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剑九飞环
骏马嘶风,铁蹄过处,踢起了无数的落叶。
落叶‘沙沙’的激飞,蹄声‘得得’的作响,惊碎了古道的寂静。
这条古道,龙飞也不知经过了多少趟,一直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一趟却一进入,就觉得与以往不一样。
实在太静了。
这条古道乃必经之路,平日很多人往来,现在却冷清清的,就只有龙飞一骑。
龙飞却并不在乎,策马继续向前,速度始终没有变。
转过一个弯,他总算看到一个人,还有一匹马。
那个人静静的坐在道旁一株大树下,书生装束,年纪约二十七、八,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他面带笑容,这笑容却不知怎的,显得很特别。
那匹马就立在他身旁,也是静静的,半晌才踢一下脚。
这一人一马看来就像是在歇息,但给龙飞的却不是这种感觉,他只是感觉得很奇怪。
奇怪这个人到底在那里干什么,马也是。
这一人一马给他的竟然就是不知在干什么的感觉,人也许就因为那种特别的笑容,但马呢?他不由放缓坐骑。
书生也许因为听到蹄声,早已转面向龙飞这边来,看见龙飞,目光陡然一亮。
龙飞这时候亦已看清楚那个书生。
——好像在那里见过。
——在那里?这个人是谁?
他正在沉思,那个书生已站起身来,招呼道:‘龙飞兄!’
龙飞一怔,催骑奔至书生身旁,其间他已经搜遍枯肠,始终想不起来。
——怎么近来记性这么坏。
他暗叹了一口气,勒住了坐骑,道:‘阁下是……’
书生道:‘公孙白!’
龙飞一言惊醒,道:‘原来河北小孟尝,失敬失敬。’
公孙白抱拳道:‘龙兄言重,黄鹤楼一别,不觉也有一年了。’
龙飞道:‘也有了。’
公孙白笑道:‘当日我们一伙二、三十个朋友联袂齐登黄鹤楼游玩,得会龙兄,闻名已,俱都早有结识之意,那肯放过机会,当时都纷纷将姓名报上,二三十个姓名,龙兄一时间如何记得那许多。’
龙飞苦笑道:‘当时我约了一个朋友在那儿见面,赶去做一件事情,诸位才到不久,那个朋友也到了,心中有所牵挂,来去又匆匆,何况我的记性不大好,所以不能够稳记下来,休怪休怪。’
公孙白道:‘那里的话,若换是我,到现在,只怕一些印象也都没有了。’
龙飞道:‘大家都好吧。’
公孙白道:‘都好,只有一个例外。’说着苦笑一下。
龙飞看在眼内,道:‘莫不是公孙兄。’
公孙白无言点头。
龙飞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公孙白摇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应付得来。’
龙飞道:‘公孙兄这样说可是不将我当朋友。’
公孙白盯着龙飞,忽然大笑道:‘有龙兄这句话,公孙白死已无憾!’
龙飞皱眉道:‘什么事?’
公孙白却反问道:‘龙兄将要去那儿?’
龙飞道:‘前面清水镇,却是找一间客栈歇宿而已,并没有其它事情。’
公孙白仰眼望了一下天色,道:‘时已不早,这里距离清水镇仍有一段路程,龙兄现在应该动身。’
龙飞道:‘那么公孙兄……’
公孙白道:‘我必须留在这里等。’
龙飞道:‘等什么?’
‘死!’公孙白仰眼望天。
龙飞又一怔,道:‘公孙兄莫不是约了什么人到来这里决斗?’
公孙白道:‘不是。’
龙飞正要追问下去,立在公孙白旁边那匹马突然一声悲嘶。
公孙白应声目光一转,道:‘我这匹坐骑也是神骏非常,相信绝不在龙兄那匹坐骑之下。’
‘看得出,’龙飞半瞇起眼睛,道:‘他看来有些不安。’
公孙白道:‘他也在等,等死!’
话口未完,那匹马已倒下,一股黑血从口角流出来。
龙飞目光及处,动容道:‘中毒?’
公孙白道:‘毒药暗器!’
龙飞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公孙白道:‘半个时辰之前,却是到现在才发作。’
龙飞道:‘是什么毒药?’
