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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龙(2)

修罗王这人也是个怪人,他脾性乖张,亦正亦邪,为人处世只凭个人爱好率性而为,年轻时曾与九幽王有段不错的交情,只是后来两人都成名了,再加上所处的阵营不同,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慢慢淡了下去,修罗王当然不会自愿耗费精力为九幽王之徒做什么脱胎换骨的蠢事。九幽王那等聪明之人如何不知其中窍口,打蛇要找七寸,要修罗王帮忙自然也要找他的弱处。魔法界的五散人在魔法修为上在伯仲间,五人亦敌亦友,打了数十年交道,彼此间多少有点了解。九幽王带着自己这个活宝徒弟找上玲珑塔,自有五分的把握说动修罗王。

修罗王当先向高大的玲珑塔走去,九幽王跟在后面,回头见查喳尚懵懂地站在原处发楞,回过身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楞这儿干嘛。还不跟我走?”

查喳捧着屁股问:“师父,那个老家伙是唱戏的么,身上的毛全是红的,好神气。”

九幽王哑然,走在前面的修罗王回身骂他:“唱你个头,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师父尚且对我尊敬三分。”

“你真的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好棒啊,你告诉我好吗?”查喳高兴地缠着修罗王问道。

没辙,修罗王歪头对九幽王说:“你这徒儿不仅学不了魔法,就说这傻劲,在这天底下他敢称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

九幽王几乎气瘪,这个道理他从一见到这孩子就知道,还要你修罗王来提醒?

围在门外的天龙八部法师们知道这名浑身罩在黑暗中的法师就是名动天下的邪派至尊九幽王,赶紧四散开来,他们都看出来了:九幽王看上去心情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孩弄得糟糕透顶。这个时候千万惹他不得,即使有修罗王罩着。

天龙八部的玲珑塔有十六个角,却只有八扇巨大的门,分朝八方而开,八扇门镶金嵌银,门上所画的图案和颜色各不相同,每扇门上所画的图案正对应着“天龙八部”中的八个派系:西门上画着一尊坐在莲花上的天神,这代表“天”系;西北向的门上画着数条腾云驾雾的巨龙,这代表“龙”系;北门上画着两尊獠牙恶目、凶神恶煞的夜叉,这代表“夜叉”系;东北向的门上画着数名坐在花丛中拨琴奏乐的乐师,这代表“乾达婆”系;东门上画着一尊奇丑无比的男子和一尊美艳绝伦的女子,在这对男女脚下是片遍目血腥的屠戮场,这代表“阿修罗”系;东南向的门上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鲲鹏巨鸟,鸟身下苍峦叠翠、流霞万丈,这代表“迦楼罗”系;南门上画着数人在歌舞,这些人头上长有一角,模样十分好笑,这代表“紧那罗”系;西南向的门上画的最为诡异,竟是蛇头人身像,这代表“摩乎罗迦”系。

修罗王带着九幽王和查喳从东门走进玲珑塔,如此高大的塔里面居然十分亮堂,内里的奇景美不胜收,塔内竖着八根银色的参天巨柱,从塔底向上望去高不见顶,每层塔面都有扇贝形的阳台向塔堂中伸展着,这些扇贝形阳台发出深浅不一的蓝青色光芒,从下向上看极有节律地递次上旋,极富抽象艺术感。塔底中央有座高约十五米的七彩喷泉,喷出七彩的水柱,喷泉四周种植着奇花异树,间中还镶夹着一些雕塑和供人歇息休闲的桌凳,在塔的十六个角有十六条巨大的蓝色光柱射向金壁辉煌、流光溢彩的塔顶,在光柱中有一排排的粉红色圆盘或由底向上悬浮,或由上向底飘坠,粉红色圆盘上可以站人,这种上下飘浮的圆盘就是供人上下塔所用。有些法师索性就施展飘浮术在塔里自由飞旋,这样速度明显比乘那圆盘更快,当然,最快的还应数直接用魔法传送门。

