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暖雨初收,落尽繁花小院幽。
幽幽一曲尽,情长意深,四处月季含苞,朝露晶莹。
一枕黄梁,泪染□□,雕栏玉砌改朱颜,对一轮寒月,泪语涟涟,望满园芳草,故人已远,舞两袖清风,容颜既散。
昨夜未眠,只因今日为祭奠故人之时,家家户户清扫坟墓,烧纸拜见祖先,祭拜亡人。
而如今,莫离身处深穴,为死去的爹娘,也难亲点一炷焚香。
清晨雅光,寄予思语,便弹了一曲相思故,就此作罢,当做慰藉。
但却不知,如此一曲,便早早就惊动了皇宫内外数人,后宫妃嫔故此弹劾:“瑜妃此番音律,悲凉哀思,便是在祭祖之日趁次哀悼罪人大司马,罪不可恕”
尉迟澜召来莫离,问个明白:“你可曾在今日,以琴音为寄,哀念过叛臣?”
莫离谨慎回之:“臣妾只是一时兴起,便弹了这首曲子,怎敢哀思……”
涟夫人语凝为工部员外郎之女,是尉迟澜封的第二个夫人,平日里倍受宠爱,小巧玲珑,但心机颇重,遂看似身姿娇小,眼里却容不下任何细沙,只想独霸尉迟澜一人。
她早前便不想尉迟澜留下莫离,只是猜透了他几番心意,留叛臣之女做妃,可见他对她用情极深。
她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子,明知今日之事是人间常情,悼念亲人不算为过,但过便是,悼念的人,是个罪人,哪怕有多无奈,那也算是触犯了宫规,便被她一语道破:“好一首相思故,相思亡故之人,无论如何,清晨之际弹琴扰乱皇上清梦,那也是错的”
莫离闻言,探目于她,眉似柳叶,明眸大眼,巧鼻红唇茵茵一语笑声,说的是话中话,柔魅典雅如她本人一般。
皇后算是比她们都年长懂理,会审时度势,对尉迟澜:“这些小事,就不惊扰皇上解决了,今日还要去常雲寺祭祖,不要误了时辰”
尉迟澜埋下一丝深沉:“皇后说的对,你们都去准备准备,随朕一同去祭祖,瑜妃的事,待祭祖之后再说”
众人皆听,缓缓散去,独留莫离一人站在偌大宫殿,忽觉悲凉,最无奈最可悲的便是,面对至亲之人,连想也都不能想,可悲可叹…………
祭祖大典为皇家盛典,年年都在常雲寺,寺里的大师会念经诵的平安,一代君王则祈求先祖之灵,保天下太平,期间所有人皆为素食,在寺内祈守三日。
尉迟澜携众位内眷一同在寺内祭祖,雲持大师与百位僧人接待陪同,一同完成祭祖,但在无意之中看到莫离,身着宫服,随即忧心去已。
祭祖大典整整一天,随后众人被安排寺内休息,莫离跪于佛堂大典,弥香四处环散,扰乱人心。
雲持大师看她此番模样,轻声唤了句:“莫离……”便无奈不语。
莫离泪眼高看佛相,朦胧处淡声问:“大师,当日你赐我莫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命数里,皆为生死离别”
大师长叹一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为化像,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你如今饱尝流失之痛,只因,六根未净,心未平”
莫离微微阖上眸子,随即跪拜起身,看向大师:“只需练得冰心,就可不痛不痒吗?”
“那将是你一世修行”大师道:“我知你今日之痛,后山竹林平常无人,明日里,去那里给他们上炷香吧,虽已是他人妃,但也乃为人子女,怎敢不敬”
莫离颌首,倩影缓缓离去,大师一声轻叹:“世事变幻无常,命理之事,又岂是你我能言断”
大殿之内尉迟澜句句听在心中,却难掩神思,默声寻她而去。
斋房内,莫离略有惶恐地看着不明而来的尉迟澜,看他如今寒意袭卷的脸色,便知危险。
她无声行了礼,尉迟澜便捏住她纤细手腕,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莫离不明:“皇上说的是什么事?”
尉迟澜眸含厉色:“朕对你坦言,力保你周全,护你在心,你竟然还在欺瞒于朕”
莫离忍着一丝丝疼意,蹙眉不明,尉迟澜见此将她扔在床板之上:“你为莫离,仲之是谁?”
莫离恍然大悟,他怒言道:“南有莫离,北有仲之,相惜相卷,白首不离,天下能娶莫离者,非仲之不可,那朕娶了你,又如何?”
莫离好言解释:“皇上也相信这些留言蜚语吗?”
尉迟澜冷哼一声:“不信,不过得知世间真有莫离真人之时,便信了,你既然能为莫离,为何就不能有仲之呢?”
他步步紧逼,坐在床榻,牵住莫离下巴:“告诉朕,仲之在哪儿?”
“告诉你后,你准备做什么?”
“杀了他”尉迟澜语气坚定。
莫离大胆问:“皇上为何要杀他?”
尉迟澜靠近她:“不是说,天下能娶莫离者,非仲之不可吗,朕偏偏不信,朕要让你知道,朕也可以娶你,你现在是朕的妃子,朕的女人,能娶你的,也只有朕”
莫里大惊,尉迟澜眼中一抹不甘与愤怒,还有一丝的耻辱,怒手撕开莫离衣衫,挑下帷帘。
莫离已无退路,绝望阖上眸子,泪从心生,脑中衬映出的便是那个翩然冷漠的面孔,分别时深深的爱恋不舍,唇边朦胧唤出了他的名字:“夏義……”
每当绝望而独孤之时,陪伴她的,唯有这个给她希望的名字。
浮华一生,淡忘一季,空有回忆,打乱缠绵,不泣离别,不诉终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