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点了点头,看着脚下千万兵马,恍然有一种莫名的燥热感。甚至连血液,好像都微微有了沸腾的感觉,但是这感觉并不好,因为他知道,这是只有在嗜血的时候才会有的激动,他恍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努力镇定心神,强压住心头的冲动。等到清衣回到千重的寝宫,千重还没有回来,九悠却忙里忙外的,留着趴在桌上的上襄,无聊的看着众人。
“怎么了?”清衣坐在上襄旁边。
上襄看着忙碌的人。“九悠忙着他的婚事,说晚上就回轩辕家操办,靖王爷提了一堆难死人的要求,九悠打算回家跟我爹商量一下。”
“那你呢?”
“他让我帮忙,留在这里和沈青一起看着景逸郡主,免得他爹有什么动作。”清衣一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出来。
“这结婚,怎么跟打仗似地。”上襄双手趴在桌上。“是啊,真麻烦。”清衣看出他的失落,拍了拍他的头:“你以后也会遇到的。”上襄不置可否,忽然抬起头:“你要跟他一起出征啊?”清衣点了点头,上襄突然握紧拳头:“要是我,才不会让你出征呢。那么辛苦那么危险,他就不能为你想想吗?”清衣看着上襄愤怒的表情,忍不住学着千重的样子,狠狠的捏上了他的脸。唔,手感果然不错。
“你干什么!”上襄大力挣扎,真是的,他又不是洋娃娃,干嘛都不放过他的脸。清衣闹够了,松开手,微笑的看着他。
“夫妻呢,不是只在有福的时候一起分享,有难也要同党,那样的爱才会长久。而且,我想要的,是跟他并肩站立,而不是一位的依靠。那样软弱的人生,并不是我需要的。”她说的温柔,脸上带着憧憬的笑,看的上襄痴迷着,却也寒冷着。他知道,不管怎样,她的心里就只会有千重,思及此,微微的就笑了。灿烂的笑容盛放在清衣眼中,温暖而繁盛,可是只有花朵自己知道,这盛放背后的孤独与痛苦。
“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啊?”
“不行,战场危险,你又不会武功,九悠也不在,去不得。”清衣说的现实,上襄忽然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啊哈哈。”清衣一愣,旋即又捏上了他的脸,坏小孩,竟然也学千重来戏弄人。
一切准备停当,大队人马在万俟岩烈的注视下,缓缓的离开了京城。站在阁楼上的万俟岩烈,看着他银子飒爽的儿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啊。儿子,终于也到了成家立业,独当一面额的时候了啊,那个做父亲的不是五味陈杂啊。
他们这边忙,琉园这边更是一刻都没有停。因为万俟铁烈火烧琉园之后,琉园内部破损太过严重,但是人员伤亡,倒还好,所以琉园女子多半都要去琉园修复,而男子却全副武装准备征战。其实他们这个正是亏空时,最好是修养生机,但是风孤虚和天机却都认为现在是最佳时机,因为他们多年来一直暗中向四周扩散势力,所以虽然人少,但是论实力,却不见得输给千重他们。
只是,火烧琉园这一大事件背后,定然有一个尖细。所以,风孤虚平日里一如既往,暗地里却在暗查每个人,想要揪出那个叛徒。听到泽国大军将至,他的心霍然燃起欲望。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他看都没看多看一眼的男人,竟然是太子,而清衣竟然也在这次出征的行列、“呵,注定是要与我为敌吗?”他冷冷的扬起嘴角,看的天机忍不住皱紧了没有。只有他知道,那冷冽的唇角后,抑郁着的深刻的痛楚。
“将军。”风孤虚突然开口,天机回神,就看到风孤虚有些不悦的,将一本折子扔在桌上。他拿起来一看,双目寒光一闪,随即收好折子。
“属下知道怎么做,园主放心。”风孤虚却扬了扬嘴角。“十二年,也是不易,将军可要多多留情哦。”他笑的邪魅,话语中暗藏着的杀机与不屑,让天机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他直了直身子。
“这是属下的家务事。”
“家务事扰乱了整个琉园,那只怕就不是将军你一人的家务事了吧。”天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退了出去。室外的天气越发的寒凉了,天机看着拴在门口的庆人,苦苦的笑了。牵着庆人走向自己的府邸。
“庆人。”天机忽然开口,庆人停住脚步,看着他。天机微微一笑,细长的眉眼隐然有一种婉约的美。“你还会不会正常走路?”庆人摇着舌头看着他,他微微俯下身,看着庆人。其实除却庆人古怪的动作外,但看他的脸,棱角分明,星目剑眉,放在泽人眼中,只怕也是个迷倒不少姑娘的偏偏少年,只是如今这狗一般的模样,着实让人很难再去看他的脸。
天机微微叹了口气。“记得刚见你,不过一个孩子,转眼间,已经长大了。我是不是该为你找个女子。”庆人听着天机的话瞪大了眼看着天机,天机却依旧是笑的,细长的眉眼,少了杀伐与冰冷,就像在为老友找老婆一样,谆谆善诱。
说话间,已经到了天机的宅子。天机一身白衣站在自己的府邸面前,仰头望着,眼中的落寂那样明显。
“这个宅子,最初不过因为有她,后来失却了她,却让我看到了你。”说道这里,他忽然低下头,眉眼锋利的看着庆人。“你是不是恨我,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庆人大睁着昏黄的眼,看着他,使劲的摇着头,挂在脖子间的铃铛丁玲作响,像一首奇怪的歌谣。
天机直视着他的眼,眼中压迫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只有身在局中的庆人,自己能感受得到。庆人望着天机这样的眼,他知道,有些事是再也瞒不住了。可是,他霍然迎上天机的目光,他无愧于天机,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他对视。
天机看着他,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头,庆人一愣,天机缓缓的拉着他站起来,不是四肢着地,而是双脚着地。
