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那丝暖意
那是一个阴沉而寒冷的下午,心情郁闷的我上了辆破旧的班车。
车上的人很多也很挤。一个坐着的小男孩旁边,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和一个背着挎包的土里土气的老农,我便挤在他们身边。
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和那个中年人几乎同时压倒在那个老人身上,那个老人如果没有前面的人撑着,保证摔个跟头的。上了年纪的人面对着这样颠簸的山路,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坐着的大人们都把目光引向窗外,表情冷漠而麻木。
小男孩子看了看那个老人,又看了看中年人。中年人点点头。小男孩便站起来,说:“大爷,您坐。”老人“噌”一下子就坐到那里。小男孩双手吃力地扶着车座把手,眼巴巴地看着老人,等着老人的反应。老人却表情麻木地把目光引向车外。
车又颠簸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下一站,就在中年人刚要下车的时候,老人突然叫嚷起来:“我的钱丢了,三千多,是我给老伴救命的钱。上车时,我就装放在这个口袋里的。”说着,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
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那个小男孩和中年人,站在他们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离开了一段距离,怕他突然抽出一把刀子什么的。当然我也不例外。
有个站在不远处,留着板寸头型的小伙子小心地建议道:“司机,能不能把车开到派出所去。”小男孩有些急了,说:“派出所离这有十多里,没有车了,我们怎么走?”老人看到有人的支持,气势汹汹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男孩眼睛冒了火,分辩着说:“我们没偷,不是我们干的。”显然是越描越黑。中年人不动声色地示意小男孩不要多说。
司机犹豫了一下,遵从了“板寸”的意见。
到了派出所,警察上来了,老人一把抓住了中年人的衣领,说:“准是他指使这个小崽子干的,要不这个小崽子哪来那么好心,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有警察在,人们也开始大胆议论了:这年头哪还有活雷锋啊,挺文静的人竟然干这种事,人真是没处看去。警察把小男孩和中年人翻了个遍,没有。
“也许藏到什么地方了?”车上的人们还不依不饶。
整个车厢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老人怒视着他们俩问:“到底把钱藏到哪去了?”小男孩向警察投去无助的目光,“叔叔,真是不是我们干的!”警察灵机一动,开始翻老人的衣兜,还是没有。警察把目光落在老人背着的那个破挎包上。老人说:“钱不可能在这里,我明明记着没往这放。”说着把挎包翻过来,一大叠钞票雪片一样飘落一地。老人自言自语道:“真是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含着泪说:“好心没好报!”中年人慈祥地抚着他的头,欣慰地说:“孩子,爸爸对你今天的表现,感到很高兴。”然后,直视着老人,问:“你是不是该对我们说点什么?”老人尴尬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中年人摇摇头,说:“不是这几个字。”老人有些困惑了:“那你们想让我说些啥?”中年人一字一板地说:“我儿子让座给你,你早就应该对他说谢谢。”很多人把一种奇异的目光投向那个中年人,此时再提这句迟到的谢谢,似乎有些多余了。
中年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义无反顾地坚持着。
老人无奈,只好有些勉强地说出谢谢。有人悄声说:“这很重要吗?”中年人果断地说:“重要,这对我儿子来说很重要,好心不应该没有回报。”说完,领着小男孩下了车。
下了车后,人们才发现,小男孩在吃力地扶着爸爸,那个中年人一瘸一拐地很厉害。在寒风中,他们走远了,车上鸦雀无声。
半晌后,那个“板寸”才说:“真是一个好父亲!在受到误解、委屈和刁难时,教孩子学会宽容和理智,又不失爱心。”我也由衷地感慨道:“是啊,这让我们这些身体健全的人感到惭愧啊!”