公孙白道:‘阎罗针。’
龙飞道:‘毒阎罗?’
公孙白道:‘他的左右双判施放的,他本人却也快要到了。’
龙飞道:‘你坐在这里,就是等候毒阎罗到来要你性命?’
公孙白道:‘不等不成。’
龙飞目光一转,道:‘这里……’
公孙白道:‘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我不走倒还罢了,一动身,只怕立即要变成蜂巢!’
龙飞道:‘为什么他的人不动手?’
公孙白道:‘等他到来,在他来到之前,只要我不走,他们是绝不会动手的?’
龙飞颔首道:‘原来如此。’
公孙白道:‘不过,毒阎罗即使已至,要杀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龙飞道:‘我知道这个人有一种怪癖,不喜欢在太阳未下山的时候杀人。’
公孙白道:‘他的手下却没有。’一顿接道:‘龙兄现在既然已清楚,应该离开了。’
龙飞道:‘这是什么说话,除非我不知道,既然已知道,又怎能撇下不管。’
公孙白道:‘龙兄。’
龙飞道:‘公孙兄不必多言,莫说他要杀的是我认识的朋友,即使是我不认识的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笑笑又道:‘毒阎罗这个人,我早就想会会了。’
公孙白叹了一口气,道:‘在这个时候遇上了龙兄,也不知是我走运还是龙兄倒霉,不过……’
龙飞大笑道:‘河北小孟尝风闻快人快语,怎地会如此婆妈?’
公孙白一愕,苦笑道:‘龙兄这样说话我还有什么话说?’
龙飞‘刷’地翻身下马,跃落公孙白身旁,笑道:‘敢与毒阎罗作对的人实在不多,河北小孟尝却也不愧是河北小孟尝!’
公孙白苦笑,道:‘龙兄这样说,倒叫我无地自容,这一次可不是我找毒阎罗麻烦,是毒阎罗找我的麻烦!’
龙飞道:‘哦?’
公孙白盯着龙飞,摇头道:‘龙兄连毒阎罗什么事找我都未知,却便要助我一臂之力,侠客毕竟是侠客。’
龙飞道:‘毒阎罗为人如何人皆尽知,公孙兄就算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相信也是只好不坏。’
公孙白苦笑道:‘我倒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的他的事情,只知道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龙飞道:‘哦?’
公孙白接道:‘这个秘密要知道的人也并非他一个,在此之前,已经有两个人问过我。
龙飞道:‘你怎样?’
公孙白道:‘我没有说,他们不敢对我怎样,因为他们的武功远不如我。’
龙飞道:‘那若是他们很想知道的秘密,他们只怕会找人帮忙。’
公孙白道:‘已经找了,他们找来的都是高手,而且不只是一个,我既不能说,就只有逃避。’
龙飞奇怪的盯着公孙白。
公孙白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逃避了七日夜,可惜无论我去到那里,总是很快就被他们找到。’
龙飞只是盯着公孙白。
公孙白叹息接道:‘他们即使找到我,我坚决不说,相信他们也不会拿我怎样,一来他们是侠义中人,二来对于公孙世家他们都不无顾虑。’
龙飞道:‘毒阎罗不同。’
公孙白点头,道:‘而且我可以肯定,在问出秘密之后,必定会下手杀我!’
龙飞道:‘这个人心狠手辣,以我们所知,从来没有一个开罪他的人能够保存生命!’
公孙白道:‘所以我已决定必要时以死守口!’
龙飞没有作声。
公孙白苦笑一下,道:‘其实现在我就已经可以死了,我坐在这里,就是在考虑生死这个问题。’
龙飞道:‘一个人要活着固然不容易,要死也要下很大的决心。’
公孙白道:‘反正是毒阎罗到来,事情简单得多,因为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龙飞道:‘嗯。’
公孙白道:‘若是我现在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也根本无须多作任何的考虑。’
龙飞道:‘你现在却是如此年轻。’
公孙白道:‘龙兄是必瞧不起我这种贪生畏死之徒。’
龙飞摇头道:‘易身而处,我也是不甘心就此丧命的。’
他目光一转,道:‘但坐在这里等死,也不是办法!’
公孙白道:‘若是我不怕死,早就拚命闯!’
