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寒话落之后,华晨枫很久都没有说话,房中静悄悄的。
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格外的诡异也格外的荒凉。
直到慕清寒快要睡着的的时候,华晨枫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身躺好将慕清寒搂入怀中。
迷迷糊糊间,慕清寒也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像是在说:“永远不放手”?
次日清晨华晨枫醒来的时候,头像被千千万万的针扎过一样,疼得厉害。
刚想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正搂着慕清寒,动作不禁轻柔了些,慕清寒的眼睛红红的,轻纱垂落在肩头,可以清晰看到锁骨上零星的吻痕。
看到这些,华晨枫便想到了昨晚慕清寒所说的话:“这个孩子,留不住。”
“清儿”华晨枫心疼的拂过慕清寒的眼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胳膊,华晨枫换了身衣服,洗漱过后去找了一个人。
等到慕清寒醒来之时,华晨枫已经和一个人在书房交谈了许久了,听到小厮来报说慕清寒已经让人前去收拾花园了。
好像是列了个清单,让言伯把清单上有的花全部都除去。
华晨枫在此刻几乎可以断定,是那些花的缘故,所以才会导致慕清寒身体的虚弱。
“大夫,有劳了。”华晨枫对着白胡子的老先生拱手一礼,眼中平淡无痕。
“不敢,不敢。饮下此药之后,还希望夫人能注意休息。”老先生受宠若惊的赶紧还礼,然后就下去煮药了。
华晨枫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双手捏在两眼之间不断地揉搓。
随着轻微的脚步,悦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在愁什么?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听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很希望他们夫妇吵架似的,说完还勾唇笑了笑。
华晨枫明显是知道来者的性子,并没有多大的喜怒,只是淡淡的开口:“清儿腹中的孩子,只怕是留不住了。”
笑声顿止,寻双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蹙了眉:“怎么会?我记得她昨天还好好的。”
“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夫人身边可能有麝香,日积月累身子受损过度,恐怕三五年之内都无法生育。”华晨枫眉头皱的更紧,烦躁的用拳捶在书案上,丝毫不觉得痛一般。
寻双抿紧了唇,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良久才颤抖的问:“所以你是不是想好了,要给她一碗落胎药?”
华晨枫沉默不语,寻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总要问过她的意思,我不会多插手的。”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竟没有多余的话。
没有劝他,也没有质问。
寻双失魂一样的游荡在路上,脑海中一遍遍的响起华晨枫说:慕清寒的孩子,留不住了。
那个时候,她心里没有多大的反应,没有痛快,也没有伤感。
怎么回事?她应该感到痛快的!
为什么现在她会这么不开心呢?
寻双如是想着,脑海中一片混乱。
华晨枫和慕清寒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一碗浓浓的药汤,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慕清寒面不改色的拿起那碗药汤一饮而尽,碗里连一滴药渣都没剩!
华晨枫看着她将碗端起,下意识的就想制止,但是还没碰到碗,慕清寒就已经喝完了把碗放下了。
决绝的动作落在华晨枫眼底,心中顿生酸涩之感。
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慕清寒不喜欢他,所以这个孩子是不是能降生,大概在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华晨枫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使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我还有事处理,你先休息吧。”华晨枫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上去和往日的温润和顺有些不符,想来这个孩子的离开对他有很大的打击吧。
念此,慕清寒不禁有些愧疚,低下了头:“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华晨枫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话,这些都是很平常的话,每个人都可以说的,但是华晨枫总觉得这次有些和往常不同。
最起码,比以前有感情了。
“夫人放心,为夫会照顾好自己的。”华晨枫说完,冲她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出门,身后就有丫鬟叫出来了:“夫人!夫人!”
华晨枫听到声音心头一紧,赶紧又走回去,映入眼帘的是慕清寒躺在地上双手紧抓着肚子面色苍白,贝齿使劲咬着下唇,额间香汗淋漓,身下全是鲜血的一幕。
来不及多想,华晨枫赶紧上前把慕清寒抱起来,皱着眉冲一群只知道瞎咋呼的丫鬟怒斥道:“请大夫!立刻!马上!”
将慕清寒平放到床上之后,华晨枫拉过被子为她盖上,蹲在她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不!准确的来说是慕清寒抓着他的手,就像是抓紧了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痛楚。
华晨枫双手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清儿,再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到了。”
“三哥哥,三哥哥”迷迷糊糊的慕清寒就这样轻轻地喊了几声,华晨枫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俯身在她耳边,但是慕清寒却不说了。
嘤咛一声,咬紧了下唇,霎时唇边留下点点梅花。
华晨枫心疼她,怕她咬得太狠会留下疤痕,于是就把自己的手给她咬。
咬下去的瞬间,华晨枫感到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因为早就有准备,所以大夫很快就来了,熟练地把脉,写药方,喂止疼药。
忙活完这些,华晨枫在丫鬟指了指衣衫上的血迹后去换了身衣服,自然慕清寒也需要换的。
忙活完之后,华晨枫重新回到了慕清寒的房中,此时已经是晚间了,遣散了屋中所有侍候的下人。
华晨枫独自坐在慕清寒的床头,爱怜的拂过她的眉眼。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慕清寒如此虚弱的模样,唇边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清丽的容貌更像是纸一样。
她甚少受伤,生病也是很少有的事情,所以华晨枫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她。
这一次他虽然能好好陪在她身边了,代价却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孩子,还没在这世上看一眼,哭一声,就已经离开了。
而且还是他亲自送走的,就在今天!