那个“板寸”的手动了动,又停下来。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电话是我报案的派出所打来的,说偷我钱的小偷抓到了。我赶紧问:“我的钱能找到吗?”那边回答:“找到了,快过来取吧!”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车到我报案的派出所时,我下了车,那个“板寸”也下来了。他淡淡地跟我说:“年底了,警察在每个长途车上几乎都放了便衣。”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攥着的是一幅手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其实那个偷钱的人就是我,我打工的钱被人偷了,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人只是轻描淡写地画上了几笔,就打发了我,在我临走的那一刻,那个人还补上一句:“年底了,这样的事多了。”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那点钱,指望这些不负责的警察看来是没希望了。一想到妻儿老小那一双双渴盼了一年的眼睛,我愤怒了。我想一报还一报,别人偷了我,我就去偷别人,反正也查不过来。就在班车开住派出所的那一刻,我的心虚了,便把钱悄悄地放到老人挎包里。
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我。”那个“板寸”微笑着对我说:“走吧,进去吧,取完钱好回家跟老婆孩子过年。”我试探着问:“我进去还能出来吗?”“板寸”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希望在那里过年的人越多越好啊!”说完,径直走进了派出所。
我呆立在寒风中,良久才醒悟过来,冲着“板寸”的背影大声说:“谢谢了,民警同志!”浑身顿时涌起一丝暖意。
在湖边凝望的女孩
李思哲的临时住所对面就是唐山市的南湖公园。每逢周末,公园里的长椅上总是坐着一对对亲密的情侣。给这大地震后沉积出的湖心公园增添了一份浪漫的情调,使人似乎忘却了那场灾难。在那场灾难中,李思哲的父母和两个姐姐都被深埋在这片湖底,灾难也给他留下一条永远也伸不直的腿。身残的他常常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发呆,那些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他只好把满腔的柔情都化作优美的文字,去感动别人,也确实感动了许多人,而他自己却更加孤独悲凉。
有一天,在夕阳下,他发现长椅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女孩,红色的风衣衬着一张精致的脸,让他的心怦然一动。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只有她是独自一人,显得形单影孤。他在窗口静静地守望着,入神地欣赏着那张天使般的倩影。一个小时后,她站了起来,随手抄起身边的一只拄棍,原来她也是一个残疾人!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决定明天就行动。
第二天,他在她坐的长椅上,放下一封神采飞扬的情书,远远地看着。她来了,还是那个时刻,又坐在长椅上。她无意间碰到了那封情书,拿在手里,四处看了看,也许在问,这是谁的信?然而没有人回应,最后她只好把那封信带走了。为此,他兴奋了一宿,幻想着,明天这里又会多了一对,残疾情侣。
第三天,他远远地站着,等待着她的到来,还是那个时刻,她果然来了。但身边却多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小伙子精心地挽着她,一起坐到长椅上,亲密地交谈着。他后悔到了极点。最后他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去,不为别的,他只想收回自己的那份感情。她戴着一付深色的太阳镜,微笑地迎着他,没等他开口就说:“先生你是来找那封信的吧?我没有看,因为我是个盲女。先生你把信丢在这了,怎么这么粗心啊!”他接过信,手在不停地颤抖,然后飞也似地逃远了。就在他临转身的那一刻,他听到那个小伙子大声说:“虹妹,前面是绿色的湖水,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你是我的眼睛。”
“我就是你一辈子的眼睛,不准哪个无赖来欺负你。”
李思哲想到了哭,从此很久没去湖边,也很快搬离了那个住所。那封信也在当天就烧毁了,但是每个字都深刻在他的心里。
半年后的一天,他偶然又去湖边。在夕阳的余辉里,在湖边的那个长椅上又看到她,她又是一个人,而且还在暗自垂泪。
“你的那位男友,离开了你?”他心里掠过一丝庆幸,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他不是我的男友。他是我哥,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我的父母都死于那场大地震,我的眼睛也在那次地震中失明了。”
“你是谁?”
“那个丢情书的人。”
“情书呢,寄给心上人了吗?”
“烧了。”
“为什么?”
“她已经走出了我的生活。”
女孩的身子微微一颤,“那是一封多美的情书啊!很抱歉,我哥哥曾读给我听过。但是他不相信,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会看上我这个盲女。他以为你是个流氓无赖,便决定每次都来陪着我。”
“你哥哥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因为忙吗?”