龙飞皱眉道:‘这里的埋伏,真是那么厉害!’
公孙白缓缓站起身子,戟指道:‘龙兄可有留心那边的地上?’
龙飞循所指望去,那边地上的枯叶堆中,赫然倒毙着几只鸟儿。
公孙白道:‘那些鸟儿是他们放出来的,但连随被他们以毒针射死,这是警告。’
龙飞皱眉道:‘若是强弓大弩倒还罢了,如此细微的暗器,可真不容易应付。’
公孙白道:‘据说周围一共有七七四百九十支这样的毒针筒在伺候着我,全部以机簧发射。’
龙飞笑道:‘若是如此,非独你不敢动,天下高手中相信也无一人敢妄动。’
公孙白道:‘龙兄现在仍然来得及离开,因为他们只是受命将我一人留下,这之前,也有不少人经过,他们都没有加以留难,只是呼喝他们赶快离开这附近。’
龙飞道:‘倒没有对我呼喝。’
公孙白道:‘龙兄若是没有被我留下,再前行数丈就会听到了。’
龙飞道:‘但现在即使我前行,相信也不会听到呼喝,只会有毒针射来。’
公孙白道:‘怎会。’
龙飞道:‘很简单,我跟你谈了这么多说话,不是朋友又是什么,他们难道不怕我与你前后夹攻?’
公孙白皱眉道:‘我本不该与你……’
龙飞大笑道:‘河北小孟尝难道真婆妈如此?’
公孙白苦笑。
龙飞伸手一拍公孙白的肩膀,道:‘他们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公孙白道:‘树上树后。’
话口未完,前后约莫二十丈开外的树上人影一闪,两条人影飞鸟般跃下来。
那两人身材俱差不多,虬髯如戟,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一穿黑衣,一穿白衣。
除了服色不同,两人骤看来都好像没有多大分别,就连相貌也简直一样。
一入眼,龙飞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脱口道:‘这两人好像在那里看见过。’
公孙白忽道:‘是不是一些庙宇中的阎王殿?’
龙飞一怔,点头道:‘阎王殿中塑的判官与他们的确是有些相似。’
公孙白道:‘他们正是毒阎罗左右黑白双判。’
龙飞道:‘人如其名,果真是判官那般模样,看来毒阎罗对于手下倒也经过一番严格的选择,只不知他本人又如何?’
公孙白道:‘这个倒不清楚,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人。’
龙飞道:‘我也是。’
目光一转又道:‘他们既然现身,我们无妨上前跟他们谈一谈。’
公孙白忽道:‘龙兄还没有问清楚我一件事。’
龙飞道:‘你知道什么秘密?’
公孙白道:‘龙兄难道不想知道。’
龙飞道:‘与我可有什么关系?’
公孙白道:‘也许。’
龙飞道:‘听你这样说,你知道的那个秘密与很多人似乎都可能发生关系。’
公孙白无言颔首。
龙飞不觉追问道:‘到底是……’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他知道,若是他开口,万一那个秘密又真的与他有关,难保不追问下去,到时候,公孙白必定大感为难,也不知如何回答。
公孙白看得出龙飞的心意,道:‘不过那也许与龙兄一些关系也没有。’
龙飞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公孙白道:‘龙兄……’
他一顿,一咬牙才道:‘龙兄可曾听过水晶人?’
龙飞听说一怔,道:‘水晶人?’
公孙白道:‘是水晶人,一个杀手。’
龙飞想想道:‘我听过有这个人,据说苏伯玉、魏长春等好几个高手,都是死在这个人的剑下。’
公孙白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死在她剑下的一共有十九个武林高手!’
龙飞道:‘十九个?’
公孙白道:‘只是十九个,然而每一个都是真正的高手。’
龙飞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公孙白沉声道:‘因为我认识她!’
‘水晶人?’
‘是她告诉我。’
‘这个水晶人可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公孙白接着摇头道:‘但又好像不是。’
龙飞道:‘哦?’
