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已是子时二刻,月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脑中不断重现高振武说的话,‘只要你好,我和大哥才能好,’
‘你才是最重要的,’
‘高家有我和大哥,你只要照顾好自己,’……
月惜干脆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床沿边,两手拖着下巴,脑中不断浮现高振武从小到大对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是亲生女儿,却胜似亲生女儿!
“不对,”月惜猛然直起身子,蹙眉沉思,呢喃道:“不会这么简单,父亲虽然冷冰冰的,可在关键时刻违抗圣旨都要出城救我,这中间一定有秘密。”
高月惜从床上跳下,在床脚左下方翻起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个黑匣子,黑匣子中放着一套黑衣,一双黑色筒靴和一个画着骷髅的黑色面具。
月惜穿戴整齐,胳膊处和小腿处都有匕首防身。
翻过高墙,快速从屋顶穿过。
夜色与她融为一体,偶尔能看到一个黑影轻点屋檐,迅速跨越重重障碍,飞跃远方。
……
翦王府内,子翦一手拿着情报,一边抚摸折扇。
梁庆男弯腰咳嗽两声,笑道:“你都看了一下午了,还没看够啊?”说完又是两声咳嗽声。
子翦放下手中信件,起身走到窗前,仔细盯着窗外,悠长道:“这外面看似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实则夜色中发生的事情比白天还要多,所以身处高位,就必须把眼睛闭起来,用耳朵去听,用心去看,否则一着不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梁庆男微眯双眼,嘴角缓缓上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隐匿起来,走到子翦身旁,“怎么?你觉得那份情报有问题?那可是赤羽阁搜集来的,全天下没有赤羽阁找不到的情报,也没有能瞒过赤羽阁的情报。”
子翦回头笑道:“从我知道高月惜起,她便次次给我惊喜,上次是对我警告,这次是和公主打架,面对太子毫不退缩,虽然给高家惹了不少事,可在今天,她居然说出‘记住你的身份’这样的话,如此女子,绝对不是情报上所说不学无术,毫无谋略,我倒觉得她不仅有谋略,还很聪明。”
“噗嗤”一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二哥,你太高看她了吧,她可是临城最有名的纨绔,所有世家子弟哪个不认识她,她一个没头没脑的笨女人,到你这里却成了聪明人,你给我说说,她怎么聪明了?”
进来的正是宇王周鹏宇,周鹏宇的生母陆永媚是最低等的才人,生下他后皇上下旨晋封为贵人,而周鹏宇给现在的王贵妃抚养。
他的生母因为思念儿子,却没办法见到他,便将思念和怨气归结为食物,整日就是吃,逐渐的,她成了宫中笑柄。
皇上日益冷落,直到她搬到宫中最西边的破落宫苑中,她的流言才渐渐停止。
她早已不得宠,身边就一个小丫鬟伺候,王贵妃念及她是宇王生母,吃食无缺。
宫中上下无一不赞叹王贵妃心善仁慈,堪比贤良。
子翦意味深长的看他,淡笑道:“就凭你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帮她,就足以证明她不是一无是处。”
周鹏宇为之一愣,讪笑道:“二哥你说笑呢,我和她毫无往来,何来帮助之说,要说帮也是帮你才对,”他似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高月惜和公主动手,怎么样也是他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二哥插手本就不妥,我跟着二哥一起拉开他们,这样就算父皇责骂,也不会只怪二哥一个呀。”
梁庆男低声笑道:“宇王说的对,二王爷常不在宫中,这次回来也是奉旨进京,逗留时日不多,二王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周鹏宇看着梁庆男发白的脸,面无表情道:“我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二哥这次回来父皇不会轻易让二哥在回去,如今太子订婚,国本以稳,按了那些朝臣的心,二哥和我对太子产生不了威胁,你是二哥身边幕僚,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还是你故意试探本王,以下犯上?”
