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真是没来由!你和银河同年把岁的美满夫妻,我这是给你扫兴呐!——莺莺妹子,你肯登我的门,我打心底里高兴、感激你!我大你几岁,我要有什么不是,你聪明大方的,多担待些我这糊涂人吧!”
苏彩花连连着意赔不是,柳莺莺实在不好再声讨,只是盯了苏彩花的肚子看。
苏彩花就说:“最初假模假式的,怀了一回孕,多亏遇上了你!好说歹说劝得你们老板上医院检查过,除了喝酒多,专家说他没别的毛病。也算碰巧,你走了日子不多,我还就真的发现自己怀上了!要仔细掐算日子,我有了身孕,还真是你在咱家的时候!”
柳莺莺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那银河不是白打扫卫生啦?那你不是白把他灌醉在你的床上啦?老板娘!你真敢下手!你真有本事!你这事儿办得真够精彩!只顾自己,不管别人,你是老板娘,你不该把我们小人物的小日子搅和了呀!”
柳莺莺突然跳起来跑走了。
苏彩花想赶紧追,身子发笨,哪里能够追上?
170
金河知道后院起火,却还不知道火已经烧了这么大。
高马丽一夜不接电话;直到今儿早晨,金河早早打过电话去,依然不理不睬。
他总觉得人在早晨比夜里聪明,今天高马丽会想到那张卡上的蹊跷,会给自己一个解释机会的。电话上解释一下,然后再见面仔细分说。
不过,今天他要与那个吉根茂谈生意。好容易逮住这个泥鳅似的家伙,不能错过时机。至于自己与高马丽的“家事”,只好先存而不论。
在温小寒的办事处里,他终于见到久违的吉根茂。于是,他与小马,面对吉根茂与温小寒,开始了一轮新的双边会晤。
温小寒尽管心里怀了忐忑,给大家斟茶、点烟,却依然保持风度。
金河尽管对温小寒耍的伎俩很气愤,但因为大事在身,不得不对温小寒礼貌点头。他应付谈判,方寸不能乱:
“吉老板,真是少见得很哪!”
吉根茂当然早准备了说词:“石先生,非常不好意思的啦!鄙人怕死、非常怕死,不愿意挨刀子的啦!不过,我们之间生意没有少做、你的消息我也是知道的啦!”
小马也敲了一句:“你有温小寒这样干练的办事处嘛!”
温小寒早已回敬上来:“彼此彼此。金河手下不是也有马经理嘛!”
吉根茂说:“听说贵公司正在筹办学前班,专门面对打工族的孩子。石老板年轻有为、胸怀开阔,热心公益事业、首倡义举,令人非常佩服哦!”
吉根茂做了一个手势,温小寒掏出一张金卡,放到金河面前。
“我们老板特别欣赏你办学义举,所以不甘落后,愿意无偿捐助贵公司人民币五万元。当然,我们老板前段有些失礼,这里面也有小小一些补偿的意思。还望金河先生笑纳!”
金河点点头:“哎呀,吉老板如此慷慨,我就代孩子们收下了。”
金河示意小马收起金卡。
“看吉老板的出手,贵公司已经挽回禽流感造成的损失,可喜可贺呀!”
吉根茂却用“狡兔三窟”自封:“我们不仅仅只是卖鸡爪子,好在还有别的生意支撑的啦!——来来,请喝茶!”
小马便盯了一句:“好像听说吉老板由内而外,正在做外贸?”
吉根茂只是连称“好说好说”!
金河说他是不是还要保密?
吉根茂便笑了,“哈哈!我们这个温小寒哦!总是向着你们内地朋友的啦!凡是有一点赚钱的生意,她都要透露给你们的啦!”
金河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如果不方便,我们也就不打问啦。——那么,我们侯老板到广东找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吉根茂说:“说来有趣哦!那个侯发荣,现在就在我广东的外贸公司,给我办事的啦!”
吉根茂一再支吾不谈外贸,而金河方面似乎意犹未尽。温小寒看见局面有些尴尬,便出面打圆场:
“老板,中午了,大家到酒桌上再聊?已经安排饭局了。”
吉根茂仿佛有些不快,瞥了温小寒一眼,但随即对金河笑容可掬。他的这些表情,似乎变幻很快,然而,当场的金河与小马都看在眼里。
金河与吉根茂两方在饭桌上了,话题仍然不远不近地说着外贸。
吉根茂先很警慎。几杯酒下肚,才放松了警觉似的,说开了:
“金河老弟,既然你这样关心我的外贸业务,咱们是自己人,不妨对你讲一讲的啦!我的鸡爪子卖到东南亚,我的外贸是出口到东欧!”
