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的感觉,感觉非常不好!我脑子乱极了。下午我切菜时把手都切伤了。
男人赶忙举起女人的手放到灯光下查看,女人白嫩的小手指尖果然有一处明显的暗红色的刀痕。
你看你,又粗心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知道我有多心疼!男人嗔怪着。
笑,终于略带疲惫地浮现在女人脸上。女人感觉自己这一刻很幸福。在这冰冷的世界上,有一个人正爱着自己,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临别时,女人用力地抱住男人,她答应他尽快把那糟糕的婚姻解除掉,再不拖了。男人轻轻地拍着女人的后背,说些她爱听的话。比如他说,也别太急,慢慢来,你急噪了容易粗心呢,我们的爱永远都在,你害怕什么?
女人感动着,显得愈发沉默,她用温柔的抚摩表达着对男人的感激和依赖。比如她还有意无意地摸了摸他那个地方,似乎要告诉他她要用日后加倍的温存和柔媚来报答他。
在这种时候,女人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情人,她更加需要坚强有力的鼓舞和敦促。
女人的离婚之战兴师动众地开展好多年了,那时侯女人还没有遇到现在的男人,奄奄一息的婚姻几乎将她拖跨,折磨得她痛不欲生。同时期的女人们都发达了忙着奢侈,像她一样高起点的女人却永久滞留在了生活的起跑线上。
女人出走过,自杀过,起诉过,但惟独没有哭过,女人离不开孩子,女人害怕永远失去那双酷似她的眼睛的眼睛。
男人是在街面上认识女人的,那时候女人晃着身子艰难推着坏掉的木兰走着,男人看不过,硬是接过车把对女人说,你闪开,我帮你推。
就是这句有些强硬的“我帮你推”,使男人像刺破浓雾的晨光一下射进了女人的生活。
女人大男人十岁。旺盛的男人疯狂地贪恋女人成熟的柔情,忐忑恐惧中的女人则在男人怀里嗅到了久违的阳光。
男人不明白自己竟会爱上一个大自己十岁的女人。
女人想不通自己拒绝了那么多达官显贵却似乎轻易就接受了年少的男人。
男人对女人说:我要娶你,我会珍爱你一辈子!
女人对男人说:请你别说了好吗?我害怕听到这些话,我已经不习惯这些话了,我真得好害怕……你需要的是时间。
男人不说话了。
男人和女人就热烈地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天突然下起小雨来,窗外的世界立时呈现出一片久违的清新。法院终于在报纸发布公告后的第78天以男方缺席判决了婚姻的死亡。女人缓步走出庭来,走进远远的男人的伞下。
男人问,行了?
女人点点头。
男人说,没害怕吧?我早就说过没什么好怕的。
女人说,你说得对,这次到了最后我都没怕。
男人打伞的手换得很频,伞下的距离始终有些局促。
良久,男人才鼓足勇气说出口,哎,我找女朋友了!
女人听了抬起头来,笑着问,是吗?
差一秒钟的爱情
晚了。太迟了。
还未进门,他就听见筒花爆碎的声音。沸腾的喧闹席裹而来。
他心一沉。接着,就看到了她。她穿一件蓝白相间的毛衣,茂密的黑发上扎一只煞蓝的蝴蝶结。身材像婀娜的仙子。虽然面貌并不完美,但聪慧、可爱,是他喜欢的那种。
他几乎一眼认出,那就是她。
男友将她紧紧拥住,而在她怀里是怒放的玫瑰花。
晚了。太迟了。
一秒钟前,精彩极啦!朋友跟他诉说着当时的情景。而他与她极快地对视一眼,旋即离去。
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过程毫无新意。他是东北来此经商的异域漂泊者,她是南国深夜踯躅在音乐里的孤寂魂灵。他们渐渐开始信任,依赖。也曾相约见面。但大抵因这样那样的事情错过。
谁身边没有抹不开的琐事呢?况且,若是网恋,多么恶俗。
本来那次聚会,他是打算准时到的。可是,一点点意外阻隔了他。
他很快就接到了她的Email,她感觉同样精准。她也认出了他。她的信很短,但可以看出,她并不快乐。甚至情绪低落,推荐他听的大都是低沉的曲子。
他不再登陆QQ。为自己的失魂落魄感到好笑。本想彻底忘掉这一切,却又禁不住在工作间隙,一次次地刷新油箱。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回信给她。却忽然感到了巨大的酸楚。
他要约她见面,去那座城市边缘的咖啡厅。他们像老朋友一样相互对坐,绝少说话,默默盯视,却都感到放松和惬意。其实,无论是她红肿的眼睛还是抽动的嘴角,都生生撕扯着他的内心。
他送她上的士。夜色已浓,忽又不忍。遂上去坐在她一侧。她似乎很困,不觉就依着他的肩头睡去。颠簸中,醒了,连忙说着对不起。可是转而,再次同样沉沉睡去。
他侧身盯看她苍白的脸,疲惫的双眼和柔顺的长发,心里涌现出无限温情。
快到家时,她醒了。车继续开,她忽然说:前面站在楼下的人好象是我男朋友。他忽然就慌了,像矮下去。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见她下车,忙催司机快走!生怕自己被看到。
可是,这真太荒谬了。自己错在哪儿?害怕什么呢?难道是不喜欢她?想到这,他大声叫司机转头,恨不能马上生出翅膀飞回到她身边去!
