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进来?赶紧去请县主进来。”虽说只是区区一个请字,却是北临国唐唐一国之君的金口玉言。一时间众妃心中飘过一句话:皇上极在意这位县主。就算不是为了讨贤妃欢心,也是为了给慕家一个面子。宁婳县主是谁啊,皇上好友的遗女,贤妃的亲侄女,更是北临四大美女之首。她们的好奇心自然不会差,身处深宫自然是不放过每一出好戏。
只见秋公公笑了笑,弯腰恭敬地对昊帝道:“皇上,只怕县主不肯进啊。”笑话,皇上都说请了,她还敢不进,是不是要抗旨啊。
昊帝微微皱眉,正准备问他为什么的时候,贤妃就开口了:“皇上只怕是忘了,清儿从小就喜欢清静,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还是臣妾出去吧。”
说完,贤妃就起了身向昊帝缓缓施了个礼,扶着念念的手就疾步走出去了,与平日里的端庄淡雅大不相同。想着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侄女了,贤妃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
昊帝盯着贤妃远去的背影许久,眼中有些怅惘和些许迷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皇后端起杯茶水轻啜了两口,然后就坐在座位上有些愣神。
梅妃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昊帝。眼中一抹嫉妒飞过:为什么那个女人不爱皇上,皇上却还是要那么宠她?甚至连轩王的未来都由着她做主。
“皇上,听闻县主聪慧过人,有素有倾城之名,今日好容易进宫来了,皇上一定要带我们姐妹认识认识。”
倾城之名?还不是人们人云亦云来的。慕清寒常年带着面具,除了家里亲近的人之外,就连她的外祖父苏琨苏丞相都没见过她的真貌。所以,宫里的妃子都以为慕清寒是因为很丑才带着面具的。
人们就是这样,听到别人的好之后就非要踩两脚才能心安,不过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被狠狠地打脸。
昊帝听到梅妃的话微微回神,然后想起她刚才说的什么,忍不住皱眉:“清儿喜欢清静,还是让她们姑侄俩多叙会旧吧”
“皇上”,淑妃在一边也撺掇着昊帝,娇声道:“县主如今已然住在京都了,何时叙旧自然都是可以的。说不定我们这次扰了贤妃姐姐,贤妃姐姐还能借这次的事情多召县主进宫呢。这样贤妃姐姐不就能多看到县主了吗?更何况,县主素来美名在身,我们也是想见见的。”
这样一说,似乎是有点道理。身后一些品阶较低的妃子见此也不由得一起央求了,皇后依旧看着手中的帕子失神,直到身边的菱儿推了推她,她这才看见皇上在看着她:“皇后似乎有些走神,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臣妾没事,多谢皇上挂怀。”皇后轻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笑便随着昊帝起身,一起去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宁婳县主。
“娘娘,县主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咱宫里的花开的甚好,就在小花园里等着了。”念念小心的看着脚下,扶着贤妃疾步往小花园走去,身边只跟了一个忠心的小太监。等走近小花园中间看到那抹瘦弱的身形之时,贤妃才缓了脚步,走到花园中间却是再不肯往前走一步。
面前被一片风信子簇拥的女子,一袭浅蓝色的宫装衫,身姿纤弱窈窕,挺拔的脊骨,青丝披在身后直达腰间,正侧身望着一盆纯白色的鸢尾花出神。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脚步声,这个时候能怀着这么一种焦急而又期盼的心情,又知道她在这里的人,只有姑姑了吧。念此,朱唇微勾回头转身,对着来人莞尔一笑:“姑姑。”
贤妃原本是有些许愤然的,可是当女子回过头来娇声的一句姑姑,却让她当即红了眼眶流下一行清泪,顺颊而下。滴在地上,滴在慕清寒心里,滴在远远看着的昊帝的心尖上。
有多少年没有见她喜极而泣了,看来以后要常叫宁婳入宫了,想必这样她才会开心。不至于,像一潭风过无痕的水。
慕清寒微撩衣裙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清冽之音响起带了几分愧意:“清儿见过姑姑,数十年没来探望姑姑,还望姑姑不要生清儿的气才是。”
贤妃看着伏在地上跪着眉间触地女子,依旧在流着眼泪。女子带了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她哥哥的孩子。那个把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哥哥,他的孩子。也是她的亲侄女:“起来吧。”
“多谢姑姑”,慕清寒起身,抬起手缓缓解下了面具。流云似的乌发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两股青丝随意飘散在肩上。那鹅蛋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立于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若说,这五官中要排个名次的话,那么最美一定是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眸中就像装着大海,令人感到柔和又感到神秘,又像天上的星星,璀璨而明亮。
此刻,绝美的脸上呈现出绝美的画,大海中涌起了浪花。虽然是笑着,却不断有泪水滑落。
贤妃何尝不是如此,秀美淡雅的气质早已不见,换作了喜悦与悲凉。那双同样诱人的双眸中,也是留着同样的辛酸泪。
两个何其相似的人,面对面做着同样的事情,想着同样的人,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看到对方的艰难,看到对方的倔强,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清儿”
慕清寒上前几步,再次跪倒在贤妃面前。贤妃紧紧搂着她,却没能忍住,轻声哭泣着:“姑姑早就叫你来京都的,你怎么才来?是不是你父亲不在你就可以不听姑姑的话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独留我在这样一个地方?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怎么能反悔?”
