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道德目的不可能是自律的，而只能是他律的：不可能是为了道德和品德自身，而只能是为了道德和品德自身之外的利益、幸福：为了保障社会存在发展，最终增进每个人利益、实现每个人幸福。所以，义务论的前提是不能成立的。而功利主义的前提是能够成立的。因为功利主义的前提就是一种道德目的他律论。在功利主义者看来，道德的起源、目的一定是在道德和美德之外，是在于社会的存在和发展和每个人利益的增进，每个人幸福的实现。为什么呢？因为在功利主义看来，道德是一种必要的恶。这样，品德的完善就绝不是评价行为是否道德的终极标准，而只有每个人利益的增进的才是行为是否道德的终极标准。
所以，义务论的前提是道德起源、目的自律论，是一个谬论；功利主义，它的前提是道德起源、目的他律论，是真理。
第二点，从义务论和功利主义的结论来看。凡是主张义务论的，由于把品德的完善境界当成道德的最终目的和道德的终极标准，因而都否定为己利他而把无私利他作为衡量一切行为是否道德的唯一的终极标准。因为在人类的全部行为中，只有“无私奉献、自我牺牲”才是品德的完善境界，才符合义务论的道德最终目的和道德终极标准，因此它才是道德的。这一点，许多人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大思想家都仅仅主张“无私奉献”而否定“为己利他”？就是因为他们是义务论者，而义务论将道德的终极标准奉为品德的完善。所以，义务论，从它的结论来看，是一种褊狭的道德理论，因为它否定一切目的利己的行为而仅仅主张无私奉献。在它看来，只要为自己，就都是不道德的，都不符合道德完善的目的，只有为他人才符合道德的完善境界，才符合道德终极标准，才是道德的。这就是义务论为什么反对“为己利他”，而仅仅主张“无私奉献”的真正原因之所在。相反，功利主义，从它的结论来看，它是一种全面的道德。因为功利主义是把每个人利益的增进奉为行为是否道德的终极标准。这样，它在利益一致的时候，就倡导“无害一人地增加利益总量”，倡导“为己利他”、“己他两利”；在利益冲突的时候，就倡导“最大利益净余额”和“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以及“自我牺牲、无私奉献”。所以，功利主义主张一种多元化的道德原则，这样，它就表现出一种全面性。因此，从结论看，功利主义显然优于义务论。这就是我们说它是真理的最重要的原因之所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从效用来看，义务论道德是最恶劣的道德，而功利主义道德是最优良的道德。为什么呢？因为义务论把“无私奉献”奉为评价人的行为是否道德的终极标准，这样它就否定一切为自己的行为，它对每个人的利益侵犯最重。你看基督教、《圣经》，对每个人的利益压抑得多么深重：你只要是为自己那就是在犯罪！你为自己，不但是一种不道德而且是一种罪恶。
《圣经》和加尔文以及路德都是这样来看的。当代基督教伦理学家彼彻姆好一点，只是说“为自己”的行为是“不道德”的行为。因此，义务论对每个人的利益侵犯最重，以致往往导致神经症和人格扭曲变态。使人最主要的冲动得不到宣泄，就容易得神经症和人格变态。人最主要的冲动不是“无私奉献”，不是“爱的热诚”，而是为自己！人的最主要的冲动，最重要的动力，乃是为自己！
而基督教就反对这个，压抑这个，结果导致性格畸形和神经症。这都是义务论对人的本能的恒久的冲动压抑的结果。得不到常态的满足，就会寻求变态的满足。弗洛伊德为什么非常反对基督教道德？原因就在于此！他说，所有的神经症患者都有一种无意识的内疚感，都是道德造成的，他指的就是基督教道德。他处处反对基督教道德，原因就在于它对每个人的利益侵犯最重：它几乎是否定、反对、压抑和侵犯你百分之九十的行为。因为你百分之九十的行为一般来讲都是为自己的。相反，功利主义否定和侵犯你什么行为？它仅仅侵犯你百分之十的行为。因为“损人利己”的行为是它唯一侵犯和不允许的。
“损人利己”的行为，在人类行为总和中，是不多的。人在社会上主要靠“为己利他”才能生存，你要“损人利己”，你就不长久，你就无安身立命之地。好人常在，美德是幸福的一大必要条件。这样，你损人的行为其实并不多。虽然你有强烈的损人的冲动，嫉妒心使你想去杀人、毁容，把比你强的人干掉，但是那种冲动不如你“利己”的冲动更有力量。所以你的行为并不是表现在整天疯狂地去毁容和杀人去，而是表现在你疯狂地追求你的个人利益。所以，正常的人，不是变态的人，没有多少损人利己的行为，因而功利主义对人的侵犯就不重。