车还没有停稳,他便跳下。一把抱住了她,吻她,亲口一遍遍地告诉她:我爱你,我要你嫁给我……
这次以后很久她都在想:要是那天站在楼下的那个人真是男友就好了。那样会省却多少麻烦!那样的结局岂不是还好?可那个人不是。
她陷入了慌乱。对男友实在无法启齿,男友拼命追了她多少时日,她才肯在那个混乱的聚会上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花束?而她又万万不能拒绝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深深地离不开他。原来在三角恋当中,最感痛苦的竟是那个中间那个啊。
他一直都在等。好多次都想问她,还犹豫什么呢?到我这里来,我多么爱你!可他说不出口,他认为这理应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他希望她能很快回答他,同时又不想很快知道答案。如果她选择的是他,那就是说是他亲手拆散了一对情侣?而如果她选择的是男友,那自己是否能够接受?他爱她爱得几乎要发狂。
不久,公司派他出趟远差。他极不想去。但必须去。临走他与她约好一定要常发短信,常打电话,常常彼此思念。可是一旦出去,他就在时时怀疑她是否跟常男友在一起?是否已放弃了选择?而她在遥远的异地频繁地发送着短信,孤单的思念像天边的云翳飘来荡去。他不在的日子,她忽然变得那么娇气、脆弱和任性,泪水流淌地无声无息……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选择了与男友分手。男友感觉很惭愧,想不到在一次次争吵过后,这一次她居然彻底放弃了努力。在她心里也有愧欠,但终于能够坦然。原来在这场痛苦的恋爱当中,受伤最轻的反而是这个始终真相不明的人。
那时候,他早已离开了南方。其实,是他先跟她提出的分手。就是那次出差回来,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在下飞机前打电话给她。她在电话那头一直哭,一直哭。他宁愿这样,也不想再让彼此深受折磨。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下笔前我在想,如果当初让他早一秒钟走进房间,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游戏
他睡下了,电话才响。
不去,不去,都几点了?我睡了。他冲着电话打一个夸张的哈欠。
放下电话,他对妻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老李他们几个又在公司搓麻呢,产量上不去误了明天交货就毁了。
妻亮了台灯,温柔地给他披上大衣。
他很感动地拥住妻说,听话,你先睡,我熬得下来。
街面上刚刚落过雨,远远望去,酒店招牌上的红绿灯有些清冷。他看见那个熟悉的女孩正身穿皮裙丝袜站在厅廊上踱步。
不知怎的,今晚的他总有点心不在焉,眼光也跟着发暗。进门时他甚至特意回顾了一下四周。
女孩看见他莞尔一笑,怎么?今天有险情?
他也笑,肌肉竟有点僵硬。没有,一切顺利!
开了房,女孩便上来缠住他,热烈而熟练。相反,是他有点魂不守舍。
女孩儿生气了,努起小巧的红唇问他,你到底怎么了?真没劲儿!
对不起,也许是太累了。他说。要不咱们坐一会儿吧?
女孩就极不情愿地随他坐起来,都静默无语。
房间里太黑了,安静得似乎也只剩下两人沉闷的呼吸。沉吟良久,他突然开口对女孩说,筠,咱们还是算了吧,你也是订婚的人了,游戏终有结束的一天……
女孩唰地站起身来质问,有没有搞错?你什么意思!
他只低着头不去看她,嗫嚅着说,筠你拿着这三万块走吧。
女孩听了含着泪闭上眼睛,一把将他拽起来,猛地扎进他怀里狠狠地将两人箍紧。正当他也酝酿了浓重的悲痛时,女孩儿忽然挣脱他,狠狠甩了他两记耳光,抓起钱袋提鞋跑了……
很晚了到家,妻还没睡。
他刚合衣躺下,就听妻叹了口气说,阿达,我想了一夜。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就闭眼不答。
妻说,这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不想说,但我必须要说,不说我心里堵着墙。
他闭着的眼幕下几乎涌出了眼泪,愧疚难安。
于是他强忍着泪水听妻继续说:阿达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追求你的么?十年前机械厂的那个厚嘴唇儿没命地对你死缠烂打,你摆拖不了就叫我几点几点每在关键时候打汉字传呼给你。结果只几次她就不干了,抢过传呼看了几眼就跺脚走人了,你还记得么?