当年慕渊夫妇离世,对于身为妹妹的贤妃是何等的伤痛,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身边能有个人能陪着。
唯一疼她的哥哥走了
这世上最疼的她哥哥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唯一的亲人,离开了。
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好难受。
好在,哥哥还有两个孩子,她一定要帮哥哥照顾好这两个孩子。可是,一批又一批被她派去接人的侍卫回来了,哥哥的两个孩子还是不肯离开。他们想守着双亲,不让他们孤单。
又是三年,哥哥的儿子来了,来到了京都,在国子监求学。贤妃考过他,这个孩子虽然不聪明,可是他努力。哥哥一定会放心他这个样子的。
又是七年,她终于等来了哥哥女儿,她长得很美,哥哥看到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尤其是他的女儿还这么的聪慧。
可是哥哥,你没有回来,而且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慕清寒知道贤妃是想起了父亲,便止了哭意,抬头起身掏出帕子,细细的为贤妃拭去脸上的泪水:“姑姑莫要伤怀,若是父亲在世,他一定不希望姑姑难过的。”
“姑姑明白”,贤妃理了理心绪,也替慕清寒拭去颊边泪痕,睫毛轻颤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宛若冬日里的霜花。贤妃这么一位美人也不由得感叹:“清儿果然是美,将来定要许配个文武双全的俊公子才配得起我家清儿”
慕清寒笑笑不语,转头看向北边那群浩浩荡荡的人群时早就换成了冰块:“没想到,宫中的好奇心竟是如此大。倒是让本县主好生吃惊!”
不管那些奇异的眼神,慕清寒又将面具戴了回去,然后站在贤妃身侧。贤妃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想来温和的脸上此刻有些愠色。但是却还是先弯了腰下去,声音少见的有些冷冽:“臣妾见过皇上、皇后。”
皇后身后低品阶的妃子也齐齐弯腰娇声问安:“见过贤妃。”
“见过皇上,皇后。”慕清寒只拜了皇上和皇后,别人她不屑于拜,也不必拜。
昊帝挥了挥手,免了这一群人的行礼。走上前去,路过贤妃之时踟蹰了一下,然后站到慕清寒面前,生了三分笑意:“清儿长大了。”
慕清寒早就和昊帝私下说过,若有一日她来到京都,希望昊帝在众人面前能以初识的姿态见面
“千夜哥哥不也长大了”,未料到慕清寒会如此回答,昊帝先是微愣,随后笑意又深了深:“清儿还是当年的清儿,你要是不和伯父这么说话,只怕伯父都不习惯呢?”
众妃原本还因为宁婳县主这么对皇上吓了一跳,现在看来,皇上倒是很乐意的相处。看样子,宁婳县主这分量不浅啊。
“伯父还是让众位娘娘回去吧,现在这里满是娘娘们身上的香气,连花香都掩盖住了。”
慕清寒见昊帝都不摆架子了,那她自然也是要委婉一下,做做小儿女家的样子。反正昊帝和父亲交情很好,平日里也总是会以兄弟相称的。叫伯父也没什么奇怪的。
“好”,昊帝素日里最喜欢儿女绕膝,现在终于有亲侄女能和他叫叫板,他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听了慕清寒的话后,直接让那些嫔妃退下了,只留了皇后和贤妃。本来梅妃还想留下的,结果昊帝皱了皱眉,立马就退下了。
等到众人全都走干净之后,慕清寒又朝着皇后施了一礼:“清寒见过姨母。”
皇后和苏婉是亲表姐妹,这声姨母倒是必须叫。皇后端庄的笑了笑,扶起她:“清寒不必多礼,一路上可还安稳?”
“多谢姨母关心,一切都还好。”慕清寒站在一边,态度恭敬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总是感觉怪怪的。
昊帝蹙了蹙眉,看向一旁面色微冷的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的贤妃,想起来她对慕清寒看重的紧,慕清寒的喜恶她自然清楚,明明侄女不喜欢人多,她也不想让他们跟过来。可是没想到还是惹得不开心。
“咳、咳,皇后,母后那边朕还没去请安,你替朕去问个安吧。”
被点到名字的皇后,很懂事的明白这是皇上有事要说,于是就顺势退下了,当然也不可能直接回宫,还是要去太后那里看看的。
“贤妃,你坐吧”昊帝有些讪讪然的样子,就像个犯了错等着妻子批评的相公一样。然而,贤妃不买账:“臣妾不累。”
既然贤妃不想坐,昊帝也就没勉强,而是和慕清寒开始说话,而且两个人根本就不像是十多年之后才见面的样子:“朕记得你的婚典将近了吧?有没有定下具体是哪一天?”
“这个还没有,夫君说等他到了以后再说。说不定大伯父和二伯父也来。”看着慕清寒坦然安自若的说起夫君,眼中却分明是没有任何的爱意,就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就是不是爱人。
贤妃一脸懵的听着两人对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秀美的脸上生出几分迷茫:“清儿什么时候定下亲事了?怎么没和姑姑商量?”
这边刚问完,慕清寒就蹙着眉看着昊帝,虽说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昊帝还是能看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的。不由得扯了扯唇:“你姑姑不问,朕以为她应该知道。”
慕清寒每个月都会给宫里发一份两封飞鸽传书,一封给贤妃诉说近况,另一封则是给昊帝,用处保密。
原以为昊帝会告诉贤妃,所以慕清寒也就没说两遍。而昊帝以为这么大的事慕清寒一定早就告诉贤妃了,所以也没说。
“怎么是婚典?难道已经入了族谱,送完了六礼?”贤妃细想了想,发觉不对。婚典只是个形式,真正重要的是写入族谱,过六礼,然后祭拜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