华晨枫脱下衣衫放到衣架上,吹熄了蜡烛就上了床。
将慕清寒抱在怀里,抚平她皱着的弯眉。
来日方长,他们还会有孩子的,只要她愿意,多少个都会有的。
华晨枫如实想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他还要照顾夫人,还有好多事要做,所以他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俗话说落胎等于坐月子,所以慕清寒在床上躺了有好久,每日喝着那些苦兮兮的补药,连嘴都喝的麻了。
慕允辰春闱之后什么也不做了,怕她闷着所以每天来给她讲一些自己从前的趣事。
对于这个侄儿的离开,慕允辰虽有些伤感但是和姐姐的身体相比,都不算什么。
只是他现在突然很想见见那个大侄儿也就是华翰翕,但是姐姐说翕儿要在外面待几年才会回来。
一时半会儿怕是见不到了。
偶尔寻双也会来看看,但是每次都不会说话,只是在一边陪着,眼中总会闪过一些光芒。
对此,慕允辰感到不解,按照结拜的关系来说两人不应该很亲热吗,为什么他看不到呢?
或许是找不到借口安慰吧,慕允辰如是想。
华晨枫不知道每天在忙着什么,每次他来的时候慕清寒大多都睡着了。
他就默默地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慕清寒熟睡的侧脸出神。
也有的时候他会拿一卷书,陪她坐一天。
转眼间就过了半个月,慕清寒想起宫中的赏花宴,一阵头疼:“本就不想去,现在更不想去了。”
“若不想去,派人入宫传个话不就行了。”华晨枫宠溺的笑笑,打算扶她起身穿衣。
慕清寒微微侧身躲了过去,让他有些失落:“已经答应了,怎能失信。好在我这副身子不必她们那些娇嫩的女儿,修养了大半个月早就好了。”
既然那天华晨枫已经答应了,作为名义上他的夫人她就不能扫了他的面子。
“去准备马车,顺便通知寻双姑娘,要进宫了。”华晨枫随手拿起一件月白色绣着暗纹的披风,披在慕清寒身上:“走吧。”
慕清寒不明所以的被他牵着手往府外走去,边走边嘱咐身边侍候的侍婢一些应该注意的地方。
“我须回岭南处理点事情,你要照顾好自己。隔壁我已经安排好了,从宫中回来就回家住吧。”华晨枫眼角一扫,身后有人来了又悄悄在她耳边轻声道:“注意身边的人。”
慕清寒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想要出口问她就看到后面的红衣飘飘的明艳少女,于是也没有问。
“姐姐身体好了吗?怎么要去参加宫宴了?”寻双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华晨枫,亲昵的挽上慕清寒的手臂:“姐姐脸色还不是很好,要不就算了吧,我不想看了。”
慕清寒浅笑笑,摇了摇头:“无妨,终日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来散散心。”
“也好”寻双甜甜的一笑,宛若娇媚的花:“玩完之后我也该走了,常待在一个地方可不是我的性子。”
“好,记得多带点银子。”慕清寒说完,就让怜儿扶着上了马车,寻双冷冷扫了眼还在看着慕清寒背影的华晨枫,轻哼了声也跟着上了马车。
华晨枫送走了姐妹两人,就有小厮给他牵来了他的白马,一声‘驾’之后,绝尘而去。
作为春闱考生的慕允辰早就已经到了皇宫,和他的两个好友云桐和苏明钰在一起讨论这次的结果。
“你们说这次最得利的会是那位王爷?”苏明钰拿着把扇子挡在脑袋边上,自以为会起到隔音的作用。
慕允辰看了看四周这么多的人,有些拘束:“这些事,不是我们私下能讨论的,我可不敢说。”
一向洁身自好的云桐抿紧了嘴唇,不参与此等话题。
“你信不信?今天之后咱们三大家的门槛肯定是要好好修缮一番的。”苏明钰信誓旦旦的甩开扇子,猛然间就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官员走了过来,于是连忙挺直了身子。
顺便用扇子戳戳其他两人,示意一下有人来了。
“拜见丞相”苏明珏弯腰恭敬的行礼,这是在宫里没有祖父只有官职。
慕允辰和云桐也赶紧学着他的样子行礼:“拜见丞相。”
苏相已近五旬,头发花白,身体到还算硬朗,平时的人缘还算可以,但是有件事却是一直被人谈论:他的女儿苏婉就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书生,从而被父亲赶出了家门。
苏相精明的笑了笑,捻着胡须:“无需多礼,快起来吧。”说完,冲着慕允辰慈爱的笑笑:“这就是小辰吧,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慕允辰尴尬的笑笑,有些生疏的叫道:“外、外祖父。”
听到这句话,苏相明显更高兴了,拍着他的肩膀:“好,今日你外祖母身体不适未来参与宫宴,要不然这声外祖母也是能听到的。”
慕允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接话:“改日晚辈一定前去探望。”
虽然态度并不是十分熟络,但是多年不来往能做到这份上慕允辰也算是很有教养了。
苏明钰和云桐相视一眼感觉有点怪异,慕家和苏家之间故事谁不知道,按照慕清寒的性子只怕和好是无望。
要是被慕清寒知道刚才,慕允辰叫了外祖父,只怕回家是少不了要受教了。
苏相本着关爱晚辈的姿态,还想继续拉拉近乎,想要把慕允辰拉拢过来毕竟这孩子厚实,没有那么多心计,容易骗。
未等开口,远处就传来了侍卫的唱喏,事实上每进来一个人都会高声禀报,但是这几位却是最引人注意。
“宁婳县主到、安国公之女到、汝阳侯之女到。”
众人几乎是同时看了过去,然后全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