梁庆男急忙跪下,焦急道:“宇王严重,草民绝无冒犯之意,只是王爷许多年不回宫内,对内对外了解甚少,草民也是担忧王爷,如有得罪,请宇王恕罪。”说罢匍匐在地。
周鹏宇双手扶起他,一脸纯真,“军师严重了,我漏液前来,可不是找二哥谈天喝酒的,你猜,我是来干嘛的?”周鹏宇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看,满脸笑容。
“好了好了,”周子翦走过来,笑道:“你们两个再说下去天可就亮了。”
几人相视而笑,好似多久没见的老朋友,又好似真心相待的新朋友,初春带来的寒冷风声,在他们的脸上犹如春风吹过,温暖如花。
……
第二天,太阳升的老高老高了。
大厅里,高煜炎,高振武,刘雪珍,高晓珊和高景洲早已坐好,高景洲时不时伸长脖子向里面望望,然后回头看看桌上的美味佳肴,在望望走廊深处,脸上颓废的表情一览无遗。
高煜炎脸色颇为难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女孩子睡到这时还不起,像什么样子。”高煜炎一脸嫌弃的神情。
高振武赔笑道:“爹,都怪我,昨晚我睡不着,就去找月惜聊天,谁知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她年龄小,贪睡也很正常,不如我们先吃,她的饭先放着,她什么时候起来了,什么时候在吃,您看呢?”
说道最后,高振武声音越来越底,越来越没有底气。
高煜炎‘哼’一声,斜过眼瞟他,“还不是你惯的,她年龄还小,看看晓珊,年纪轻轻就知道尊重长辈,进退有度,她呢?简直无法无天。”
刘雪珍急忙道:“爹,珊儿是在您面前才乖,在我们面前她也一样,您要是在夸她,她可就得意忘形了。”说完看一眼高晓珊,示意她开口。
高晓珊转了转眼珠,随即笑道:“母亲说得对,父亲说的也对,当然了,爷爷说的更对了。”
高煜炎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我这孙女儿呀最懂爷爷。”
一时间,饭桌上响起愉快的笑声。
月惜从走廊急急忙忙往大厅走,老远就听到笑声,不免放下脚步,当看到高煜炎和高振武一家其乐融融的在一起说笑时,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样的场景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便没有这样伤感过了。
为了不显得她进来太突兀,她悄悄后退几步,然后使劲跺地,在假装小跑过来,边跑边道:“哎呀来迟了,你们怎么起的那么早呀。”
说完便径直坐在高振武身边,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高景洲早就等这一刻了,流着口水拿起筷子,直接夹了一个鸡腿,含糊道:“我也不想起那么早,可是爹不让睡呀,哇,好香啊。”他一下子把一整个鸡腿塞在嘴里,还不忘说鸡腿香。
高煜炎‘啪’的放下筷子,怒道:“没看到长辈还没动筷子吗?你怎么就拿起来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你爹没教你吗?”高煜炎对月惜极度不满不是这几年,而是她一出现,就不满了。
高煜炎的举动,吓得高景洲口中的鸡腿一半在外边露着,一半在嘴里含着,动也不敢动。
高月惜尴尬的放下筷子,快速看了看其他人,脸有点儿发烫,对着高煜炎傻笑了一下,低下头去。
高景洲彻底把嘴巴张大,里面的半个鸡腿掉了下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高月惜,狐疑的看她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在场的也被她这样的举动吓到了,高振武甚至抬手想摸摸她的额头,最后看高煜炎一脸怒气的样子,抬起的胳膊缓缓放了下去,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高煜炎冷漠道:“以后做事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别给高家丢脸。”说完起身离开。
高月惜看着高煜炎笔挺的后背,对着还在发呆的其他人道:“我好像不适合在这里吃饭,你们吃吧,我走了。”
说罢不等高振武开口,径直走出将军府。
走到门口时,猛然回头,大声喊了一句。
高振武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