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在空中的力量,带着巨大的余波,使得整个迷蒙仙山摇晃不已。莫尘轩紧紧的拉着清衣,清衣却紧紧的看着千重。千重一啸之后,看着那虚无的天空,突然发足狂奔而去。一路红光飒沓,宛如晚霞一般,消失于天际。
清衣看着千重狂奔而去,起身就要去追,莫尘轩却一把拉住了她。
“现在是追不上了。”
清衣心里一阵疼痛,蓦然抬头才发现莫尘轩一头青丝已然成为雪白一片。
“你的头发。”清衣愕然,莫尘轩低下头,那一双鲜少情感的眼睛,布满伤痕。他转身,走近烟无居的尸体,清衣这才发现烟无居竟然已经死了,思及此,立刻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看着莫尘轩默默的抱起烟无居,一路尾随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对不起。”
莫尘轩前进的脚步猛然停住,但是他淡淡的低下了头,飘白的发丝如一缕轻伤,划过他的眼眸。
“那不是你的错。不过,天命而已。”莫尘轩淡淡的说完,大步而去。唯有他知道,清衣代替千重说对不起,对于他的伤害。就如同夫妻恩爱秀一样,让他在痛失烟无居的同时,更进一步,将他推向无休止的寒凉。不过天命,不过是天命。莫尘轩的心无力的笑着,这样一遍一遍的催眠着自己。
莫尘轩将烟无居的尸体,放在寒冰洞中,准备下葬。清衣站在洞外,默默的看着一切。无形的悲伤,从莫尘轩那迟缓的动作中,一点点的蔓延过整个迷蒙仙山。看着那飘白的发丝,清衣的心忍不住就要伤感。她能感知她的悲伤,却无能为力,而且,她更担心的,就是千重。千重这样而去,她的预感很不好。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是她还是不自禁的,看到莫尘轩一出来,就忍不住上前询问。
莫尘轩的心一阵寒凉,但是他知道这是必然,她的眼中只有千重。爱,本就是自私的,就像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师傅,而师傅却无怨无悔的帮自己,纵然丧命。感情这种事情,永远说不清,永远没有对错,注定先爱的那一方,受尽苦楚。
他定了定心神,目色深渊的看着天空。“他已经成魔,能对你留手,说明意识还有点意识,但是看他的反应,一个月后必然彻底成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他就会成为完全没有意识,只知道杀人的魔头。到时,只怕整个泽国都要完了。”
“有什么办法?拼上性命,我也要救他啊!”清衣一把拉住莫尘轩的胳膊。莫尘轩低头,看着那只手。她握的这样用力,好像要急切的想要捏碎他的骨头。太在意了,所以就本能的忽略了外界的一切吗?轻轻皱了皱眉,莫尘轩别过头。
“师傅说,有块碧血石,可以清浊他的魔性,但是不知道所在何处,而且找到了,也不知道要怎么用。”
“碧血石!”清衣一愣,松开莫尘轩。莫尘轩皱了皱眉头。“你知道?”
“恩,我们去琉园,就是为了找碧血石。”
“你是说,碧血石,在那风孤虚手中?”莫尘轩微微皱眉。清衣点了点头,一想到自己跟风孤虚的恩怨,一时就难以平静。现在,怎么说他也是她的表哥,可关键是不知道他跟万俟铁烈到底相认没有。本来之前就恩怨颇多,上襄的死,始终是沟壑,纵然他没有错,这心里多多少少觉得不舒服。可是眼下……
琉园的风,今日吹的不是一般的冷,众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浪,一波一波的刮着众人的心。一个新来的侍卫不解的撞了撞旁白的同僚。
“怎么感觉这么冷啊?”
“废话,你没看园主这几日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吗?”
“额,就因为战败吗?”
