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的装修显得古朴典雅,带有一丝欧洲贵族庄园的风格,但它的位置有点偏,处于市郊。可以想到平日里来这里的人,不会太多。因此它的生意也并不是很好,只是稀稀落落的坐了几桌的人。
空气中回响着一首优雅流畅的旋律,这是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苏轩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咖啡厅,他们四个人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
秋日的午后,天空中不时有白鸽飞过。阳光和煦,投下斑驳的倒影,微风习习,曳动窸窣的声响。
他们各自点了一杯蓝山咖啡,便开始闲谈起来。苏轩坐在正面太阳的位置,阳光照到他身上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他的旁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她叫董霓,是他的未婚妻。
而苏轩二人的对面坐着苏轩的高中同学,同时也是他的死党,陈墨和余文哲。
坐下没一会儿,苏轩就在阳光和三人的话语声中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自从那天他向董霓求婚成功之后,他就陷入亢奋不已的状态。尽管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了,尽管他们的恋情是在重重阻挠之下艰难的生根发芽的,但是在她确实答应之前的那一刻,他还是异常的紧张,生怕她的答案会出乎他的意料。而她终究没有让他失望。
趁着求婚成功的劲,他们开始结婚前的各种筹备工作,选婚期,订酒店,联络婚庆,试婚纱,拍结婚照,商量邀请哪些亲朋好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与此同时,他还要考虑买房的问题,他不想让她在嫁给自己之后,过得太辛苦,然而以他的工资在他们的城市想要拥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还是有着一定的困难,他只能在忙着各种事情的同时,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奋力工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奶奶,自小抚养他的奶奶,突然就生病住进了医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不肯离开。苏轩知道这是奶奶想看着他成家,他只能加紧速度,并调整了婚期,希望能够赶在那之前完成他们的婚礼。毕竟即便现在不像古代那样迷信了,但是他的家人多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这就使得他们的婚礼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意味。
……
苏轩睡得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但是今天他却做了一个梦,一个仿如真实的梦。
苏轩做了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梦。梦中他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一对感情和睦的父母,一个精致可爱的妹妹,还有一个不用为金钱而担心的家庭。
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着,无灾无病,无忧无虑。他和他的妹妹在静好的岁月中健康成长,上学、毕业,而后谈婚论嫁,各自成家,有了各自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直到光阴逝去,青春不再,他的梦才渐渐淡去。
苏轩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许这是他内心的潜意识,也许这便是他所向往的。
在梦的最后,苏轩恍惚中看到一个巨大的光团,就仿佛一个巨大的光蛹,存在于过去和现在,并且将会一直存在下去。光团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忽闪忽闪的,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然后……
“阿轩,阿轩……”耳边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的同时,苏轩的身体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
苏轩略带挣扎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庞。她正满脸关切的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对他的关心。
他与她在一起三年多了,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曾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真的可以走到这许情侣都到不了的一步。至今,苏轩还记得才认识的时候,董霓一脸娇憨的用她甜美的声线喊他“哥哥”。
是的,他比她要大不少。他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是高三,正要准备高考。等到她考上了大学,他们就在一起了。可以说,她把她的整个青春都花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是她的整个青春!
他们是在家人反对中在一起的,可以说冲破重重险阻也不为过了。他不知道她到底承受着多少来自家人的压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一直支撑着她,不离不弃,就那么走过了几年。
她是个孝顺的女孩,家人在她的生命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她曾告诉他在她高三的时候,还会因为离家太远跟家人打电话说着说着就莫名的开始哭泣。那是她第一次跟他讲起这件事。那时候,看着她发来的文字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悄然生根。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竟为了他不惜与家人闹翻!他在感受到浓浓爱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她是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阿轩,你怎么了?”董霓看他迟迟没有反应,问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苏轩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到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不禁问道:“他们俩呢?”