他仍是不答,悔恨重如千钧。
妻说,那时候我们窃窃得意的游戏谁知竟鬼使神差地叫我们王副经理学会了,他年青、还没结婚,早就看上我了,一来二去……我们就……
现在我是听见电话就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答非所问。我也不想对不起你啊阿达!可你平时哪有时间来体贴我、照顾我、听我把烦恼和心事说说呢?烈女也怕缠啊阿达!妻已泣不成声。就在我们临睡前我还接到了王经理的电话,他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对不起你啊阿达!咱们还是分手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就放在沙发底下……
阿达?阿达!阿达!妻拼命地晃他,眼泪迸溅。
他好久不醒。
醒了,却朦胧地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还没嘟囔够?再让我多睡会儿行不行老婆!我太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妻那边沉默了。
他转过身,将潮湿的被角狠狠地掖了掖。
死活是爱
老七回来前给翠红打了个电话,说翠红你把家里收拾收拾,明天我和黑子一起回家!翠红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翠红心说坏了,自己跟黑子的丑事一准是叫老七知道了。老七这趟回来还不要了自己的命?
黑子是三个月前离开麻村的。临走,黑子对翠红说,嫂子,我得走了,我真得走了。我老觉得对不起七哥,我不是人啊!这辈子我俩无缘,下辈子我一定早早托生等着你嫂子!
翠红问黑子,你走我不拦你,可你得告诉我你上哪去!黑子说别,咱俩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说完,黑子就抓起打好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子一走,就是仨月。回来,却是和老七一块回的家。
老七身子一斜,把背上的黑子卸在炕头,大声支使翠红赶紧打水、炒菜!
翠红望着炕头躺着的黑子,眼泪噼里啪啦地砸落到鞋帮儿上。
黑子瘫了!黑子的下半截身子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翠红没动,红着眼睛盯着老七,似乎要在老七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但老七没注意到翠红的眼神,他也躺在炕头上埋着眼皮。
翠红握着菜刀傻了样地立在原地,头脑轰轰的乱成了一窝蚂蚁。翠红早就知道老七狠,每次打人下手都很重,有一次和她吵架摁住她就往死里边打。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七会把黑子废成了瘫子。
还愣着干啥?老七睁开眼皮不耐烦地问,去,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翠红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端着菜刀出了屋门。
翠红杀着鸡,心里却想今天家里恐怕要出大事。心跳得忽腾忽腾的。翠红炖上鸡,又拾掇了几个清菜端上炕头,黑子醒了,老七递给黑子一双筷子又吆喝着倒酒!
翠红提心吊胆地给二人倒上酒,就见两人互不相让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老七一喝酒就有个习惯,骂人。老七骂,操他祖宗,砌墙遇见鬼了,好好的墙头就那么塌了,黑子你这狗人关键时候把我推开,自己倒砸成了糨糊!骂完,黑子躺在炕头跟没事人似的嘿嘿地笑。翠红恍然大悟,一下子哭成了泪人。
老七和黑子眨眼间就喝高了,这回变成了两个人骂。老七骂,那个小黄毛真是个狠熊!榨干了兄弟们的血汗,卷钱就蹿了。老七还骂,那个小黄毛不但蛇蝎心肠,还养着小蜜、包着二奶,连工地上的女人也不放过,但她们最后却连声响屁也没捞着!
黑子也随和着骂,但声音不大,不知是酒管事了还是紧张,脸一直通红通红的。
翠红一住不住地炒了一大桌子菜,忙活得满头热汗。
到了后半夜,下起雨来。翠红抱来了两床被子铺在炕上,老七忽然冲着翠红吼了声:翠红你也上来!黑子不是外人,挤挤睡着暖和!黑子慌了神,忙喊,不行七哥,我睡地下!七哥和嫂子睡炕!老七说黑子,你要跟我见外我们就不是兄弟了!要不我睡地下?翠红忙阻拦说,不行,你有关节炎,地下湿气重,还是我睡地下。黑子急得直要把上身用手撑起来,嫂子你要是睡地下冰坏了身子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滚蛋!老七大手一挥就把女人拉上了炕。老七说床这么宽够三个人睡了,谁也不能躺地下!
夜里小北风呜呜地吹,窗子被刮得哐哐乱响。老七的呼噜声一阵接着一阵比雷声还粗。翠红实在忍不住了,隔着老七问黑子,黑子,你个傻黑子!你咋那么傻来?你咋就那么倒霉!翠红的眼泪簌簌地掉。过了很久,黑子才悄声回答,嫂子!是我对不起七哥,我这是还债啊!不然我心里永远堵着墙!
黑子说,嫂子你知道吗,那面墙是我故意抽了底砖的,我原是想让七哥砌的墙把我砸死,谁知道又捡了条命啊!翠红听了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