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线 索
公孙白奇怪的望着他们,忍不住问道:‘龙兄……’
龙飞道:‘天帝老前辈与我都同样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都希望杜杀老前辈的死亡并非人为,都希望这世间真的有神鬼。’
公孙白道:‘恕小弟愚蠢,不明白这其中意思。’
龙飞道:‘并不难明白。’
天帝接口道:‘杜杀是一个恶人,可以说死有余辜,杀她的人,毫无疑问,对他恨之刺骨,本身亦毫无疑问是一个好人。’
公孙白道:‘只怕未必。’
天帝道:‘若是坏人,听到碧落赋中人五字,已胆落魂飞。’
公孙白道:‘那么毒阎罗又如何?’
天帝道:‘毒阎罗只是自恃手下众多,若只是翁媳二人,便是吃了老虎心,狮子胆,豹子肝,胆包着身,也不敢闯进来。’
一顿接道:‘最重要的是,杜杀的被杀,并非凶杀,乃是谋杀,杀她的那个人并非强闯进来,凭武功击杀她,一切的行动,都经过缜密的安排,里应外合,才能够成功将杜杀击杀!’
公孙白一怔道:‘里应外合?’
天帝道:‘不错。’
公孙白道:‘何以见得?’
天帝道:‘对于杜杀,你知道多少?’
公孙白道:‘她老人家武功高强,合我与龙飞之力,也不是她的对手。’
天帝道:‘在她脚未断之前,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公孙白又是一怔,龙飞也一样显得有些意外。
天帝的武功如何,他们虽然不怎样清楚,但方才从天帝凌空接下电剑的七尺长剑,反掷而击杀毒阎罗的威力,以及从天帝飞鸟般飞越湖面的轻功造诣看来,他们都不能不承认天帝的武功绝非自己所能及,而应该在杜杀之上。
莫非真的一如天帝所说的,杜杀的武功,若不是断脚影响,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
龙飞、公孙白的表情,天帝都看在眼内,一笑,道:‘你们怀疑我说的话?’
公孙白点头,道:‘老前辈乃是——碧落赋中人之首。’
天帝道:‘这并不等于,我的武功就是碧落赋中人之冠。’
公孙白‘哦’的一声。
天帝接说道:‘帝位是世袭,我练的武功,也的确是碧落赋中人之中最深奥的最高强一种,但武功这门学问与其它学问一样,师承固然是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天资。’
龙飞公孙白恍然大悟。
天帝又说道:‘我虽然也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但她的天资,却尤在我之上,这一点,在她年轻的时候已经毕露无遗,她武功进步的神速,非独我,就是我们的长辈,亦无不震惊,认为是平生仅见。’
龙飞苦笑道:‘晚辈简直不可想象。’
天帝道:‘岂独你而已。’
他叹息接道:‘在她三十岁时候,她的武功在我们当中,已无人能及,先父当时就曾经这样说——不出三年,没有人能够在她的手下走过百招!’
龙飞忽然道:‘未知道令尊当时有没有考虑到万一杜老前辈为恶,又如何处置?’
天帝道:‘先父早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已经看出她性情暴戾,如果不能够将之导向正途,必是会掀起弥天大祸。’
龙飞道:‘相信他老人家为了这件事也花了不少心思。’
天帝道:‘事实不少,也不是完全白费心机。否则杜杀的恶行,又岂止如此。’
龙飞不由点头。
天帝沉声道:‘但她若是做得太过份,我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办法,在我所练武功之中,有一种乃是用以克制她的武功,她的武功造诣若是在我之下,那当然轻而易举,否则,亦一样有效,只不过,我与她难免同归于尽。’
龙飞道:‘她想必亦知道这一点,对老前辈多少也有些顾忌。’
天帝道:‘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我们之间的并非全无情感。’
龙飞道:‘嗯。’
天帝道:‘我们是青梅竹马长大,所以成为夫妻,父母之命固然是一个原因,彼此相爱却是最主要的。’
他淡然一笑接道:‘我们的父母都是比较开明,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们什么。’
龙飞道:‘这种父母并不多。’
天帝道:‘事实不多——我们事实也曾度过一段相当欢乐的时光。’
龙飞道:‘晚辈也想象得到。’
天帝苦涩的一笑,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惜短一些。’一顿却又道:‘事实并不短,但快乐的日子总是希望能够持续下去,直至永恒。’
龙飞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天帝道:‘碧落赋中人尽管武功另创一格,不是常人所能及,毕竟也是人。’
目光一转,倏的问道:‘你知道杜杀的双脚是怎样断去的。’
龙飞道:‘不知道。’
天帝的目光逐渐遥远,思想显然已回到多年前去,道:‘那是我第二次离开这座宫殿,走马大江南北追杀那些江湖败类的时候——有一天,我们追杀唐门十八蜂。’
天帝道:‘事实是这样——他们的武功高强,十八人连手,就是唐门老祖宗对他们也避忌三分,虽然有意清理门户,始终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龙飞道:‘碧落赋中人却是为人所不敢为。’
天帝道:‘这些事总该有人来做的,是不是?’
