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龙
泾水源头
追随一河清水
步入历史含血的伤口
这片流放者的土地长满青山绿水
以及黄泥小屋、石崖下的窑洞、破损的马槽在吐露真情
曾经，那位跋山涉水寻找源头的士子写下诗行
祭奠过清水
曾经，那支横扫欧亚大陆的铁骑之师留下遗恨
喂绿过青山
曾经，那支流亡八百里秦川的队伍渗出鲜血
照亮过星空
从源头开始，二龙河飞溅泪花
把如玉的身段埋没在泾渭分明的时光河道
从黑夜开始，老龙潭暗含光明
把坚贞的意志从深谷的尽头一直连到高峰
此时，绿是湿的，挂着珍珠
带水的蓝天覆盖了一切
一边开花一边死亡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在干旱中倒下身躯
而一双父母在一场冰雹之前完成了镰刀的使命
去年的痛还在隐隐发作——
刚刚扬花的麦子被一场冰雹扼杀在摇篮之中
多俊的麦子呀！再有几天就能下镰了
今天，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收场”
用大塑料布和厚厚的干草遮盖食物
等待暴雨的过去。
孩子，请不要埋怨自然
这条被岁月焊接起的钢铁之链
正被父辈和子孙打磨成世间的光明
安心吧，做乡村的平民王子
用翠绿的藤条和野生的花冠编制摇椅
把周围成片成片的向日葵做成地毯
把成片成片的麦田、玉米、洋芋等做成背景
至于那些参天白杨和果树都是随心搭建的祭台
生长在悠扬的邦克声中
主啊，在泾源，一把麦草引起的炊烟，
足以使整个村庄陷入幸福之中
大河
大河，古老的沉积着暗红色的血
从民族心灵深处流淌出来
胸膛含沙，一泻千里
在大河两岸
打开西夏王陵双唇的是秋风
扬起群峰头颅的是雄鹰
以梦为马追逐大河之神的是父老乡亲
他们血脉相连，不分你我
在远离大河的地方
即使黄土高原上的小村庄沙沟
也能听到它有力的脉动
另外的声音，天竺之音。也被听到
我们白天劳作，夜晚做梦。以此示爱
这神圣的情欲来自大地内部
正如大河用它的长钥匙
打开大地之门
我们把恋人抱在怀中
用呼吸把她长长的黑发烧的卷曲
像大河在黄昏的土地上
纵横万里，把北方一场场忧伤冲的粉碎
远离故土和沉痛
只有勇敢者的心
把亡人的尸体安放
围绕大河两岸的迁徙
把时间拉长，把历史缩短
至于生我养我将来埋我的西海固
我也绝不再粉饰，只会伏行
大地母亲身上的这块胎痕
被细心珍藏
大河，来世如若我再生于你的两岸
再次拥有稻田、西海固的雪、泾河的水
以及拾起陶瓷，从齐鲁大地赶来，把水装起的那位回族女子
我会把生活当成永恒书写
即使我使用着最蹩脚的词句，最笨拙的思想
我也拥有一颗太阳的心
现在，作为一粒种子
脚踏粗犷的黑土地
我仍然会用沉默的繁殖力
从春天一路赶到秋天的镰刀前
躺下身躯
岁月已使我丢了魂
岁月已使我丢了魂
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空壳
挂在风中
我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冒出来
站在我的身后：嗨的一声，拍打我的肩膀
和我一见如故。在泾河源头，在六盘山下
我生命中的那个人
昨天就不见了
我曾经的死对头也即将离去
我多么希望
在这个时候他们都能回来
和我再谈谈过去的好事情
《六盘山》2011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