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七街之首,云城拐七街。
这条长不过百丈,宽不过二人并肩的苍古老街里龙蛇混杂。
老街中心,有座恢弘庞大的建筑,府上姓慕容,是拐七街的地头蛇。不仅在云城,放眼天下也是能排上号的豪门望族。
坊间早有传言那位十年不曾出门的慕容老太爷已晋入神育境,畅游神阁。
但真正让天下人尊重慕容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府上出了个老太爷,摆在拐七街上的两间铺子才是他们立世的根基。
暗沉墨绿色的慕容府大门两侧分别有两间店铺,左边卖的是治病救人的药,右边销的是杀人无形的毒。
每天从大陆各处赶来于此的人络绎不绝,或是走进那间挂着‘无病不能医’牌匾的药铺,或是迈入立着‘无人不能杀’石碑的毒坊。
慕容家的用药手艺才是他们冠绝天下的原因。
而在慕容府的对面,还有一间不起眼的小店,稀奇的是这间小店竟然也卖药。
小店没有店名,里面那位看上去很年轻的老板就是这间小店的招牌。
三年前这间小店刚刚开业的时候,每天往来于此的人们都会向这位很年轻的老板投以同情、不解或是嘲弄的目光。
敢在慕容府门前卖药,这店老板要么自己是傻子,要么把旁人当傻子。
可三年过去了,这家小店不仅是活的好好的,更隐隐有越来越好的样子。
其中秘诀旁人猜了三年也没猜出来,至于店老板姜九更是不可能主动说出来。他一身黑色素衣,正悠闲的伏在桌子上,把手中的书又往后翻了一页,端起茶杯抿一口,发觉有些凉,招手唤来店里唯一的伙计。
蜷缩在角落里的伙计赶忙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本已白净粉嫩的手,接过茶杯续了些热的。
“书里说《长生诀》分成了九部,可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一部,你说这书里会不会写错了?”姜九不满嘀咕着。
可并没有人给他回应,姜九不由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又蜷缩回角落里闭目养神的伙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谁允许你睡觉的!”
听闻姜九的声音不悦,那伙计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睁开双水汪汪的的眼睛朝姜九翻了个白眼:“怪不得你的那帮朋友都说你不要脸。天下多少人宁愿为了《长生诀》的一张纸出卖亲爹亲妈。你倒好,找到一部还不知足,而且你不是知道有一部就在慕容府里了么。不然你会在这破地方待三年?”
姜九显然对于伙计的话很不赞同,撇嘴道:“脸?这东西能当饭吃?看来以后要少让你和那帮家伙碰面,不然真要把你带坏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已经找到了第一部,想来第二部也不需要多久就能到手了。”姜九眯起眼睛,透过小店的窗子向对门看去,弯弯上翘的嘴角带起一股让小伙计心生恶寒的气息。
而就在姜九沉浸于自己的美妙幻想中时,小店的门不知被谁猛的撞了一下,剧烈的震动差点打翻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姜九眉梢一挑,就看见眼角一道白色虚影晃过,眨眼之后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就不再晃荡。不等店外之人走进来,那白影就已经退回角落,蜷缩成了一团。
进门的是个白脸黑发头顶碧冠的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满脸英气勃发,两道剑眉高高立起,似乎是带着火气来的。
这人姜九认识,是云城城守大将军林德功的儿子林庸,向来好大喜功,对付他姜九倒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只是来者不善让姜九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他来拐七街的目的让慕容家知道了?
不过本着做生意不得罪人的道理,他还是摆出笑脸迎了上去:“这不是林大帅么,怎么来之前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要什么我直接送到府上去,哪需要大帅亲自来一趟。”
“通知?通知什么?让你们有时间逃跑么?”林庸冷冷答道,两只眼睛不停的在小店里来回扫视着。
“大帅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这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呢。”姜九笑着亲自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哼!你不要装傻。我问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人在你这买了淬血散?”林庸推开姜九手中的杯子,目光凌厉。
淬血散是毒药,而且是剧毒,用来杀不曾修行过的人只需半柱香的功夫。这药在别处很难买到,但在拐七街却是有两处可寻。
一个是慕容家的毒坊,一个就是姜九的小店。
今天早些时候,姜九确实是卖过一钱淬血散,而且狠狠宰了一笔。按说在云城出现毒药杀人,官府是不会追责到铺子的,毕竟这里是拐七街。
可越是这么想,姜九越是觉得奇怪。不过这事倒也不用推脱,姜九很是大方的点了点头承认了。
“你承认了就好。来人,把姜九和夏夏拿下,然后封了这铺子。”林庸转身向门外等候多时的兵卒招了招手。
“大帅,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啊。”姜九往后退了一步,追问道。
“什么意思?你敢把毒药卖给戴罪之人,你自己就没想过后果?”林庸冷笑道。
姜九这才明白,问题是出在买毒药的人身上了。若是把毒药卖给寻常人,那官府自然不会追责过来,可若是戴罪之人,那就不一样了。
只是姜九很清楚,那人进门的时候肯定是没有任何罪顶在头上的。因为他有他的伙计,凡是有罪之人,肯定逃不过夏夏的眼睛。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夏夏,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小姑娘也是满脸疑惑,白白的脸蛋上有些燥红。
二人就在这时忽然朝着对方眨了眨眼睛,姜九随之微笑着扭过头来。
“原来如此,林大帅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了证据,我愿意跟大帅回去。”姜九向着手握镣铐的兵卒伸出双手。
可不等兵卒将他双手铐起来,姜九却话锋一转:“大帅要抓人,自然是没有错的。可是夏夏和我这铺子,就没必要动手了吧。毕竟你父亲他当初定的规矩,没有深追这一条。”
他的意思很明白,按规矩办,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想抓谁,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林庸被姜九这一堵,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姜九此时已经无意和林庸继续闹下去,既然这家伙如此不识抬举,那他也留不得面子了:“大帅可千万不要抓错了人,不然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收场?就怕你见不到我收场的那一天了。”说完林庸衣袖一甩,扒开门口已经聚集起来围观的人群,径直离去。
不多时,小店的门就被官府的白条封了起来。
跟着林庸一起来的几个兵卒将姜九与夏夏紧紧铐住,在拐七街所有人的目光中,将二人押往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