初尝婚外情“禁果”后情感强烈受到震撼,一个星期后他便含泪跟自己朝夕共处的老婆摊牌,紧接着收拾行李于当天晚上离开了她。下面的一个例子则更为典型:
当事人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女性,她在陈述这段经验时已和丈夫待在一个屋檐下有整整十四年的光景:
“谁能想像我的婚姻会发生如此急转弯?我丈夫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他在Y城一个省少年乒乓球队任教头,不喝酒、不抽烟。由于我们各自都忙,我们的婚姻变成了"摆设",而我们都从未关注过彼此,从未跟彼此倾吐心理话,也从未花过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好像我们结婚就是为了忙着照顾孩子、屋子和参加地方上的活动。至于性,我厌倦它,我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没有它。对这些事我几乎没花脑筋去想过,就算思索了,我也告诉自己每个婚姻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活得懵懵懂懂,拒绝看清真相或采取任何对策。
一年前,我们在海边租了间房子避暑,我带着孩子住在那儿。丈夫就跟一般男人一样,每个周末和我们会合。但是别的男人玩得开心,他却总是意兴阑珊。整个周末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一边眺望大海,发呆。他不肯跟任何人交谈,连老朋友也一样。有一两次他说:‘没人了解我的难题。’他没再多说。
九月初,假期结束,我们回到城里。有个晚上,孩子上床后他跟我一起坐在起居室,他没头没脑开口就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阵子我的表现为什么是这样?’我说我以为他应付不了在公司的新职务。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爱上别的女人?’我只是大笑。‘你?’我说:‘哦,不可能!你一定在开玩笑。’
‘我绝不是开玩笑,’他说。我停止笑声,呆住了。我心想:‘这不可能是真的。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不会是我。’尔后,他把她的事全盘告诉了我。
现在,我才相信事情太真了。她是个夜总会的舞女,很年轻,但已离过婚,有个小女儿。她留长发,嬉痞模样,态度和生活方式都非常不羁。他说他们的肉体关系很好,但那只是部分原因。她真的爱他,对他百般殷勤,了解他。
我默默听着,没有咆哮,因为觉得自己活该。我知道自己长期以来是怎么对待他的,知道自己从来没想到要去解决问题。我接着告诉他,我为他高兴;但觉得自己完了,就宛如在我脚底下的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当天晚上,我们没有作任何理论;但我第一次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我们的婚姻可能瓦解。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终于有个晚上,我开始面对它。我说:
‘这样下去,你我她都痛苦,没道理让三个人都处在痛苦之中,一个就已经足够,你何不乾脆离开这儿去找她?’
这句话正中他的下怀。他甚至没有停下来拿一件衣服迳自奔出了屋子。那是他跟我最后一次同处一个屋檐下。”
受良心支配,且对配偶和子女有着强烈责任感的人,不容易很快斩断牵系,尤其如果婚姻关系曾经一度非常亲近,就得一点一滴慢慢脱离痛苦。即便是一个已死婚姻,其不忠者也通常要花上一长段时间脱离它。每一次小小争执、每一次沉默不语、每一次心灵不满足,都可能成为他/她(们)在婚姻关系中犯下不忠行径的充足理由。
虽然婚姻不忠的理由“充足”,婚外情者同样承受磨难:当维系婚外情的同时,婚姻关系却处在“静止不动”的状况时,婚外情侣会感到抑郁易怒;当婚姻因为婚外情向纵深发展时变得恶化时,他们又会幸灾乐祸。他们时而对一些事情感到乐观,时而又对另一些事情感到悲观。他们心境易变,或因一方忍不住对方拖延婚姻而生气,或因另一方不断催促而一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