公孙白苦笑道:‘因为我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水晶的精灵。’
他的目光逐渐蒙眬起来,接道:‘有时我看她分明是一个人,但仔细再看,又发觉她好像是用水晶雕刻出来,并非真的是一个人。’
龙飞嘟喃一声:‘奇怪。’
公孙白又道:‘而死在她剑下的人,据悉都以为她不是一个人,只是水晶的精灵化身。
他苦笑一下又道:‘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我实在不敢肯定。’
龙飞伸手摸着自己的面颊,道:‘那么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一点我倒可以肯定,毫无疑问,是一个女的!’公孙白的目光更蒙眬,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道:‘一个很美丽,很可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
‘她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若是一个人,武功倒真不简单。’龙飞不觉接问道:‘你是在那儿看见她的。’
公孙白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龙飞好像这时候才发觉自己问了那样的一句话,笑笑道:‘不说不要紧,我这个人好奇心虽然很大,却不喜欢强迫朋友将私隐说出来。’
公孙白无言。
龙飞忽然又省起了一件事,道:‘听说毒阎罗只有一个儿子,二年前被人刺杀,刺杀他的莫非就是水晶人?’
公孙白道:‘所以毒阎罗要找我。’
龙飞道:‘查问水晶人的秘密?’
公孙白道:‘查问她的所在!’
龙飞道:‘怎么这么多的人知道你这件事?’
公孙白叹息道:‘酒醉误事,我是醉酒中不觉说了出来,当时好些朋友在旁边,我虽然叫他们千万要保守秘密……’
龙飞道:‘这么多人知道的事情,又怎能够再保持秘密?’
公孙白苦笑道:‘所以我回家没多久,就有人找到来,我实在不愿意带给家人任何麻烦。’
龙飞道:‘你只有离开逃避。’
公孙白道:‘不错,这七日七夜之间,我也没有去投靠任何朋友。’
龙飞道:‘你也不愿意带给朋友任何麻烦?’
他笑说着又是一拍公孙白的肩膀,道:‘不过你也该知道,真正的朋友,根本就不会计较你给他们添麻烦。’
公孙白一呆,终于放声大笑道:‘他们若是有龙兄你那么好的身手,我一定去给他们添添麻烦,可惜他们并没有。’
笑语声中,那两个判官也似的大汉已然前后举步缓缓的走过来。
龙飞看在眼内,道:‘他们终于耐不住了。’
公孙白道:‘只怕另有用意。’
龙飞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这也是我们突围的好机会。’
公孙白明白龙飞的说话,道:‘不错,投鼠忌器。’
龙飞道:‘见机行事,必须要尽量小心!’
公孙白道:‘彼此!’
这句话出口,那两个大汉已然先后停下脚步,在龙飞前面那个旋即振吭呼道:‘白马锦衣的可是一剑九飞环龙飞兄?’
龙飞应声道:‘正是,阁下又是那一位?’
‘毒阎罗属下黑判官!’
另一个接道:‘白判官!’
龙飞道:‘黑白双判,龙某人久已闻名!’
黑判官道:‘龙兄名满江湖,我们早已如雷贯耳,今回总算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龙飞道:‘有话无妨直说,像那些客套话,窃以为不说也罢!’
‘好!快人快话,我们也就直说了。’
‘洗耳恭听。’
‘我们教主想向那位公孙朋友打听一些事情,尊驾有事,请先离开。’
龙飞道:‘我可没有事,老朋友道左相逢,正准备好好的聚一聚,前面路出口小镇有一间小酒家,贵教教主到来的时候,请他劳驾走一趟,我们在那儿等他!’
黑判官道:‘龙兄何不先走一步,我们教主现在已赶来此,跟公孙朋友谈过之后,自当送他到那间酒家去龙兄相聚。’
龙飞道:‘此处既无椅,又无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白判官那边冷笑一声,道:‘公孙白好像并没有你这样朋友。’
龙飞道:‘阁下又何以得知。’
白判官道:‘对于这个人的事情,我们调查得很清楚。’
龙飞道:‘最低有一件事情还未清楚。’
白判官道:‘是哪一件。’
龙飞道:‘就是我与他并非今天认识,今天才成为朋友。’
白判官道:‘纵然如此,相信也非深交,不然,怎么未听过你们时常有往来?’
龙飞道:‘君子之交淡如水。’
白判官冷笑道:‘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
黑判官接道:‘闲话少说,龙朋友老实给我们说一句。’
龙飞道:‘说什么?’