“不是。”
“那是什么啊?”新侍卫来了劲头,探了探脑袋。那老侍卫却一把推开他。站好自己的岗位,嘴里却不忘记念叨。
“还不是因为突然带回来那个男人。”
新侍卫莫名奇妙的看向那琉园的最高处,却不知道,哪里正是一片狼藉、
“哐啷……”一个接一个的瓷器摔在了地上,那些跪倒在屋内的大夫们,手忙脚乱的躲避着。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要是治不好他,你们就别想活着出去。”风孤虚面色阴戾的看着那些大夫,莫名烦躁的摔着所有能摔的。只有在这一片响亮的碎裂声中,他才会觉得短暂的舒服。
门外的天机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大夫,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缓步入内,一挥手,那些大夫像捡到救命稻草一样,惶惶的逃了出去。看着满地的碎片,天机不得不再次皱紧眉头。
“你觉得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风孤虚回头,冷峻的脸上依旧冷漠,可是那双眼却是忍不住的流露出一丝软弱。
“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残废吗?”风孤虚低声说出这句话,忽然伸手,狠狠的像墙壁上砸去。那日他带万俟铁烈回来,虽然天机处理得当,但是因为伤势过重,虽然救回了命,但是那条胳膊却真的是废了。千重魔性太重,击出时又带着必杀的力道,所以万俟铁烈现在必须砍掉那只胳膊,不然那伤口中所夹带的魔性,只怕在不久的将来,会开始肆意在万铁烈体内、风孤虚已经看到过千重成魔的样子,所以万万不能看万俟铁烈成魔。但是,这手。这一只手就这么没了,他一想到他是为了救自己而这样,他的心就刀捅般的疼。所以,他命人抓到了这附近所有有名的大夫,可是他们都无济于事。
他们都是一般人,而万俟铁烈这病他们显然是治不来的,所以他们无奈,风孤虚发飙。天机淡淡的拍了拍他的肩,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去见见他吗。”风孤虚迟疑着,去没有挪步。他不是不想去看万俟铁烈,他只是觉得愧对,毕竟是他害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若说以前他觉得是万俟铁烈欠了他的,那么现在就是他欠了万俟铁烈额的,使得他的步子始终就不能跨出去。
看出他的犹豫,天机淡淡的笑了推了推他。
“放心去看,他现在药效未过,暂时不会醒。你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心里会好过点。照你现在的样子,是个琉园都不够你砸的。”天机说的平淡,风孤虚想了想,又看看满地狼藉,终于一甩衣袖朝着万俟铁烈的房间去了。
这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像赌气似的去看万俟铁烈,可刚一靠近房门,不自觉的腰就有些弯,脚步也尽量的放轻了,甚至是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的。若是下人们见了,定然下个半死,嗜血冷酷的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打死他们都不会信的。
屋内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药味,风孤虚微微皱了皱眉头,等下一定要让天机给换间更加通气的房间。思及此,他的人已经来到了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的万俟铁烈,风孤虚的心,蓦然的像被攥紧一般的疼。他恍惚的坐在万俟铁烈身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张苍老的脸,可是那被重重包扎的左臂那样,生生的闯入他的视线,使得他忍不住去触碰。
“我不能让你残废。不能,让你因为我……”他的话卡在喉间,艰涩的难受。他是他的父亲,他的爹,他不要欠他的,只因为他觉得还不起,他觉得痛。以前他恨他,那样的无可厚非,纵然知道真相,也孩子一般的别扭着。可是这样的自己,他依旧这样给予关爱,依旧这样舍身相救,他恍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叫他,不配认他。他冷漠成性,杀人无数,他那样硬的心肠,那样血腥的过往,他却从不计较,反而一而再的救自己。