龙飞毫无犹疑的点头。
天帝接说道:‘那一战开始得很突然,我们因为知道他们都是用毒的高手,一身毒药暗器,所以采取突袭的战略,一上就下杀手,不让他们有施放暗器的时间。’
目光一扫,又道:‘除了我们夫妇之外,还有风、雨、雷、电,凭我们的武功,出其不意杀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到唐门十八蜂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十八蜂已只剩三蜂!
龙飞道:‘问题就出在那三蜂之上?’
天帝颔首道:‘那三蜂是杜杀选择要杀的,十八蜂之首亦在其中——她自恃武功高强,在我们开始行动之后,才采取行动,只为了要表现她的武功远在我们之上,结果到她出手的时候,那三蜂的暗器已在手!’
龙飞苦笑。
天帝亦苦笑,接道:‘她虽然出手神速,眨眼间连杀三人,十八蜂之首的毒药暗器亦已有部份射在她的双脚之上。’
公孙白插口道:‘唐门毒药暗器,不比普通!’
天帝道:‘所以她虽然及时运功阻止毒性蔓延,又迅速将所中的毒药暗器取出,敷上我们随身带备的药物,最后仍然不得不将双脚斩下来。’
他沉声接道:‘那双脚还是她自己斩下来的,我当时也有些下不了手的感觉,反而她毫不犹豫,狠心将双脚断下。’
龙飞道:‘却仍然慢了一些。’
天帝道:‘到她发觉不妙,将双脚断下的时候,毒性已经随血液逐渐上透,虽然不致于要命,却也是麻烦得很。’
龙飞道:‘是否不时都发作。’
天帝道:‘每一年总得发作一次,一直到我替她找到了三样灵丹妙药,情形才改善一些,但是每一年这个时候,仍然会发作,不过除非她妄动真气,否则就不服丹药,凭她的内功,也可以将之压下了。’
龙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天帝道:‘昨晚她听你们说到水晶的出现,对你们有所怀疑,迫你们动手,妄动真气,狂笑一番,潜伏的毒性于是又再发作。’
龙飞道:‘难怪她当时全身颤抖,显得好像很痛苦。’
天帝道:‘她是不想你们看见她那么狼狈,才将你们赶出殿堂外。’
他转望翡翠,目光如闪电,道:‘然后她就叫你将丹药拿来服食?’
翡翠接触天帝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嗫嚅着应道:‘是……’
天帝道:‘也就在她正要服食丹药的时候,水晶的鬼魂出现,破壁而出,拔剑将她刺破?’
翡翠道:‘是……’
天帝目光转落在那散落在一旁的三瓶丹药之上,道:‘当时她只得及服下一颗药丸?’
翡翠道:‘是红色的那一种。’
天帝目光又一转,目注龙飞道:‘那三瓶丹药都是用名贵的药材炼成,有碧绿,有血红,有玉白,三种一齐服下,足以抑制她体内复发的毒性,但若只服一种,非独无效,反而有害!’
龙飞道:‘那种血红的……’
天帝道:‘功用在行血,若是只服此一种,肺腑即有如火焚,内力略为差一点的人,不用半炷香时间,血管便会完全迸裂,七窍流血,命丧当场!’