泊瓷城虽然也有许多奇观异景,但比起玲珑塔内部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査喳一张嘴巴已经合不拢了,看见什么都是“哇唔”的大呼小叫,惹得九幽王不得不大声喝斥,恨不得施道法术让他成个哑巴。

“玲珑塔比起你们‘万雾山庄’来,应该不算差到哪里去吧。”修罗王边走边说道。

“哪里哪里,‘万雾山庄’乡野小地,怎敢和玲珑塔相提并论。”

“哈哈。”修罗王大笑:“不知你是在夸奖这里呢,还是在贬这里。谁不知道万雾山庄的五大村庄可数是人间奇境。”修罗王回过身对九幽王说:“我看咱们就不要小儿科了,直接到我房里去怎么样?”

九幽王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因为他的徒儿查喳已经跳上边上一只粉红色圆盘,大呼小叫地悬浮而上了。

“我说,倒底他是你徒弟呢,还是你是他徒弟?这孩子顽劣如斯,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他。”修罗王边说边凌空虚抓,硬是把已经飞到半空中的査喳抓了下来。

修罗王怎知査喳一旦倔犟起来,拿把刀子横在脖子里也未必怕你,九幽王跟他相处没多久,现在反倒被他收掇得没了脾气,他好歹也数邪派的顶级巨擘,天底下没几个人敢轻易惹他,只是这孩子杀又杀不得,打又打不得,因为体内流着小京人的血,天生就没有恐惧感,你能拿他怎么办?反正九幽王是没多少功夫和这个顽劣之极的少儿磨叽,要顽劣就只能由得他去。

修罗王把查喳拎在手里,在身前施出道火焰圈的传送门,三人进去后,传送门消逝。

这个魔法传送门出口是在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此屋子满墙都画着十分拙劣的图画,一看就是出自小孩之手。房间里的摆设更是糟糕,桌椅东倒西歪,地上倒处洒着各种魔法素材和书籍,还有一些小兵器,此时正听见两名孩童嬉戏声从里间传来。

九幽王跟在修罗王身后走出魔法传送门,他环顾四周,戴着黑色兜帽的头转向修罗王。修罗王虽然看不见兜帽后九幽王的目光,但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此人面色本就红润,看不出面色变化,可是口气却透着羞赧,“你可别见笑,”修罗王对九幽王说:“你多半已经知道我也收了一个徒儿,少儿脾性嘛,总有点那么顽皮的,嘿嘿。”

屋中之人听见外面有声响,嘻笑着跑出来,三人看去,是两名明眸皓齿的美丽少女,其中穿红衣的少女大喝一声:“看招。”两枚小火球分射九幽王和修罗王,射到九幽王身上的小火球犹如石沉大海,射到修罗王头上的火球“呼”地变成一团大火焰,修罗王装腔作势地哇哇惨叫起来,反倒把那红衣女孩给吓呆了,傻站着不知所措。

“还楞着干嘛,快救火啊。”查喳对她叫道。

红衣女孩傻问:“怎么救呀?”

查喳大骂:“用水呗,你个傻女人。”

红衣女孩张惶四望,急道:“这里没水啊,对了,吐口水行不行。”说罢,果真凑近前去向修罗王头上吐起唾沫来,查喳也毫不客气地跟着吐。其实这是修罗王在跟红衣女孩开玩笑的,他见女孩向他吐唾沫了,赶紧闪过一边,收去头上的火焰,饶是如此,他的身上还是沾了数点唾沫星子。

九幽王打鼻腔里狠嗤了一声,心中暗想:刚才还说我教徒无方,自己带的徒弟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芝麻说绿豆。他向这个红衣少女打量过去,此女年纪和査喳一般大小,骨骼清奇,虽然年纪尚幼,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他打心底对这少女喜欢不已,仅从她亮晃晃的眼神便可以看出,这孩子绝对是个上好的修行魔法的材料,原本就是块绝世美玉,只要用心雕琢,必定可成魔法界的一颗奇葩,只怕她在魔法上的成就若干年后就会超过自己和修罗王,怪不得修罗王对此女宠爱有加。