“哦,他们俩看你睡得那么沉,有事就先走了。”见苏轩又要问什么,董霓似是知道他的问什么,“借钱的事情已经谈好了,他们都答应了,过两天就给我们打过来。”
“嗯,真是辛苦你了……跟我在一起不仅没让你过得更好,反而还要你跟着我四处奔波受苦。”苏轩一脸歉疚的看着董霓。
“说什么呢,你知道的,我决定跟你在一起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董霓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只是我答应过你的,会在你毕业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可却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成绩,不仅没让你家里人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安排好。”
苏轩说的其他事情是指什么,董霓自然知道。他们能够认识可以说是一个偶然,如果那一天不是他的父母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在她闺蜜家里玩,那么也许一切就都会不同了。
在那一天之前,他们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不认识她,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命运总是喜欢出人意料,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们相识,而后相知,直到相恋。
可是,在一起这么久,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感到愧疚的人,那就是董霓的闺蜜。她也是对苏轩多少有着好感的,那一天,本就是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安排的相亲,不想到最后却是成全了苏轩和董霓两人。
都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走到了一起。只是心里多少会有疙瘩,也是由此,董霓和她的闺蜜这几年的联系愈发的少了。
“你放心吧,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看着董霓的情绪低落下来,苏轩安慰道。
“嗯,我相信你!”董霓点点头。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想要完成这些事,是多么的不容易呢?她的父母是那样固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依然还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只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即便如何细小,那也还是希望啊!
咖啡厅外,远处的太阳缓缓下降,夕阳将天空烧成一片火红。渐渐昏黄的光线下,时有蝴蝶飞过,划出几道不规则的轨迹。
时值初秋,有风自西北方来。
下楼的时候,透过眼角的余光,苏轩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孩坐在黑色钢琴的前方,五指在琴键上律动着,倾泻出一曲曲流畅动听的钢琴曲。那是一个稍显偏僻的角落,女孩专注着弹琴,偶尔抬头四顾。苏轩注意到她的时候,她也恰好看到了他。她看了苏轩一眼,淡淡一笑,清新而优雅。苏轩也赶忙回了一个笑容。
推开咖啡厅的门,一阵冷风吹到身上,董霓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走在前面,满心想得都是他们即将结婚的事情。她很开心,她的开心显露到脸上,便成了苏轩眼中发自内心的笑容,恬淡却很诱人!
大学这几年她承受的压力是苏轩不能想象到的,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们,说两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时不时给她安排相亲,即便对苏轩印象很不错的董霓的妈妈也是反对的一份子。
但是现在,再有几天,到时候那就谁也不能分开他们了!今生今世,她都是他的人,今生今世,她只能是他的人,他们会相互扶持,白头偕头!
夕阳的余辉洒下,女孩儿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神圣的外衣,她回过头,将手背在身后,看着站在咖啡厅门口的苏轩。
苏轩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董霓,那个陪伴了他三年多的女孩,这一刻被光芒笼罩着的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美好而遥不可及。
她喊:“你快点过来啊!”
他看着她,阳光刺目,让他的大脑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清醒过来的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向着她走去,慢跑,加速!
“霓儿,快躲开!”苏轩大喊,拼命似的向她跑去。
董霓不知所以,一脸茫然。
“快躲开啊!!!”苏轩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再一次加速。
董霓似被吓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苏轩去势凶猛的推开了董霓,而后只听得“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轻轻的飞了起来,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同时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他又听到似有若无的“砰”的一声和汽车刹车声,紧接着一阵引擎加速的声音由近及远。
莫非是霓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便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任他如何挣扎,却也只能做无用功。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啊!!!苏轩在心里狂吼一声,试图保持清醒,不知道董霓的情况之前,他不能昏迷过去。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意识却依然在不断模糊。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在你侬我侬的两人,下一刻就会发生车祸呢?如果再来一次……如果……
苏轩极力睁开的眼睛中倒映着逐渐黯淡的天空,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天空中白云悠悠,有蝴蝶在他的身体上方不着痕迹的飞过,停留。
而后,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