龙飞道:‘好霸道的药。’
天帝道:‘若非如此霸道,也克制不住潜伏在她体内的唐门那种毒药。’
龙飞道:‘她老人家既不是第一次服食这些丹药,对于这些丹药的功能,当然也清楚得很。’
‘当然。’
‘可是她并没有再服下其余两种。’
天帝道:‘翡翠说,看见水晶的出现,她整个人都呆住,完全没有了分寸。’
翡翠接口道:‘是真的……’
天帝道:‘一个已死去三年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无论什么人,相信都难免乱了手脚,所以她一惊之下,玉瓶脱手坠下,也不足为奇。’
一顿接又道:‘只是水晶的出现实在太巧。’
这一点龙飞也同意。
天帝接说道:‘水晶若真是一个鬼魂,要采取什么行动,应该什么时候都可以。’
龙飞忽然道:‘问题在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鬼魂……’这句话出口,他不由苦笑起来。
先后他已经见过水晶的鬼魂三次了。
天帝好像看得出龙飞的心意,笑笑道:‘那之前虽然你已经见过水晶的鬼魂,但除了水晶的鬼魂之外,其它的你却是没有见过。’
龙飞道:‘所以鬼魂的能力到底是否传说中那样来去无踪,无物能够抵挡,颇成疑问。
天帝道:‘如此说来,反而就简单。’
龙飞道:‘倘若鬼魂除了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其它与生人无异的话,要杀害一个人,少不免也得给自己制造机会。’
天帝道:‘所以她两次在你面前出现,第二次,除了你之外,还有公孙白在场,于是你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水晶。’
龙飞道:‘嗯。’奇怪的望着天帝。
天帝接说道:‘水晶这样做,目的就是藉你们之口,告诉杜杀她死而复生,杜杀当然是不会相信你们。’
龙飞道:‘因为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鬼魂。’
天帝道:‘所以她一定会以为你们欺骗她,进而怀疑你们到来另有目的,欺负她是个断脚老婆子,顺理成章她当然要给你们一看她的厉害。’
龙飞道:‘她何不将我们击杀在当场。’
天帝道:‘你以为她不想这样做?’
龙飞诧异的道:‘可是她并没有。’
天帝道:‘这是因为她力不从心!’
龙飞道:‘哦?’
天帝笑望着龙飞道:‘我看你是给她唬住了,凭你的武功,她要击杀你,还没有那么容易。’
龙飞道:‘晚辈……’
天帝道:‘方才我看你飞环出手,救电剑一命,已看出你的武功造诣。’
他笑笑又道:‘而且有关你这个人的资料,我收集得也不少。’
龙飞怔住。
天帝道:‘你不用吃惊。’
龙飞道:‘晚辈并没有。’
一旁电剑插口道:‘平心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龙飞转顾电剑道:‘晚辈也做过亏心事。’
天帝大笑道:‘好像你这样老实的人实在不多。’
他笑顾电剑,道:‘亏心事每个人都会做的,问题只在事情的大小,对别人的影响又如何。’
电剑点头道:‘嗯。’
天帝道:‘人终究是人,有人的劣根性,譬如有时看见见某些人不顺眼,就会不由自主害他一害,让他吃点苦头。’
龙飞笑道:‘老前辈这倒像经验之谈。’
天帝大笑。
龙飞接问道:‘老前辈搜集晚辈的数据莫非就是因为看见晚辈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要害害晚辈?’
天帝摇头道:‘非也……江湖上的败类我们固然要注意,江湖上的侠客我们也一样注意,历代碧落赋中人每一次的行动,都有邀请江湖上真侠客共囊壮举,这其实应该不是秘密了。’
龙飞诧异的道:‘晚辈现在方知。’
天帝笑道:‘否则你也不会被杜杀的说话弄得疑幻疑真。’
龙飞抚掌道:‘什么时候老前辈开始第三次的天诛,莫忘了通知晚辈一声。’
天帝道:‘少不了你的一份。’
公孙白接口道:‘晚辈……’
天帝截口道:‘你的祖父,父亲都不是侠义中人,你也不是。’
公孙白不服气的道:‘晚辈也曾……’
天帝道:‘你好打不平,也有几分侠义中人的本色,可惜大都是门面工夫,就是在武功方面,你连公孙家的袖剑也练得不好。’
公孙白愕然问道:‘老前辈凭什么这样说。’
天帝道:‘公孙大路的袖剑被称为天南无双,自从他死后,公孙家并没有出过他那种高手。’
公孙白怔在那里。
天帝沉声接又道:‘只为了一个水晶,你落魄江湖三年,这三年时间,若花在练武方面,毒阎罗的阎王针又焉能一针就将你射倒?’