黑判官道:‘准备怎样?’
龙飞道:‘已经说过了。’
黑判官道:‘龙朋友若是真的要与姓公孙的一起走,那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龙飞道:‘那便又如何?’
黑判官道:‘那些鸟尸,龙朋友相信已见到了。’
龙飞道:‘公孙兄也跟我说过,你们在周围埋伏了七七四百九十支毒针筒,即是,一发动,每管便是只一支最少有四百九十支阎罗针同时向我们射来!’
黑判官道:‘事实如此!’
龙飞道:‘果真如此,你们又何必迫我单独离开,干脆将我射杀就是了!’
黑判官冷笑道:‘我们这是敬你一条好汉,再说,也不是你一人例外,任何人经过这里,没相干的我们都催促他快离开。’
龙飞道:‘这是你们怕暴露实力,如果我推测没有错误,射杀公孙兄那匹马的阎罗针只怕也是数量有限。’
黑判官冷笑。
龙飞接又道:‘以我所知,毒阎罗的阎罗针虽不致于珍如拱璧,也不轻易送与人,你们双判是他的心腹左右,得到他的阎罗针不足为奇,但是其它人,若是也人手一支,可就奇怪了。’
黑判官面色一沉,那边白判官实时一声冷笑,道:‘你说得如此肯定,不妨试与姓公孙的闯过去!’
龙飞立刻道:‘正要试一试!’
语声猛一沉,道:‘闯!’按在公孙白右肩上的左手霍地一抓一挥,将公孙白抛上自己的坐骑,身形同时如箭般向前射出,射向黑判官!
公孙白也不是呆子,立即策马奔前!
马快如飞,他双手一翻,左右手已然从双袖之中撤出一对短剑!
那对短剑长尺许,阔仅两指,晶光闪耀,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公孙世家秘传袖剑绝技,据说也曾打遍两河,然而却已是多年旧事。
公孙白这个公孙世家的子弟又如何?
龙飞身形箭射,竟然比奔马还要快!
一个起落离黑判官已不到七尺,身形一落即起!
黑判官看在眼内,左手一翻,已然多了一支尺许长的铁管子,对准了龙飞!
‘卡’一声机簧响动,七点寒芒疾射向龙飞!
是七支蓝汪汪的毒针——阎王针!
龙飞人在半空,黑判官所有的动作他却都全看入眼,他的右手已握在剑柄之上!
‘铮’一声,剑出鞘,匹练也似的剑光一闪,七点寒芒全都被震飞!
黑判官心头一凛,手一翻,那支铁管一转,前端变做后端,后端转为前端!
龙飞的左手实时一抬,‘呜’一声,一枚巴掌大小的金环疾飞而出,闪电般疾打黑判官那支铁管之上!
这正是黑判官那支铁管方转定的剎那!
‘叮’一声,金环激飞,那支铁管亦被打得从黑判官右手飞了出去!
黑判官并不是没有发觉,可是那枚金环来得实在太快,他一个念头尚未转过铁管便已打得脱手飞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黑判官惊呼出口,身形已冲天拔了起来!
一道剑光剎那从他的脚下飞过!
这一剑虽然没有穿中,激厉的剑风已激起黑判官的衣袂,黑判官混身不禁悚然!
龙飞剑到人到,身形一转,‘哧哧’又是两剑刺出!
两剑都落空!
黑判官身形冲天一拔三丈,一滚身,斜落在旁边一株大树的树干上,身形方稳,一声叱喝立即出口:‘射!’
弓弦声应声四起,数十支弩箭分从两旁树上,树下,树丛中,草丛中射出。
箭如飞蝗,乱射龙飞!
公孙白一骑同时从龙飞身旁奔过!
龙飞一声:‘小心!’左手一翻,‘霎’的将外罩和衫衔下,‘呼’一声,疾扫了出去。
他右手长剑亦划出。
‘劈劈拍拍’一阵异响中,数十支弩箭大半被龙飞的长衫扫飞,还有向他射到的几支,也被他右手长剑击下!
他身形一凝,又向前射去。
一掠两丈,第二蓬乱箭便已飞蝗般追射到来!
龙飞长衫飞卷,身形闪跃腾挪,箭雨中继续向前飞射!