“有你这样的目光,我就知道当年我没有选错人。已经十二年了,你也该自由了。”他说着,一扬手,庆人忽然挣扎着吾挠自己的脖子,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链条全部砰然断裂。庆人惊愕的看着一切,忽然停止挣扎,怔怔的看着天机,良久,才迟疑的,缓慢的张开口:“主,主人!”沙哑的声音,让他惊愕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咽喉,十二年了,他已经以为自己是个哑巴了,想不到竟然还有说话的一天。
天机看着他,目光温润:“十二年前,在奴隶市场我就跟你说过,只要忠心于我,定然有一日,我会还你自由。”他说的淡然,一身白衣,却将往事翻阅而出。那年琉园正在壮大中,很多人气不过泽人,拐卖他们的儿童到琉园来做奴隶买卖。他一时游街兴起,看到两个人争夺庆人。他一时好玩,就收了庆人,但是却残忍的封住他的咽喉,让他不能说话,而起麻痹他的神经,让他只能如狗一般,用四肢走路。他想要看戏,看看这样的折磨,这个泽人的孩子能不能承受,或者能承受多久,能在什么时候起来反抗他。
可是他低估了庆人,庆人一直默默忍耐,无论怎样刻薄的要求,他不反抗,不动摇,只是默默的坐着,时间久了,竟然比他那些有手有脚的侍女下人还能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任务,他在惊愕的同时,不得不对他付出感情,渐渐的把他当做老朋友一样。
可是……
天机看着庆人,轻轻的闭上眼,猛的一抽手,庆人忽然倒地,怪叫一声,然后低头,发现他的四肢不再僵硬的只能趴在地上,而是可以轻松的活动,甚至站立。
“你走吧。回你的部族去,这里已经不再欢迎你。”
“主,主人!”庆人怔怔的看着天机,忽然凉凉的一声叹息:“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杀我。”
天机依旧微笑的看着庆人:“因为你不配。”长风冷冷过境,翻飞起天机那一袭阡陌的白衣,如同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落满庆人的心,他恍惚的看着面前的天机,却觉得那样遥远,恍惚的,只能记得那一句温柔似水,却刺得心千疮百孔的话语——你不配。
是的,庆人缓缓的后退。他是不配的,他是万俟铁烈从小就派来琉园的奸细,他委曲求全,甘愿做牛做马。只为了还万俟铁烈救他全家的恩惠,只为了刺探更多的消息,他不过就是一个奸细,如此肮脏龌龊,见不得光,事情败落,也不配被他杀死。
思及此,庆人缓缓的后退,忽然头也不回的向城外跑去。天机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莫名的笑了,只是那笑容空洞的仿若一张白纸。他缓缓抬头看着自己的府邸,继续笑了。“呐,又空了。”
事后,风孤虚知道他放走了泽国的奸细,大为震怒。天机却依旧凉凉的看着他。“他是我买来的,怎样处置也是我的事情。”风孤虚看着他的眼,知道一切已成定局,而且,这庆人虽是尖细,但是并没有将所有情况告诉万俟铁烈,看来多少对天机有点感情,主仆情深么。他冷笑一声,却不得不转开话题,现在马上动身,泽国的军队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战了。
天机皱起眉头,跟他分析了一下具体的战事情况,决定先下手为强,在范阳关,也就是泽国和琉园的交界处动手,这里泽人不清楚,但是他们自己的人却是相当清楚,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们出兵,倒真的还没有泽国的军队活着走出这里。
而且,更令天机高兴的是,这次出征,他已收到消息,那个跟他一样深谋远虑的万俟铁烈竟然不晓得为什么,没有出征,这可给他捡了大便宜,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跟万俟铁烈斗法,现在万俟铁烈撤了,他们这仗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两人商议妥当,立刻下令军队布置。
他们这边有计谋,千重清衣那边也没闲着。两人和者李等人围在帐中,分析了一下局势。者李指着饭阳关,皱起眉头。
“这里是要塞,但长年被风孤虚占领,上次三千铁骑杀了进去,竟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我看此番,天机和风孤虚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山势狭小,易守难攻,而且行路太过狭窄,只要风孤虚命人站在上房,就可不费吹灰之力,打掉我一半的军队。”千重思附的看着这块难办的地形。“现在,只怕他们已经在部署这,就等我们直接过去挨打。”千重看着者李,两人一起犯难,寻思着,如果是万俟铁烈在的话,会有什么想法,正在思量着,清衣忽然走近地形图。
“易守难攻,也不见得不能攻。”
“姑娘有法子?”者李蓦然亮起眼睛,看着清衣。清衣看着千重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指着地图。他们易在占了领先地形,上即为有利。我们在下面上不易,若我们从天上攻,岂不是占得比他们更有利?”
者李本是亮着的眼眸,听完她的话不禁又暗了下去。“姑娘说笑了,这一两人上天容易,一个御剑术就成,可是这上万兵马怎么办。”
“从上面敲掉敌人的防守,从下面攻上去。”清衣眉眼犀利的看着地形图。
“姑娘又说笑,我们军中能御剑而行的就几个人,而琉园个个身怀幻术,我们怎么能从上面敲掉敌人。”
“者李,不要急躁,让清衣说完。”千重思附的看着清衣,清衣的法子其实人人都想过,在这样的地形,除了这样到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但是难就难再怎么敲了他们的防守,这才是关键。
“我们人办不到的,小黄不见得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