公孙白无言。
天帝也没有再说他什么,回顾龙飞,转回话题,道:‘杜杀若是下杀手,你一定会拚命跟她拚一个明白,她纵然能够将你击倒,相信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龙飞怔怔的听着。
天帝接说道:‘这个人的性格我最是清楚。’
他不清楚又还有谁清楚?
一顿天帝才又道:‘她若是有把握将你击杀,就是不杀你,也会先将你击至重伤,才跟你说话。’接问道:‘你可知她跟着为什么狂笑?’
龙飞道:‘莫非她当时已觉得有些不妥,狂笑来掩饰?’
天帝道:‘应该就是了——那样子狂笑,真气无疑会损耗很多,但比起动手过招,却是要轻松得多。’
龙飞道:‘这个倒不错。’
天帝道:‘若换是春夏冬那三个季节,她是有能力将你们击伤的,那即使催使毒性提早发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子容易。’
龙飞道:‘这样说,我们倒是走了运。’
天帝道:‘不过她实在疏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天帝道:‘就是她多年没有出手。’
龙飞已明白,天帝却仍道:‘一个酒量好的人多年没有喝酒,本来可以十斤不醉,也会五斤醉倒,武功也一样,一个人无论他武功怎样好,多年没有出手也会打一个折扣,她就是疏忽了这一点,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前,她已经显露不支,你们当时若是留在这里不离开,一定会看出她已无再战的能力。’
龙飞道:‘晚辈当时已看出老前辈有些不妥了,但既为客人,当然得服从主人意思。
天帝道:‘你们不离开,说不定反而会杀她一命,天意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龙飞道:‘我们实在意料不到有这种事情发生。’
天帝道:‘凶手——水晶的鬼魂却是意料之中。’
龙飞道:‘老前辈就是认为水晶借我们诱使杜老前辈的毒性发作,然后把握机会下杀手!’
天帝道:‘就是这样了。’
语声一落,他就将杜杀的头颅在身旁的小几放下,一面说道:‘你们离开之后,纵然奇怪,也不会在门外逗留,有话也走远些才说。’
龙飞道:‘嗯。’
天帝道:‘殿堂之内,就只剩下杜杀与翡翠两人!’
这句话出口,他颀长的身子突然凌空飞起来,飞鸟一样向丹墀下面掠下。
众人方在奇怪,天帝身形已一变,扑向翡翠。
翡翠惊呼未绝,天帝已一声:‘要你的命!’右掌刀一样切同翡翠的咽喉!
翡翠不由自主向后退!
天帝身形一变再变,左右手齐出,封住了翡翠的身形,右掌‘刷刷刷’一招三式,连连向翡翠咽喉切到!
他的出手迅速而狠辣,彷佛立心将翡翠一掌击杀,到底为什么?
龙飞看在眼内,不假思索,长身拔起,扑了过去。
他身形一动,风、雨、雷、电身形展开,迅速将他截下来。
龙飞目光一扫,道:‘几位——’
电剑一面歉意,道:‘龙兄请勿插手。’
龙飞道:‘翡翠她——’
电剑寒声道:‘主人从未错杀一个人。’
龙飞道:‘也得有一个明白!’左拳右掌同时疾击了出去。
左七拳,右八掌,他只想将四人迫开,冲进去阻止天帝杀人!
风、雨、雷、电四人同时出手,一阵劲风呼啸,龙飞非独闯不过,而且被迫退三步。
龙飞轻喝一道:‘得罪!’三尺剑出鞘,一剑七式,一式七剑,七七四十九剑疾划向风雨雷电四人!
他心急救人,剑上不觉亦用上七成功力,‘哧哧哧哧’破空声响中,硬硬将风雨雷电左右迫开,身形一长,当中疾冲了出去。
雷斧一皱浓眉,反手握住了背插巨斧,雨针已蓄势待发!
风刀手一落,‘呛啷’的长刀出鞘,电剑一声:‘得罪!’纵身拔起,七尺长剑顿化飞虹,脱鞘而出!
公孙白实时长啸一声,凌空疾拔了起来,迎向电剑七尺剑。
‘铮铮’的两声他的一双袖剑左右衣袖飞出,利剪一样向电剑交剪而下。
电剑轻叱一声,长剑一引,半空中连接公孙白三十六剑,身形被迫落下!
