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卢布,我就不说!”高尚的人回答说,“不然,我就去说!”
拉普金从衣袋里掏出一卢布,递给科里亚。他把卢布捏在湿漉漉的手心里,一声呼哨,游了开去。这对年轻人再也无心拥抱接吻了。
第二天,拉普金从城里给科里亚捎来了各种颜料和一个皮球。姐姐呢,先是把她所有的丸药盒都送给了科里亚,后来又不得不送他几个刻着小狗脸的扣袢。这个可恶的孩子,显然很喜欢这一套,而且为了得到更多甜头,他开始处处监视他们。拉普金和安娜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刻也不让他俩单独在一起。
“坏蛋,”拉普金咬牙切齿地说,“小小年纪就这么坏,像个大坏蛋!他长大了还不知会坏成什么样呢?”
整个六月份,科里亚不让这对可怜的恋人有一天舒心的日子。他扬言要去告密,他不断盯梢,跟踪,索要各种各样的礼物。他总觉得送那点东西太轻了,最后他便不时地提到怀表。唉,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答应送他一块怀表。
有一回,大家正吃饭,当仆人送上维夫饼干时,科里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挤眉弄眼,问拉普金:“说吗?啊?”
拉普金面红耳赤,竟然把餐巾送进嘴里当成维夫饼干嚼了起来。安娜从餐桌边霍地一下站起,跑进了另一个房间。
在这种处境下,这对年轻人一挨挨到八月底,挨到拉普金终于向安娜求婚的那一天。啊,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天啊!拉普金同安娜的双亲谈过话,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之后,他还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花园里去找科里亚。拉普金一找到他,高兴得差点号啕大哭起来;他一把揪住科里亚的耳朵。这时安娜也跑来了,也是找科里亚的。她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现在轮到科里亚向他们求饶了:
“亲爱的,我的好人,我的亲人,我再也不敢啦!哎哟,哎哟,饶了我吧!”
这个时候,这对恋人的脸上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这真应该看上一眼。
后来,这两个年轻人承认,在他俩整个相恋期间,他们从来没有体验到像这回他们揪住那可恶的小男孩的耳朵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幸福,那种令人陶醉的喜悦之情。
俄语中使用的三千个外来词
Адмиральский час(用早点时间)——原来指欢迎海军中将和海军少将莅临时间在这篇讽刺小品文中作者对一些词做了独特解释;其中个别词不是外来词(如час等)。为了知道原词在俄语中的词形,故把这些被作者解释的“外来词”首先写出,然后附上汉语译义。Адмиральский час,原来指18世纪俄国海军部上午十一点钟吃饭时间。
Актёр(男演员)——遵守斋戒的虔诚基督徒。
Бестия(老奸巨猾的人)——原指有才干的人。
Ватерклозет(带抽水马桶的厕所)——据某五品文官解释,此乃思考室也。
Гонорар(稿酬)——稿件书写的行数乘某数(很少大于5)所得的乘积。
Институт урядников(警官学院)——原为贵族女子学校,我不主张你们把自己的女儿送进这类学校。它一年四季招生,也收鸡鸭鹅及其他家禽。
Каналья(骗子)——骂人的话,此词有时被有自由主义思想的街区警察分局局长用于亲昵的意义。
коллежский регистратор(十四品文官)——这是这个世界的伟人中与鱼类中的鱼鱼是生活在河湖中的小鱼,鲤鱼属。相同的东西。
Куроцап(偷鸡贼;搜刮地皮的小官吏)——此词来自拉丁语curo(我关心)和sapor(一块甜食),即只关心小市民一口饭的监管人员。
Курс(航向)——可以轻易弄坏的气压计。
Обже(女性;爱恋的)——靠某人为生的那个“她”。
Субъект(对象)——骂人的词所谓“骂人的词”是指它的贬义:“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等。