不过,这女孩还有股子傻气,这一点倒和自己的徒弟很象。这是九幽王能在此女身上找到的唯一缺点,算是籍以自慰吧。

红衣少女名叫黄蓉蓉,与查喳同岁。

另一名黄衣女孩叫茉莉,同样的冰雪可爱,资质虽然没有黄蓉蓉那么出色,也算是上上之选,此女是修罗王的好友的爱徒,年纪比黄蓉蓉小两岁,因与黄蓉蓉年纪差不多,所以经常跑来找她玩。

修罗王当即把三名小儿撂在房中玩耍,自己带着九幽王到最里面一间他的工作室去谈话。

少年人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正是吸收知识的好时光,三个学魔法的聚在一起当然就是谈论魔法。黄蓉蓉最好炫耀,一会儿变出一团火焰,一会儿又冒出一道闪电,这些威力不大的小魔法当然不会无的放矢,目标自然也不会是自己的好友茉莉,最终倒霉的还是那个贼头滑脑的查喳。

“嗤”地一声微响,查喳大叫着跳到一边,头发倒竖,满目惊讶。虽然这道电芒不是很强,却也让他生受不起。

“嘿,你师父是邪道上最厉害的魔法师之一,他就没教你防御闪电的招儿么?”茉莉好奇地问他。

“没有。”查喳老实交代。

黄蓉蓉小鼻子微皱,对茉莉说:“这小子在藏私,你别信他,听说他师父唤出来的鬼怪好玩得很,咱们逼他使出来。”

茉莉细脖子往下缩了两缩,摇头说:“我怕鬼怪。”

黄蓉蓉大为不悦:“你怕那东西作什么?你师父幻出的东西比鬼怪还要可怕,那你倒不怕了?”

“幻术弄出来的毕竟是假的。”茉莉争辩:“谁知道他会叫唤出什么可怕的恶魔来,要是爱吃小孩的,咱们岂不成了恶魔的盘中餐?”

查喳凑过来问:“幻术是什么东西?”

二女孩错愕的望着他,黄蓉蓉嘀咕道:“不会吧,你好歹也是九幽王的徒弟,连幻术是什么都不懂么?”

查喳摸着鼻子说道:“不懂就是不懂,所以才问你呗。”

茉莉眼珠转了两圈,小手在身前连拍两掌,口中念道:“流星飞天。”从她身后滑出几道漂亮的流星飞向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又变成数只翠绿色的小鸟翩翩飞翔,尚且鸣叫着悦耳的歌声。

“哇,好厉害!”查喳拍手欢呼,伸手去抓飞到身前的一只小鸟,哪知却抓了个空。

黄蓉蓉和茉莉见状吃吃笑了起来,这么基本的幻术他还会上当,简直是蠢得可以。

“喂,我们都表演过了,”黄蓉蓉不依不饶地对査喳叫道:“你也该露两手给我们看看。”

查喳大眼向面前两女眨了两眨,摇头说:“我今天刚入门,师父还没来得及教我,不如咱们玩游戏吧?”

“玩什么呢?”二女现出期待的神情。

查喳想了想,从兜中摸出一大把各式玩意儿在手中盘弄着,一旁的黄蓉蓉和茉莉两双原本就大得出奇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都几乎爆出来,为什么呢?因为她们发现这一大堆玩意儿中有些非常眼熟,好像自己也有这东西。二女不约而同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二女面面相觑,忽然同声尖叫起来,“贼啊——”

查喳吓了一跳,四下张望一圈,貌似不解地问:“贼?在哪里?”

“你就是。”二女同时指着他的鼻子。

“我?开什么玩笑。”

黄蓉蓉从那堆玩意中拣出一个玻璃花蛋,茉莉挑出一支彩色笔,两人同时伸到查喳面前笔划道:“这东西是我们的,怎么会到你口袋里去的?”