公孙白双剑一错,又是三十六剑飞斩,左剑将电剑迫退,右剑挡住了风刀雷斧。
雷斧暴喝,翻腕,出斧,犹如一面大盾牌也似,将公孙白的袖剑挡开。
风刀长刀‘飒’的向公孙白右腕下,既快又狠,有甚风吹。
公孙白右手剑‘叮’的方刺在雷斧巨斧之上,风刀已落下,他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要缩手亦已来不及。
那一剎,他的右腕上一阵冰寒的感觉,不由地一连打了两个寒噤。
他只道右手已被风刀削下,却没有疼痛的感觉,难道风刀竟真的那么快,连疼痛的感觉也未及生出,就已将他的右腕斩断?
他的面庞立时苍白了起来。
风刀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他的刀斩下之际,是刀锋向下,但到了公孙白的右腕,却变了方向。
他只是以刀身平压在公孙白的右腕之上,冷笑道:‘你再动,我将你的右腕斩下来!’
公孙白惨然一笑,身形飞旋,左剑向风刀刺去,他拚着右腕被斩断也要回风刀一剑!
风刀并没有将公孙白的右腕斩下,剑光方动,他已然长身往后退。
公孙白双剑方待追击,一声呼喝已入耳——
天帝右掌一招三式,一只右掌那剎那彷佛就变成三只,彷佛变成三把刀,一齐向翡翠咽喉切到!
翡翠不能不还手,她双掌急翻,头一偏,让开要害,双掌反切天帝的右掌脉门!
天帝一声:‘好!’右掌再变,无名指尾指一曲,食中拇三指合如鸟喙,啄向翡翠眉心、咽喉、双肩。
翡翠身形闪跃腾挪,连避天帝四下啄击。
天帝轻叱道:‘再接这一招!’左右手齐出,左掌如剑,右掌似刀,左七右六一连十三下疾击!
这一次,他出手异常迅速,其势如雷,其急如电,其疾如风,又如针一样,无处不入!
翡翠一双手完全施展不开,连退十三步,‘叭’一声,后背撞在一条柱子上!
天帝左掌立时剑一样刺向翡翠的眉心!
翡翠一面的惊惶之色,精神气力彷佛已完全崩溃,盯着天帝的左掌刺来,完全不知道闪避。
也就在这剎那,一道剑光斜刺里飞来,刺向天帝左掌——是龙飞的剑!
天帝眼快手急,右手屈指一弹,正弹在龙飞那支剑的剑尖之上!
‘叮’一声,剑被弹开了三寸外。
龙飞急呼:‘手下留情!’
天帝的左掌指尖应声在翡翠的眉心前半寸停下来,翡翠的眉心肌肤一陷,又回复正常。
那剎那,翡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贴着柱子往下滑。
龙飞及时一伸手,将翡翠扶住。
天帝左手已收回,笑道:‘你剑下既然留情,我手下又焉能不留情?’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子已飞鸟般掠回丹墀上,在原位坐下,彷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后他一声呼喝——
‘住手!’
他的呼喝声并不激烈,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风、雨、雷、电一齐住手,退回原处。
公孙白双剑方待杀奔风刀,这一声‘住手’入耳,不由亦停下。
他转过半身,盯着丹墀上的天帝,道:‘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天帝没有回答,目光落向龙飞、翡翠二人。
龙飞正在问翡翠:‘怎样了?’
翡翠感激的望了龙飞一眼,喘息着应道:‘没有事,只是眉头有些儿昏眩。’
一顿又说道:‘这种感觉现在也没有了。’
龙飞放下心,剑入鞘,回对天帝道:‘老前辈是在试翡翠姑娘的武功?’
天帝道:‘不错——我已用四分功力,翡翠并未尽力!’
龙飞道:‘这样又如何?’
天帝道:‘翡翠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水晶,但水晶要在一百招之内将她击杀,只怕亦未必能够。’
龙飞道:‘老前辈意思是说,翡翠原可以阻止水晶刺杀老前辈?’
天帝颔首,道:‘绝对可以。’
天帝道:‘你难道完全没有想过阻止水晶下手?’
翡翠叹息道:‘不是没有,只是那时候婢子彷佛被什么缚着一样,一些气力也提不起来,直至水晶转要杀婢子,才不知那儿来的气力,慌忙向殿外逃命。’
龙飞接口道:‘水晶并没有罢休,尾随追出来,一剑刺入翡翠姑娘的肩膀,若非我与公孙兄及时赶至,相信亦难以幸免!’