Траляля(空谈)空谈,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闲扯。——用住别墅的人的话说,此乃男人的裤衩是也。
Человек без селезенки(无脾者)“无脾者”(Человек без селезенки)这个名称,作者在本卷中多处使用,而且作为一种“绰号”,见相关各篇所用。——假名。桑德维奇群岛的国王或者西班牙大公可能用此假名藏匿起来。但不管他是谁,他总是极其恭谨地打上句号。
颠三倒四的告示
节日期间,一些公之于众的告示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闹剧,然而那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也不是发布者事先预见到的。排字工人把这些告示排好了版,放在活字盘里,但不小心把活字盘碰翻在地,结果所有的铅字混在一起,全乱了套。但这一事故并不具有刑事犯罪性质。
下面是印刷后公布的告示文字:
三楼的打扫院子的人寻找家庭女教师的住址。
列·伊·帕里明列·伊·帕里明是俄国作家。的“鲜花和毒蛇”怀着悲痛的心情告知诸位亲友:他的低级侍从阿·克·普斯托克维索夫普斯托克维索夫是男人姓氏,而词组“(他的)丈夫”则是活字“颠倒”的结果。所谓“普斯托克维索夫的丈夫”正是说明“颠三倒四”的结果,此处造成一种喜剧效果。的丈夫和父亲去世。
经上级批准:西乌联合厂的卷毛狗逃跑了。
黑色快马、妇女病和神经病专家教击剑课。
“飞机”轮船航运公司寻找女仆的住址。
《涅瓦河》杂志编辑为产妇备有单间,隐蔽舒适,儿童和下级官吏付一半费用。请勿动手。债权事务管理局沙皇俄国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设立的一种“债权人”机构,根据债权人会议申请,对无力偿还债务的破产者处理其财产,鉴于商人克里恰洛夫无力偿还贷款,因为不再需用而抛售胃癌和骨疡。
由于阴雨天,牙医克拉赫杰尔镶牙补牙。每天有追悼会。
新闻!获金质奖章的数学系学生,由于处境困难,向最尊敬的公众提供内衣和嫁妆。并按各种菜单食谱提供早点和午餐。
从二月一日起,未经书刊出版前检查的出版物,助产士德尔金娜将出版……任何假冒伪劣制品受到法律的严厉追究。
悲剧演员
悲剧演员菲诺根诺夫的一次专场演出。
上演的剧目是《谢列布里亚内公爵》《谢列布里亚内公爵》是Г.А.卡扎琴科改编并导演的一个五幕九场的歌剧,根据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托尔斯泰(1817-1875,伯爵,作家)的同名长编历史小说改编。剧情发生在1565年的莫斯科。悲剧演员本人演维亚则姆斯公爵,剧团经理利莫纳多夫演莫罗佐夫的保镖,别奥巴赫托娃夫人演叶莲娜……演出十分成功。悲剧演员简直创造了奇迹。他一只手抱着叶莲娜,随后把她举过头顶,走过舞台。他又喊又叫,跺着脚,撕破衣衫的前襟。在他表演拒绝同莫罗佐夫决斗时,浑身颤抖(在现实生活中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全身抖动过),喘着粗气——这时观众席上掌声如雷,使整个剧场为之震动;演员多次谢幕,简直没完没了。有人给菲诺根诺夫献上了一个银制烟盒和一束系着绸带的鲜花。女士们挥动着手绢,男士们只好拼命鼓掌,很多人感动得哭了……县警察局局长西多列茨基的千金小姐玛莎最为激动。演员的表演使她完全陶醉了。她同父亲并排坐在正厅第一排椅子上。甚至在幕间休息时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她完全浸沉在亢奋之中。她那纤细的手和脚都在发抖,眼里充满着泪水,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了。这也难怪,因为她生平第一次来剧院看戏。
“他们演得多好啊!实在太好了!”每次幕布落下她都对自己的父亲、县警察局长这样说,“菲诺根诺夫多帅啊!”
假如这位父亲能看一眼自己女儿的面部表情,那他就会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她的兴奋已经到了苦恼的程度。无论是演员的表演,还是整个剧情及舞台布景,都使得她产生这种苦恼的情绪。当幕间休息剧团的乐队演奏音乐时,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在最后一次幕间休息时她对父亲说,“你到后台去告诉大家,让他们明天来我们家出席宴会!”