金河便请教:“请外贸公司代理业务,公司出资做外贸,请教吉老板,利润一般是多大呢?”
吉根茂用内行的口气说:“美国、西欧,利润更大,但市场相当规范,我们是不容易打进去的啦!东欧这一块,有机可乘;做好了,利润可以达到100%的啦。”
小马一听这么大的利润,倒吸气:“利润相当可观呀!”
温小寒插了一句:“我们老板在东欧有朋友,关系过硬。所以,与合作伙伴的利润分成是七比三!”
吉根茂看温小寒一眼,似乎有一个情绪转变过程:“哈哈,温小寒把我的底牌全部暴露的啦!”
金河却还保持着警觉:“利润那么大,吉老板何必寻找合作伙伴呢?”
吉根茂甩手道:“资金,无非是资金问题哦!比方,接到一两百万的一票业务,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寻找合作伙伴的啦!——来来,喝酒!”
小马算了一笔账,即便是三七分成,利润还是很大!各自投资五十万,吉老板赚七十万,另一家也要赚三十万。他向金河耳语了一句。
金河又打听一票生意,周转期有多长?
吉根茂好像刚听出了他们的意思,把话题明朗化了:“哈哈,金河,你对这个也有兴趣吗?我不是不关照老朋友,对你保密,而是海通的那点实力我知道的啦!饲料公司的周转资金不过百十万,你哪里可能另外筹集五十万哦?虽然有好生意,这个钱你是赚不到的啦!——来来,我们喝酒!喝酒。”
温小寒又插一句:“假如金河这儿有能力贷款呢?”
吉根茂:“我的合作伙伴很多,就在你们省城也有。小寒你是知道的啦!你这里,和金河把饲料一项给我做好,就完全可以的啦!——来来来,喝酒!”
他一直采取的是欲擒故纵的方法。
金河旁敲侧击打探对方,却也终于透露出了本人对外贸生意的兴趣,吉根茂只不接茬。
温小寒力劝老板与金河的“海通贸易”合作:“老板,反正是筹集资金,谁的钱不是钱呢?通过前一段的情况来看,海通最有信誉呀。”
温小寒积极为金河方面建言,已经到了让吉根茂觉察的地步,便是金河也觉得哪儿不对头。他想到了那张情侣浴卡。也许温小寒问心有愧了,要弥补一下?
171
高马丽做出离婚的决定,与谁都没有透气。她把离婚申请给温小寒扔在那儿,自己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又与谁都不能说,把自己憋得要炸了肺。
小妹是她身边人,先发现了哪儿不对劲。昨天晚上她本来跟金河走了,然后自己回来了。按说,这里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似乎他们两人的关系之间又埋伏着什么危机。
果然,正餐时间过了,高马丽与员工们一块吃饭,然后吩咐小妹拿瓶白酒。
“你和二棒陪我喝点儿酒!其他人,一人一听饮料!”
小妹看她脸色不对,不愿去拿:“高姐,店里有规章——”
刚说了半句,就挨了训斥:“规章还是我定的是不是?我说你去拿!怎么,使唤不动你啦?“
小妹只好拿来白酒,高马丽夺过瓶子,给自己满满斟了一口杯。
二棒看见情势不对,倒了个半杯的,将整杯换到自己跟前。
高马丽也没看多少酒,端起来栽了一大口,突然问:“店子装修扩建,一共花了海通贸易多少钱?“是突如其来这样一个话题,小妹与乔二棒面面相觑。坏菜了,他们又为什么事闹翻了,而且闹大了。
172
金河在饭后请大家到茶座喝茶。要进一步探讨关于外贸的内容;话题还在泛泛阶段,吉根茂拿出不胜酒力的样子,醉眼惺忪地先行告退。小马则瞅这个空子去给老板娘买家具。
茶座这儿只剩下金河与温小寒。
温小寒叫了柠檬汁与西瓜汁来,满面堆笑让金河。
金河陡然将脸子放下来:“温小寒!我兜里的什么狗屁情侣卡是怎么回事儿?”