天帝道:‘然则水晶的鬼魂,亦不可谓不厉害了。’
龙飞道:‘老前辈怎么会怀疑到翡翠姑娘?’
天帝道:‘原因很简单——一、我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公孙白闷哼道:‘不相信并不等于就没有。’
天帝道:‘其次,杜杀乃死在剑下,鬼魂杀人,竟然用剑,是不是奇怪?’
公孙白道:‘老前辈既然没有见过鬼魂,又怎能肯定鬼魂杀人不可以用剑?’
他哑声接道:‘那未尝不可能是一支鬼剑!’
‘鬼剑?’天帝点头道:‘既然有鬼魂,当然会有鬼剑了!’
他笑望龙飞。
龙飞叹了一口气,对于这种事,也只有叹气而已。
天帝亦叹气,道:‘无论怎样看来,这都像是人所为。’
公孙白道:‘水晶既不是水晶的精灵化身,只是一个人,虽化为厉鬼,一切的作为自然亦像是人所为的了。’
天帝道:‘有道理。’
他叹息接道:‘我实在希望这真的是鬼神作怪。’
龙飞嘟喃道:‘否则我们都脱不了杀人的嫌疑。’
天帝道:‘在这座宫殿之内,一直以来,正常的就只有四个人。’
他的目光再落在杜杀的头颅之上,道:‘杜杀勉强也可以说得是正常,此外就只有水晶、翡翠、杜恶三人,其它如铃珰、珍珠,都已经变成白痴!’
龙飞道:‘水晶已证实死亡,这件事若是人为,杜恶、翡翠二人之中必然就有一人是内应了。’
天帝道:‘否则很多事情不会这样巧。’
龙飞道:‘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巧的。’
天帝含有深意的望了龙飞一眼,道:‘一件巧不足为奇,每一件事情都是这么巧就不能不令人奇怪。’
龙飞道:‘也许水晶的那个所谓鬼魂故意如此。’
天帝淡然一笑,道:‘你好像在为谁辩护。’
龙飞一怔,身旁翡翠欲言又止,天帝挥手截道:‘现在我对曾经留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有怀疑,却不想采取任何的行动。’
一顿叹息道:‘今天我实在不愿意再看见有人死亡。’
龙飞道:‘相信没有人愿意。’
天帝叹息着接道:‘虽然我们已经掌握着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还是留待明天再调查。’
没有人作声,风、雨、雷、电一面的肃穆,显然充满了信心,对于天帝的说话,他们从来都绝对信服。
最低限度,这么多年来,天帝的判断还没有出现过太大的错误。
龙飞也并不怀疑天帝的说话,在天帝的眼瞳中,他看见了智慧的光辉,看见了一股强烈的自信。
一个人若是没有充份把握,是很难有这样强烈的自信。
那剎那,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杜恶若是一如他推测已经死在水晶的手下,那么做内应的就只有一个人——也就是翡翠!
翡翠与杜杀之间又是否有仇恨存在?
龙飞不知道,关于翡翠的身世,他就只听过杜杀的一句话。
——翡翠原来只是一块翡翠。
这当然是杜杀胡言乱道。
心念转动间,龙飞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翡翠的面上。
翡翠黛眉深锁,接触龙飞的目光,凄然一笑。
龙飞说话已到了口边,看见翡翠这凄凉的一笑,不禁亦咽了回去。
天帝实时道:‘你们相信也累了,回去先休息一下。’说着挥挥手。
龙飞道:‘老前辈也请保重。’
天帝笑笑,再次挥手。
龙飞抱拳一揖,退下,公孙白依样画葫芦,翡翠欠身拜倒,然后才站起身子,退下去。
三人才来到那道珠帘之前,天帝忽然又叫道:‘龙飞,你给我留下!’
龙飞一怔,停下,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天帝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谈。’
龙飞道:‘哦?’
天帝转向翡翠、公孙白,道:‘你们先回去。’
公孙白眼瞳中透出一丝疑惑之色,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无言转身,继续向殿外走去。
翡翠看了龙飞一眼,亦无言继续向前行。
她看来是那么纤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龙飞目送她穿过珠帘,轻叹了一声。
一种不祥的感觉,那剎那突然袭上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