“对,不起……”风孤虚托起万俟铁烈的左臂,强忍着眼中的灼热,一字一顿,说的那样艰难而痛苦。然后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上。风孤虚一愣,霍然抬眼,就看到万俟铁烈半眯着的眼睛,努力大睁的看着他。
“砍掉吧。”
风孤虚一愣,但是迅速反应出是天机骗了他。霍然起身:“不行!”突兀的霸道与阴戾,好像在瞬间让他恢复了本来的性子。可是万俟铁烈只是看着他冷漠的脸,轻轻的笑了。
“砍掉了,你就是我的左臂,好不好。”
风孤虚阴冷的身影,霍然僵直了,他恍惚的看着万俟铁烈。他现在在做什么。都这样了,他还是那样的要认自己吗?这样的伤若是换了自己,自己定然不能接受吧。没有左臂的后半声,那是怎样的生活,可是他不在意,他就是这样的看着自己,就是这样平淡的说出这样不平淡的话语。
风孤虚的世界一片温暖,却又那么的不可思议,他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热泪盈眶的,忍不住想要喊爹,可是,张着的嘴,嘶哑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万俟铁烈笑了,微微有些疲累的闭上眼。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认我,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可是,你记着。我是你爹,不管什么时候,你有危险,我一定会第一个帮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是我跟素荷的儿子,这,只为这一点,我就会拼上所有。”
万俟铁烈闭上眼睛,想象着素荷的样子,微微的牵动嘴角。那是他的妻子,这是他的儿子,他们仿佛在这一刻都在他的身边,虽然重伤在身,可是他不觉得痛。心里的伤痛永远大过身体的,反之亦是如此。就在万俟铁烈想到这些,轻轻微笑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一声轻微的,试探的,带着犹疑的唤。
“爹……”
万俟铁烈未必的眼,霍然张开,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站立的风孤虚。风孤虚微微蹲下身,看着他苍老的脸,忽然好想下定了决心,无比坚定的看着他。
“以后我就是你的左臂。”万俟铁烈苍老的面容上,陡然升腾起孩子一般的笑容。那样的笑容,如同清风吹进风孤虚的心。万俟铁烈笑的仿佛合不拢嘴的,伸出右臂拍着风孤虚的肩。
“我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
“恩!”风孤虚肯定的点着头。这是他的父亲,一直是,永远是。
屋外,一袭白衣靠着门柱,随风飞扬出一种阡陌的淡然,但是恍惚间,却似浅淡的伤情,落成人心间,不能笑容的雪。天机微微抬头,看着和煦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一袭白衣,舞在风中,仿似久远的水墨画,清雅的同时,带着历史不能泯灭的伤。
第二日,风孤虚就安排好大夫,既然已经决定砍掉左臂,你就速战速决,一面夜长梦多。风孤虚想留在万俟铁烈身边,可是一看到大夫拿着刀近万俟铁烈的身,他就不知道怎么的,本能的荡在万俟铁烈神仙,凶神恶煞的瞪着众人。众人一时心力憔悴,无奈之下,万俟铁烈只得安慰几句,让他出去了。
风孤虚知道这样不行,无奈走出房间。刚一出房门,就看到一直徘徊在外面的士兵。
“怎么了?”不悦的瞪着那士兵,那士兵慌忙跪倒。
“禀,禀园主。那个姑娘来了。”
“哪个姑娘啊?”风孤虚皱起眉头。
“御龙,御龙的那个姑娘……”士兵话一说完,就看到风孤虚微微一愣神。士兵心里恍惚,那个姑娘来了,也吓了他一大跳。本来想赶走的,但是一想到她会御龙就不敢放肆了。
“现在人在哪里?”风孤虚厉声。
“将军,跟将军在会客厅。”他话音未落,风孤虚已经大步而去。
风孤虚是在是想不明白,清衣倒他这里来的目的。若说是之前那个赌约,她不是已经黄了吗?自己最近太忙,没有把千重的事说出去。千重自己成了魔,他想着也就不必他开口了,日后自会天下皆知。清衣定然知道的啊,那为何还来找自己?而且,上次看他的样子,定然是很不待见自己,自己虽然对她有意,可是眼下,全是万俟铁烈的事,实在是想不通她来的目的。
思及此么快不走向会客厅,刚一靠近,就听到天机和清衣正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