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府,位于洛阳城中心的天安大道中。
天安大道可以说是整个洛阳城中除却皇宫以外最为尊贵的地段,能以国号天安为名足可见其非同一般。所以这条大道里住户们的身份自然也是非比寻常——不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便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正是因为这里是一个王侯将相扎堆的地方,所以天安大道在世人眼中就显得格外排外,寻常百姓也不会轻易踏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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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王朝虽有宵禁之令,但对于大多数天潢贵胄和权贵来说只是一纸空文,所以当夜幕降临后,整个天安大道依旧灯火通明,依旧歌舞升平。
而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地向着武侯府行去。
沿途不少勋贵和官员都看见了这辆黑色的马车,他们眼中流露的情绪却大相径庭,有嘲讽,有戏谑,有怜悯,有顾虑,有惊奇。
黑色马车的车夫是天守阁的迎客小厮王富贵,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握住缰绳的双手颤抖不已,眼眸中却溢出亢奋的光芒。
此时的王富贵之所以会流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皆因早先从天守阁出发之时凌云志对他说的一句话,“王富贵,若今日能从武侯府活着回来,我便让你真正的富贵。”
凌云志向来重诺,这是天守阁上下皆知的事,所以当王富贵听完这句话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便坐上了车夫的位置,多年之后,凌云志也曾问过王富贵,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果决,王富贵傻笑着回答:“阁主能给我富贵绝对比我能想到的富贵还要富贵,这事值。”
相较于王富贵的亢奋和不安,马车内的凌云志和郑常就显得太过平静,一席黑衫的凌云志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而车厢另一侧,郑常则把自己藏在半张面具和斗篷里面。
郑常身上斗篷和面具是出发时凌云志所提供,斗篷上有兜帽,可以完全将郑常的身形盖满,而面具原本是可以将整个面部遮掩,但是却被郑常一手掰断成两断,只留下遮挡眉目的上半部分,其理由竟然是赴宴便要吃喝,遮住嘴巴可怎么办。
马车在武侯府正门处停下,不待王富贵出言提醒,凌云志和郑常便从车厢内先后跨出,然后迎着石阶拾级而上,直至漆红的大门之前。
“将军令小人在此恭候阁主大驾光临。”
恰在此时,洞开的大门内走出一名管家模样的汉子,其动作语言简练非常,一看便知是军人出身,他对着凌云志拱手道:“二位贵客请随我来。”说着便引着凌云志二人朝府内走去。
武侯府占地极大,内里的结构透着十足的武人风范,笔直简单,没有半分文人所喜的清雅繁杂,管家引着凌云志二人穿过数条走廊便到达正厅。
行至此处,管家模样的汉子止住脚步,拱手道:“将军大人已在厅内备下酒宴,二位请。”说完后就自行退下。
凌云志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便领着郑常进了厅内。
当他绕过门内的屏风后,就发现武侯府的主人已然端坐于圆案上首位置,正悠然的自斟自饮。
“凌云志拜见将军大人。”
凌云志向着叶南天躬身见礼后,就极为自然地在案前坐下,而一旁的郑常更是洒脱,连礼也未见就挨着凌云志坐下,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哼
叶南天虚眼冷瞥眼前的郑常,然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是极为不满,只见他浑身散发着无比霸烈的气息,用极为冷漠的声音说道:“藏头藏尾,且不敢用真面目示人,难道天守阁内都是这样的鼠辈?”
凌云志嘴角挂起一丝轻笑,戏谑道:“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怕被将军一剑削去了脑袋。”
叶南天脸色越发阴沉,狞笑道:“今日凌阁主可是上门问罪的?”一句话就让场间的气氛箭弩拔张。
整间厅堂内突然涌入大量的天地元气,砖石立柱都在此时颤抖起来,无数灰尘从墙间地缝里争先恐后的挤出来。
叶南天心念微动,充斥在厅堂内的天地元气便化作一座无形的巨山朝着凌云志狠狠碾压过去。
以凌云志第五境上品的修为自然不可能硬抗这一击,但他丝毫不见慌张,依旧悠然自得的饮酒。他身旁始终埋首吃喝的郑常,在此刻抬起头来,但也只是抬起头来。
随着他的抬头,一股天地元气后发先至,狠狠撞在碾压过来的无形巨山上。
没有想象中的爆响,也没有天地元气相撞后溢出的气流,此刻的厅堂中平静异常,显得过于诡异。
可就是这平静让叶南天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击有多强,然而凌云志旁边那位埋首吃喝的神秘人竟然能在一刹那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还显得如此轻松写意,这样的修为太过骇人,他实在是想不通凌云志身边怎会有这样一位大修行者。
叶南天越想越惊惧,额头上和身上不自觉的涌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数息之后,凌云志盯着叶南天的双眸平静而认真的说道:“将军言重了,凌某并无此意。”
“哦?”叶南天闻言双目中的冷意稍减:“那你想怎么样?”
凌云志脸上浮起肃穆之色,沉声道:“此次上门叨扰将军,并非问罪,而是请罪。”
叶南天怎么也没有想到凌云志会这样说,当即一怔,数息之后才缓过神来,不耐地冷笑道:“凌阁主莫非是在开玩笑?我性子不好,你最好说清楚点。”
“既然将军要我说清楚点,那我就说清楚点。”凌云志看着他,不卑不亢“此前凌某贪愚而不自知,将解粮,移库,军备后勤这些大元王朝最赚钱的买卖尽皆攥在手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时至近日才幡然醒悟。”
叶南天玩味的看着凌云志,无动于衷的说道:“然后呢?”
凌云志依旧平静,自顾自地呷一口酒后,继续道:“以前跟着严相,以为自己也成了大人物,可近日才发现自己实际上只是大人物养的狗,而这条狗竟然还从其他大人物手里夺了许多肉来吃,没被打死真的属于万幸了。”
叶南天笑了起来:“除了你自己,可没人敢说凌阁主是狗。”
“那是因为我靠山足够牢固,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凌云志自嘲道:“可如今严相失势,我这条狗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叶南天笑容不减,问道:“这么说来凌阁主是打算另投明主了?”
“一条好狗最重要的就是忠诚,这也是大人物最看重的,一条见风使舵的狗就算再凶也不会得到主人家的青睐。”凌云志也笑道,“今天来的目的只是想着将以前夺过来的肉吐出来,求个平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