县警察局长来到后台,夸奖了一番全体演出人员的出色表演,对别奥巴赫托娃夫人说了一通溢美之词:
“您美丽的脸庞应该画成油画,啊,可惜我手上没有一支画笔!”他猛地磕碰一下并并拢脚跟敬了个礼,然后邀请演员去他家赴宴。
“除女性外,大家都来,”他轻声说,“女演员不要去,因为我有个女儿。”
第二天,男演员来县警察局长家参加宴会。但只来了剧团经理利莫纳多夫、悲剧演员菲诺根诺夫和喜剧演员沃多拉佐夫,其他演员借口没有工夫就没来。午宴进行得还算热闹。利莫纳多夫一直不断地让警察局长相信,他尊重局长本人,而且一般说来,他敬重所有的官员。沃多拉佐夫表演了商人和亚美尼亚人酒醉的姿态,而菲诺根诺夫这位身材高挑、体格健实的小俄罗斯人小俄罗斯人是乌克兰人之别称,与俄罗斯人和白俄罗斯人一起称为东部斯拉夫人。(菲诺根诺夫是他的艺名,他身份证上的姓氏是克内什),有着一双黑眼睛和蹙着的额纹。他朗诵了剧本的两段台词:“在正门口”和“生存还是死亡?”这是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的剧本《哈姆莱特》中的一句台词。利莫纳多夫含着泪讲述了自己同前任省督康纽钦将军会面的情形。县警察局长听着他说,觉得十分乏味,但脸上仍露出善意的微笑。尽管利莫纳多夫身上有股羽毛烧焦后的刺鼻气味,尽管菲诺根诺夫穿着别人的燕尾服和鞋后跟歪了的皮靴,但警察局长还是满意的。他的女儿喜欢他们,他们让她开心,仅凭这一点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了!玛莎看着这些演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过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些聪明的、不平凡的人!
晚上县警察局长和玛莎又去剧院了。一周以后那些演员再次出席警察局长举办的宴会。而且从这天起他们几乎每天都来局长家,不是午宴,就是晚宴,而玛莎也越来越迷恋戏剧,每天都去剧院看戏。
她爱上了悲剧演员菲诺根诺夫。有一天,一清早,当县警察局长外出去迎接主教大人时,玛莎同利莫纳多夫的剧团一起出走了,而且在途中同自己的情人举行了婚礼。演员们给他俩祝贺之后写了一封令人动情的长信寄给警察局长。这封信是大家七嘴八舌编成的。
“你给他来些情,要绘声绘色!”利莫纳多夫给沃多拉佐夫授意说,“先给他来点恭维话……他们那些官场人物喜欢这一套……要再加些诸如此类的话……要让他感动得流出泪来……”
给这封信的回信却很不妙,县警察局长宣布同女儿脱离关系,据他所写,理由是她嫁给了“一个愚蠢的、游手好闲的、没有固定职业的霍霍尔霍霍尔是俄罗斯人对小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的蔑称。”。
就在收到回信后的第二天,玛莎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内中写道:
“爸爸,他指菲诺根诺夫。打我!请原谅我们吧!”
菲诺根诺夫打过她,那是在后台当着利莫纳多夫、洗衣女工和两名灯光师的面打她的!菲诺根诺夫记得,他俩结婚前第四天的一个晚上,他正同整个剧团住在伦敦大旅社;大家都在谈论玛莎,剧团的人主张他“冒一次风险”,而利莫纳多夫则含着眼泪劝说他:
“失去这样一个机会是愚蠢的,不明智的!要知道,为了弄到一笔钱,漫说是结婚,就是去西伯利亚也行!你结了婚,可以成立自己的剧团。到时可得让我也加入你的剧团。那个时候,剧团的头头是您,可不是我了!”
菲诺根诺夫记得这些话,所以现在他捏紧拳头嘟哝着说:
“要是他不寄钱来,我就把她揍扁了。哪怕让鬼来扼死我,我也不许别人来耍弄我!”
剧团在离开某省城时,本想瞒着玛莎一走了之。但玛莎察觉到了,在车站响了第二遍铃之后她赶到了火车上,当时剧团的人已经坐在车厢里了。
“我受到了您父亲的侮辱!”悲剧演员对玛莎说,“我俩的关系一刀两断了!”
尽管车厢里有许多人,但玛莎还是弯下她那细细的小腿,跪倒在他的面前,伸出双手苦苦哀求。
“我爱您!”她哀求说,“不要赶我走,康德拉斯·伊凡内奇!没有您我活不下去!”
她的恳求被接受了。剧团的人商量了一阵之后就把她留下了,还让她在剧团里专门演“跑龙套”的角色。这种角色通常是由一些年岁不大的女演员出演,她们常常是三三两两登台,没有台词……开始时玛莎演一些丫鬟使女的角色。后来,在利莫纳多夫剧团的台柱子别奥巴赫托娃夫人离开之后,玛莎成了ingenue法语,扮演纯情少女的主要演员。她演得不好:念台词时口齿不清,舞台动作忸怩作态。但是很快她就演熟了,并且受到了观众的欢迎。但菲诺根诺夫却很不满意。
“难道这也算是演员?”他说,“要身段没身段,要风度没风度……无非就是……就是弄弄噱头,出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