“是你们的吗?”查喳耍起他的一贯作风,抵赖道:“明明是在我口袋里,当然是我的东西,你说它们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这套抵赖功夫从没灵验过,今天就更不行了,因为他碰到了一个女煞星——黄蓉蓉,此女武学世家出身,自小就学了一身好功夫,更可怕的是……脾气火爆之极,当初修罗王看中此女定要收她为徒,就是对她那火爆的脾气极度欣赏,正应了阿修罗这一称号。黄蓉蓉看向茉莉说道:“这小贼还想耍赖,不揍一顿他是不会感觉爽的。”

“我看还是算了。”茉莉伸手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了回去,温声说:“打人总是不好。”

“有的人天生就欠揍。”黄蓉蓉嘴里说着,脚下已经加劲,一脚把查喳踹退好几步。

查喳捂着肚子开口骂道:“好你个傻大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出手,算什么好汉。”

黄蓉蓉吐了吐舌头说:“我又不是男的,要充什么好汉,偷我东西还骂我,揍死你这贼娘养的。”说罢,猱身冲上,挥拳出掌,好不威风。

查喳大喝一声,腾空跃起,连踢四脚,正是他在“龙虎门”武馆里学到的那手“行云流水神踢”绝技。

“龙虎门”是泊瓷城里第一大武学门派,“行云流水神踢”是“龙虎门”中的一门神技,练到至高境界一次腾空可以踢出二十四脚,而且每脚的方位各不相同,端得非同凡响。黄蓉蓉家学渊博,识得这招的厉害,仰身连续两个后空翻躲过这一招,她大叫:“敢情你也会上两手,这样就更有趣了。接招!”继续冲上前来,拳出如风,脚下掣电,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反观那查喳就有点手忙脚乱,方寸大失。黄蓉蓉父母皆是出身武学名门,虎父无犬子,教出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虽说火侯尚差,不过招式却记得埝熟。而查喳不过是在武馆里学了几个月基本功,这种三脚猫功夫比起黄蓉蓉自然就差上一大截,好在黄蓉蓉现在内力尚浅,打在身上虽痛却也伤不到筋骨。这一男一女两少儿呼天叱地,拳脚交加地打了起来,茉莉劝了两声见没人理她,便默声不响地缩在墙角中观战。

查喳也就是那一招“行云流水神踢”让黄蓉蓉稍稍忌惮,踢过三次后黄蓉蓉就想出了破解此招的办法,待他踢出第四次时被黄蓉蓉斜身横掠,一招倒挂金勾正中胯下要害部位,疼得他蹲坐地下半晌没喘过气来。

“臭贼,现在该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吧。”黄蓉蓉拍着双手说:“赶快给我赔礼道歉。”

“我踢你的香蕉疤瘌屁。”查喳咕哝道。

黄蓉蓉不解地问茉莉:“他说啥?”

“他说你是疤瘌屁股?”茉莉约莫着翻译道,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

黄蓉蓉没听懂,料想这句话多半不是什么好话,心下着恼,看来不把这小子揍得满地找牙今天自己是不会感觉爽的,想到这里她猱身再上,挥拳便出。这次查喳学乖了,知道力拼根本就不是这个妮子的对手,那就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本事来。他自幼便是泊瓷城的市井小混混,又是出生在吉普赛人的浪荡者营地中,好的当然学不到,下三滥功夫却学全了,偷盗骂街对他来说信手捻来,逃命功夫更是一流。

两人在屋里一追一逃,逃在前面的口中始终没断过,把追在后面的骂得体无完肤,时不时还倏然返身摸抓身后之人一把,时而又扔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向身后之人;而追在后面的黄蓉蓉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的头发也散开了,裤带荡在外头也不自知,脚下鞋子也追掉一只。两小追追打打,渐渐的把战场延伸到房间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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