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凉风依依。
除却那些高门大屋和烟花柳巷中还有纵情声色的喧哗,洛阳城中绝大多数人家都已归于平静。
街巷阡陌间被月光蒙上一层薄纱,整个洛阳城竟比白日里平白多出几分素雅。
小院之中的三人依旧情绪不佳,压抑的气息甚至使得院落中的夏虫都逃离的无影无踪。
“唉,你小子命舛数奇,当有此劫。”老猢狲眉头紧蹙,率先打破沉默,认真道:“此法须得在你突破第二境桎梏时,以神异之物置于体内,强行贯连通原本絮断的经脉,届时你方能引天地元气入体凝出气海,到达第三境。”
话到此处,老猢狲心中似有一丝不忍,便停顿下来看向郑经,后者一脸恬淡,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在意。
“人体经脉穴窍有如星辰般繁杂,至今未有人能尽揭其奥秘,强行贯通的凶险不言而喻,稍有不慎,轻则四肢百骸俱废,重则身死道消。”老猢狲微敛心神,继续认真说道:“而且就算你有神物之助也仅能勉强贯通几处主要经脉,达到凝聚气海的最低要求。经脉健全者凝聚气海时都伴着莫大凶险,更别提你这样的体质,当真是十死无生。”
即使不说,郑经也知晓其中利害,可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和惧意,双眸之中的情绪尽消,心间竟一时古井无波。
郑经抬手曲指轻叩额头,这是他的习惯。而熟悉他的人知道,但凡他做出此番动作则代表他做好了某项决定。
“决定了?”老猢狲问。
“决定了!”郑经答。
一问一答,同样的三字,异样的心境。
“入了第三境,我就有了跟老天爷讨价还价的办法。至于到时候是坐地起价,一口吃成个胖子,还是典身卖命,在老天的淫威下乞命求个温饱,那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郑经眉目间有神采飞扬,平静中透着傲然道:“不过老天爷给多予少是他的气量,能拿多拿少还得看自己本事。”
与天争命本身便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有一类人还能将骄傲变成气吞山河的自傲,此刻的郑经无疑便是此类人中的佼佼者。
“哈哈哈,好一句拿多拿少还得看自己本事。天若不予,我自强夺的气魄当浮一大白。”老猢狲揽壶痛饮,说不出快意。
郑常闻言亦觉得胸腔中有豪气升腾,若非理智尚存怕是要向天长啸。
院中积郁的压抑一扫而光,连空气都变得异常清爽,就像是被无数清水清洗了一遍。
郑经敛去心头傲意,重归于平静,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要早些准备,未雨绸缪总比临渴掘井来的爽利。”
“说得极是,毕竟贯连经脉所需之物皆非凡物。”老猢狲点头称是,接口道:“六欲藤,无目蚕丝,鼋龙筋哪一样不是可遇不可求?万幸的是你仅需其中一样。”
郑常微微垂首,思索片刻后认真说道:“论功效无目蚕丝居首,六欲藤次之,鼋龙筋最末。可要论其存世多寡却要反过来,鼋龙虽多居于深海,但每隔一年半载总有大修行者将其捕获。六欲藤只产于西方琉璃佛境拉扎寺中,乃是得道高僧斩断其六欲所化,流通于世的极少。无目蚕丝则是世间难寻,毕竟无目蚕乃是洪荒遗种,于千余年前便在世上消声觅迹。”
“无目蚕丝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在六欲藤上多想想法子,最后实在不行也只能用鼋龙筋将就。”郑经亦知三种神物的稀少,心头不禁苦笑。
“我有六欲藤的消息。”郑常的言语恰时的响起,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在郑经心头炸响。
看着微微错愕的两人,郑常立马解释道:“我也是今日出门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天守阁阁主凌云志新近得了一串佛珠,上有菩提子一百零八颗,由六欲藤串联而成,据说是拉扎寺中证得罗汉果位一高僧所佩之法器。”
佛法讲究因果,其前世因,今世果的说法令性情豪直的大元人所不喜,因为在元人眼中,现世现报才最为快意,但这并不妨碍大元王朝的修行者对佛家法器的喜爱,修行时有佛家法器相助,使之明心见性物我两忘,修行速度自是更上层楼。
“菩提子本就难寻,更休说那六欲藤,却不知如此重宝怎会落入凌云志手中。”郑经脸上愕意更浓,蹙眉思索片刻之后问道:“凌云志修为如何?”
“五境上品,确迟迟未能踏出通往天醒的那一步。”仿佛知道郑经心中是何打算,郑常不急不缓的继续说:“叶南天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否则也未必敢向天守阁大供奉下手,提前站队固然重要,可他也不会蠢到给自己找块硬骨头来啃。”
“不蠢却也不智,殊不知,不偏不倚地的中立才是长存之道?”老猢狲呷一口酒,一脸玩味。
郑经平静下来,明亮的双眸盯着郑常,“明日我和你去趟天守阁,我想凌云志应该会乐于割爱。”
郑常微微一怔,有些迟疑,“难道就不怕钦天监有所察觉?”
郑常点了点头,“十二年的平淡足以证明些什么,再者说一名天才重新崛起的噱头也能够转移很多注意力。”
“但愿如此。”
老猢狲一脸风轻云淡,郑经却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担忧与祝愿,心头一暖,打趣道:“二爷还是那么不坦率。”
而回答他的是一声,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