“不,他死了。”
“一个月前,在领我过马路时,他为了保护我,被车撞死了。”他的心为之一震。“我没有了哥哥,也就没有生活的希望,我对这个世界也就不再留恋了。”说完她开始呆滞地凝望着远处鳞光片片的湖水。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地走到她身边,挽起她的手,“让我们一起走好了。我来保护你,你虽然看不见我,但你能明白我的心;我虽然走不正,但却走得平。”然后他开始用心地一字一字读起了那份写在心里的情书。
她被感动,摘下眼镜,那是一双多么明澈的眼睛啊!“我哥在死后,把眼角膜移植给了我,我的眼睛又重新复明了。我失去了最亲的人,却拥有了最爱的人。”夕阳渐渐地拉长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这是人间最美的拼图!
野狼谷里的“游魂”
那一年,刘玉华他们几个历史系的学生突然心血来潮,组织了一次探险自助游。目标选在燕山深处的“野狼谷”。因为他们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把“野狼谷”描述得神乎其神,简直与百慕大三角,UFO相提并论了。当时,他们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平凡枯燥的大学生活,憋得心里发慌,寻求一次新鲜刺激的经历,一直是他们的梦想。
第一个落脚地,选在离“野狼谷”最近的村子——老坷塔沟。村民们告诉他们,老村长家有空闲房屋。
进了老村长家的小院,一股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咳嗽声,面黄肌瘦的老村长走了出来。他试探着问:“年轻人,你们要去哪里玩?”
在网上号称“铁胆飞狐大侠”的刘定国说:“野狼谷。”老村长立刻皱起了眉头,说:“那个地方不吉利,可邪性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去吧。”没等老村长说完,“铁胆飞狐大侠”就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到这里来,就是冲着那股邪性劲去的,否则早就参加旅游团了。”
老村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野狼谷”果然是个野营的好去处,古松盘根错节,怪石丛生,清泉涓涓,野花遍地,各种只有在动物园里才能看到的小动物,在这里时常出没。特别是在松树之中,杂生一种鳞皮状的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白天,他们尽情地玩耍,拍了不少照片,月上松山之时,开始野炊,然后,支开帐篷,准备宿营。
突然,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响起了时断时续的呜咽声音,吓得大伙“唿”一下子都站起来。细细一听,声音是从山脚下的几座不知何年何月留下来的荒坟里传出来的,显得格外瘆人。面对着这荒山野岭,听着这凄惨的声音,他们这几个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神论者,心里也有些发毛了,来时的那种豪迈劲,顿时烟消云散了。“铁胆飞狐大侠”最熊包,他躲在刘玉华身后,竟然吓得哆嗦起来。
“走,大伙一起去看看。”有人撑着胆子提议,可是谁也不敢先迈出第一步。
“万一是个狼窝怎么办?我可不愿意成为恶狼的美味大餐。”“铁胆飞狐大侠”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快回去吧,我们下山吧。”几个女生哀求着,“今天晚上,我们说啥也不在这里过夜了。”说完就要走。这句话好像是命令似的,大伙胡乱地收拾一下东西,趔趄着跑下了山。
回到老村长家已经是午夜了,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铁胆飞狐大侠”他们相继进入梦乡。想到山上发生的事,刘玉华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这时,窗户外有点声音,好像是一张脸贴在窗户上往里张望,刘玉华拉开灯,一看,原来是老村长。老村长极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你们睡了没有。”刘玉华顿时疑惑丛生,莫非他心怀不轨,隔壁可是住着几个女孩呢!万一……他不敢往下想,悄悄地摸出来时“飞狐大侠”带的那把蒙古刀,瞪圆双眼,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窗外又响起一个细微的响动,接着又有一张脸贴到窗上。那张脸在窗户上停了一会,问:“小伙子,睡着了吗?”又是老村长!刘玉华一声不吭。老村长喊了两声,停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窗户。刘玉华赶紧翻身起床,轻轻地拉开门。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到老村长出了院子,便悄悄跟了出去。
老村长走上了荒芜的小山路,直奔他们的宿营地——“野狼谷”。老村长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坟墓前,坐了一会儿,捧起手里一个圆状的东西,呜呜咽咽地吹起来,这正是刘玉华他们晚上听到的声音。
原来是他在捣鬼,刘玉华不由得火往上撞,断喝一声:“你为什么要捣鬼!”老村长被吓了一跳,发现站在身后的是刘玉华,惊讶地问:“你,你怎么来了?”刘玉华冷笑了一下,“我不来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这块林地要遭殃了。”
“为什么?”
老村长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道出了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