功利主义者主张一种多元化的道德，主要是“为己利他”，它仅仅是反对损人利己，它对每个人的损害最轻。因此，功利主义不会造成神经病，只有你主要的冲动得不到宣泄的时候才会得神经症或者是性格变态。义务论侵犯、否定每个人的一切目的利己的欲望和自由，也就堵塞了每个人增进社会和他人利益的源泉和动力，因而对于全社会和每个人的利益的增进是最少的。我反复讲了这一点。因为它堵塞了社会发展的源泉和动力：个人利益追求。西方如果现在还是基督教占据统治地位，那就好了，中国就不会落后了。西方为什么进步了？文艺复兴以来个人主义和功利主义兴起，打破了基督教一统天下的局面，开放了每个人增进社会和他人利益的最有力的源泉和动力：个人利益追求。这是它突飞猛进的根本原因。文艺复兴以来，基督教在西方也就是一个流派，不再占据统治地位。美国人的意识形态，种种考证表明，是个人主义占据统治地位。基督教在哪里占据统治地位，哪里的社会发展一定缓慢。整天在那里要人们“爱别人”、要“无私奉献”，要人们不要追求自己的个人利益，这套说辞是最没劲的！你看，你为自己才能狂奔，你才能奉献你的一切！你要是通过利他来为自己，为己利他，社会就蓬蓬勃勃的发展。功利主义就在于抓住了“为己利他”这匹彪悍的牲畜，驾驭它，把社会的大车拉得飞快！爱尔维修说得对，个人利益的追求，乃是使社会辉煌灿烂的天火。义务论熄灭了这个天火，社会注定是死水一潭，缓慢、停滞。西方基督教占据统治地位的千年停滞缓慢的黑夜证明了这一点。
总而言之，义务论的道德标准，一方面，对每个人的欲望和自由侵犯最为严重：它侵犯、否定每个人的一切目的利己的欲望和自由；另一方面，它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利益最为缓慢，因为它否定目的利己、反对一切个人利益的追求，也就堵塞了人们增进社会和他人利益的最有力的源泉。于是，合而言之，义务论道德是给予每个人的害与利的比值最大的道德，因而也就是最为恶劣的道德。反之，功利主义的道德标准，一方面，对每个人的欲望和自由侵犯最为轻微：它仅仅侵犯、否定每个人的损人利己的欲望和自由；另一方面，它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利益又最为迅速，因为它肯定为己利他、鼓励一切有利社会和他人的个人利益的追求，也就开放了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利益的最有力的源泉。于是，合而言之，功利主义道德便是给予每个人的利与害的比值最大的道德，因而也就是最为优良的道德。这样一来，五四运动否定儒家道德显然便是科学的和正确的。因为孔子和儒家的思想体系固然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甚至包藏诉说不尽的真理和善；但是，它的基石和核心——义务论和专制主义——却是谬误和负价值。所以，就孔子和儒家思想体系所包含的真与谬以及恶与善的净余额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谬误和极大的负价值；因而就其整体来说，便是一种极端错误和极端有害的思想体系。
道德终极标准——增减每个人的利益总量——固然极其重要，但运用这个标准来直接衡量人们那些千差万别的行为还是过于宽泛模糊，难以直接断定其善恶。比如说，你用这个道德终极标准来断定婚姻恋爱中的“群居”、“性解放”和“一夫一妻制”，就很难决其善恶。要准确决其善恶，就需要从道德终极标准推导出适合这些行为的具体道德规范，如“贞洁”、“三从四德”等等，然后再用这些具体道德规范来衡量这些具体行为，那么，这些行为之善恶道德就清清楚楚了。所以，你仅仅知道道德终极标准，还是远远不够的：它是伦理学最根本的东西；但是伦理学真正的、主体的东西并不是它。伦理学主体的东西乃是一系列更为具体的道德规范和道德原则。根据道德价值推导方法，这些伦理行为应该如何的道德原则和道德规范，如果与道德价值相符从而是优良的正确的，就只能通过道德终极标准，从伦理行为事实如何的客观本性中推导出来：伦理行为事实如何是伦理行为应该如何的道德价值实体。人的伦理行为事实如何的客观本性非他，就是所谓的“人性”。因此，道德终极标准之后，应该研究人性或道德价值实体——亦即人的伦理行为事实如何的客观本性——以便从中通过道德终极标准推导出人的伦理行为应该如何的优良道德规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