温小寒撒了一下娇:“你别对我声色俱厉的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对不起了!”
金河这次不买账:“开玩笑?你说得轻巧!高马丽到现在都不接我的电话!我、我怎么才给她能解释清楚?”
“确实只是开个玩笑。想不到你家高马丽那么缺乏幽默感、那么没有承受力!——这不,今早上还气势汹汹地找到我门上来,给我扔下了这个!犯得上吗?我是管你们这个的吗?”
金河这才见到了高马丽的离婚报告。
温小寒好像受了委屈似的,一边偷眼看金河的反应。
金河也没想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脸色倏红倏白;再看温小寒不但不悔过,还那样表演,他暴跳起来。
“温小寒!你还说是开玩笑,你心术不正!你居心险恶!我为自己曾经喜欢过你而耻辱!”
他从来没有用过的词今天也用上了。他激怒的叫声引来旁人侧目。
温小寒满面恼羞:“我一再承认是开玩笑,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金河已经不控制自己:
“温小寒,你不过比高马丽多念了几年大学,你不过出生在县城而不是农村,你竟然从来就不把高马丽当人!面对她,你一脸鄙夷;说到她,你满嘴不屑;伤害她,你是那么快意自得;伤害了她,你是这样行若无事!对一个同性,你没有最起码的同情,你、你真是枉为一个女人!”
温小寒真没料到自己遭到这样的痛斥,她也方寸乱了:
“我,我没有料到,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想到,高马丽对你这样重要。已然如此,你看着办吧!”
金河站起身来:
“看着办?温小寒,你给我耍女光棍?别以为你傍上了一个吉根茂就财大气粗!——怎么办,不用我教你。到明天现在,高马丽还是不接我的电话,你和你的老板就等着瞧!做他娘的狗屁生意!欠发荣公司的饲料款,还没和你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男女算帐呐!告诉你,别忘了石金河是扛麻袋的!”
金河说罢,起身便走。
温小寒再也不敢撑架子,追着金河讨主张。
温小寒:“我,我真是中了邪!金河,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金河甩开她:“别再烦我!我今天可是喝了酒啦!”拂袖而去。
睡了一觉的吉根茂返回来,正好看见这么一场节目,急忙缩了脖子。
173
柳莺莺出了气,转过了理,也就不再揪着话题不放了。不过,对银河还是不松口,夜里银河再想套点近乎做点什么,难上加难。
银河就转圈儿讨柳莺莺的喜欢。他知道柳莺莺喜欢他学文化,他上夜校表现得特别积极。连地理课,都抢先举手。第一次举得高高地,柳莺莺没叫他,叫了四福旺。
四福旺说:“我一直以为咱们中国是在中间,现在我明白了,哪个国家的人都觉得自己在中间!世界好比是个足球,那足球上头的块块儿,哪一疙瘩都能说在中间!”
银河不等点名,趁这空插进来:“自由讨论,我也要发言。我也有体会。——我一直以为,南极就在南边哩!闹半天,南极是在底下哩!”
大家不由发笑了。
六对半说他胡说!“白天歇工的时候,他还给我上课,说是美国是在咱们底下;这会又说是南极在底下。到底谁在谁的底下说?”
银河又解释自己的观点:“柳老师反复讲,我是用心听、死劲记。老师说,在地图上,上边是北、下边是南。南极在南边,就是在底下!南极在底下,就是在南边!”
六对半逼问他:“那美国哩?它咋也跑到底下啦?”
银河说:“那得另外说!好比咱们中国是胸口,美国正好是后背。咱们朝上,那美国还不是在底下?”
“那你就永远朝天睡觉哩?”
“咱们要是爬过来,好比是地球转了半个圈儿,脊背朝天,那肚皮就朝了下!”
银河连说带比划,终于把个柳莺莺憋不住逗笑了。他才长出一口气。暗暗偷笑,这回夜里有戏了。
可是到了独自面对,上床时分,柳莺莺依然不睬银河。
银河给老婆斟好一杯水,笑眉笑眼捧到跟前:
“请老师喝水,老师教课辛苦了!”
“哪有你辛苦?把别人肚子弄那么大!”
“嘿嘿,那是,是一时不小心。”
“哎呀!你还自夸!你还在专门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