这片刻之间,公孙白一骑已经奔出了数十丈,两旁疏疏落落的也有几支箭向他射到,但都被他双手短剑一一封开!
他的骑术显然也不比寻常,双脚紧夹马腹,上半身翻滚,左右短剑穿梭般飞舞,护住了自己,也护住了龙飞那匹马。
再奔前十丈,已没有弩箭射来,他双剑一翻,坐正了身子,不知何故,混身突然一颤,一俯,紧伏在马鞍上!
马不停蹄,公孙白紧伏在马鞍之上,也没有催策坐骑,就让那匹马自行前奔。
那匹马无疑是骏马,也彷佛已通灵,好像知道危险,逗留不得,四蹄怒撒,迅速奔前。
龙飞一面从箭雨中突围,一面也兼顾公孙白,看见公孙白那样子,暗呼不妙,身形更加迅速!
黑判官树上看得清楚,不由自主脱口一声:‘好一个龙飞!’
语声未落,白判官已经从那里飞掠到来,身形在树下一顿,仰呼道:‘如何?’
黑判官道:‘追!’手一翻抄住了身旁一条树滕,大喝一声:‘停止放箭!’身形已疾荡了出去!
那条树藤也长得可以,黑判官手抓树藤,一荡两丈,手一探,又已抓住了另外一条,再一荡,已追贴龙飞!
只见他手一松,身形便怒鵰般扑下,半空中双手一翻,已撤出倒插在腰带上的一对判官笔,凌空疾向龙飞刺下!
龙飞耳听风声,身形一顿陡转,一剑划出,叮叮两声,已将那双判官笔接下。
黑判官的身形一翻,左右判官笔‘双龙出海’,一齐扎向龙飞双胁!
龙飞长剑一震,两道剑光飞出,再接双笔,半身猛一凝,实时‘卡’一声机簧响动,七点寒芒在龙飞身旁射过!
白判官也已到了!
他手中一支铁管一射落空,‘霍’一转,机簧声响处,又是七支阎王针射向龙飞!
寒芒闪处,龙飞倒踩七星步,闪身让开,左手一翻,一枚金环飞出!
白判官阎王针一再落空,铁管往腰旁一插,双手一翻,亦迅速撤出两支判官笔。
也就在那剎那,龙飞那枚金环已飞至,白判官目睹金光一闪,判官笔知道来不及封挡,一个身子已经在撤笔同时疾闪,但竟然慢了一分!
‘哧’的裂帛声响,金环正打在他左肩之上,鲜血激飞!
白判官闷哼一声,左手判官笔‘呛啷’坠地!
龙飞金环出手,长剑亦自刺出,一刺十七剑,分刺黑判官十七处的穴道!
这十七剑竟然像同时刺出,简直就一柄剑突然变成了十七柄也似,出手之快,实在骇人
黑判官也知道厉害,双笔全力施展,连接十六剑,还有一剑!
那一剑从双笔空隙中刺入,刺在黑判官右臂上!
寒芒一闪,血光崩现!
黑判官右肩上三寸长一道血口绽开,穴道竟然同时被封住,半边身子一剎那完全酸麻!
龙飞这时候再加一剑,必杀黑判官无疑,可是他并没有再出手,十七剑一刺过,身形便倒翻了出去!
西风落叶。
龙飞逆风掠前,身形一些也不受影响,其快如箭!
他虽然是以一剑九飞环成名江湖,轻功方面的造诣,绝不在九环一剑之下。
一掠三丈,再掠又是三丈。
那身形过处遍地的落叶不少激飞起来。
激飞的落叶再落下的时候,龙飞人已不知何处。
黑白双判看着那些落叶激飞,落下,龙飞的身形迅速消失,齐皆怔住在那里。
他们并没有追下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凭他们的轻功,无论如何追不到了。
两旁的树木丛中箭射不停,但没有一支追得上龙飞的身形。
到龙飞远去,树林丛中仍然还有箭射出,三三两两,疏疏落落。
黑判官看在眼内,忍不住厉声叱道:‘人都不在了,还放什么箭,住手!’
给他这一喝,箭立时停下。
他方才被龙飞以剑封住右臂穴道这时候已冲开,也感到了痛楚,左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