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发,古箫,居合刀。
今夜,艾欧尼亚的月色很美,皎洁明亮,和亚索身后所倚的居合刀的刀刃一样,明亮且散发着一股透彻心底的寒意,不同的是,居合刀大多数是红色的。
鲜血染的红色,就像亚索所说的,不杀人,比杀人难。
亚索面容有点憔悴,沧桑平静的脸庞还有些许风尘仆仆,他停在这里,倚着居合刀,嘴边横着古箫,他在等一个人。
箫声起,于是,艾欧尼亚的夜晚就多出了一抹难言的情绪,它属于一个浪人,或许也属于其他人。
“许久不见,该叫你疾风剑豪,还是亚索?”月光下多出了一道人影,看着亚索,他开口了,似笑非笑,似故人似过客。
亚索的箫声顿了顿,面色却没有变化,依旧闭着眼,吹着古箫,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之中,所等非人,亚索不愿多费口舌,即便那浪费不了他多少时间。
人影笑了,这次看的真切,月光下,两排洁白的牙齿,很明显,他笑了,对于亚索的态度,他早已习惯,若是亚索不如此,他才会不舒服。
“一别数年,游子归乡,我却看不出你有丝毫的兴奋,人都说富贵还乡,亚索已成为声名远播的疾风剑豪,富贵还乡还需锦衣夜行?”
他的话很多,至少亚索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他无止境的问题,让亚索很烦,还有,亚索不喜欢他的语气,很不喜欢。
不过,他的话让亚索记起了往事,想起了艾欧尼亚,原来,这里是他的故乡,这里应该还有他的亲人,当然,如果亚索被承认的话。
亚索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受命保护一位长者,却出师不利,长者惨死,他成为了罪魁祸首,一夜之间,众矢之的,为了抓到真凶,他不得不逃。
现在想来,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亚索眯着眼,有点唏嘘,不过让现在的他选,还是会逃。
不是怕,只是他不愿意手中的居合刀,再次染上亲人的鲜血,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亚索不想悲剧重演。
是的,那也是一个夜晚,亚索清楚的记得,那是他的亲兄弟,同父同母,避免不了兵戎相见,亚索胜了,那人死了。
不是亚索无情,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胜负只对胜利者而言,对于失败者,没有胜负,只有死,输就是死,即便他们是亲兄弟。
亚索突然发现,自己清楚的记得那位兄弟的长相,声音,甚至是那天的服饰,却模糊了他的名字,大概是叫永恩吧,亚索嘀咕了一句。
记得所有,忘记姓名,这样,亚索只记得自己曾经杀了一个对自己狠重要的人,非常重要,但是不记得他是自己的亲兄弟。
这是亚索这么多年,心中得以宽慰的方法,居合刀染血太多,永恩只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那个夜晚,亚索有了线索,踏上了征程,去寻找将自己逼到如此境界的那个人,那里,也是疾风剑豪开始的地方。
而现在,他之所以重回故里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个人,他找寻了许久,走遍了几块大陆,依旧在找的人,亚索相信,他快找到了。
结束了回忆,亚索瞥了一眼他,还是不愿意说话,再次横起手中的古箫,然后又是一阵箫声,不过箫声中似乎多出了一抹别样的感情,游子归乡?
亚索不会认可的,流浪多年,于他而言,哪里都是故乡,又或许哪里都不是故乡。
他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亚索,不是情人间的含情脉脉,也不是仇人间的咬牙切齿,他不在乎亚索的态度,只是在笑着,看着。
终于,月上三竿,箫声停了。
亚索被他看的发毛,浑身不自在,将古箫放回腰间,拔起居合刀扛在肩上,这次换亚索了,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亚索不像他,要是亚索不爽,就会表现出来。
“这是我的剑,不是刀,我不喜欢别人问我为什么把刀叫做剑。”
亚索还是开口了,拍了拍手中的居合刀,不,是“剑”,眉头皱了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还是喜欢称之为居合刀,剑不适合我,没准,也不适合你!”
他笑着,一把同样的刀出现在他手中,月光很亮,亚索看的很清楚,虽然样式相同,但不是他的剑。
亚索有点生气了,那洁白的牙齿晃得亚索有点脑袋发晕了,他决定不再让他笑,至少让他笑不出来。
亚索动了,就像月下吹来一股风,风很疾,他面色严肃,严阵以待,面对亚索,远非说的那么轻松,只是一切来的很快,快到他还没准备,就已经结束了。
风吹过他的脸颊,亚索出现在他身后。
几个呼吸之后,微风吹走他的鬓发,苦笑中,刚出鞘的居合刀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狂风绝息斩?”
他询问,亚索却没有回答,亚索的剑扛在肩上,背对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向远方。
直到他不再有笑容,不再露出那明晃晃的牙齿,亚索远去的身影才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就像是个斗胜的公鸡,轻笑间,传出了依稀的声音。
“居合刀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不过,剑适合我,却不适合你!”
看着亚索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他摇了摇头,再次露出了笑容。
和他想象的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亚索依然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服输,见不得别人嘚瑟,自己却嘚瑟的不行的人。
“不过,御风剑术的确了得!”看着手中的断刃,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月色中再次传来了亚索的声音,有点不满,更有着浓浓的傲意,“我更喜欢叫它疾风剑术!”
他很无奈,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着月色摆了摆手,离开此地。
月色越来越浓,寒意逼人,箫声却再也没有断过,直到亚索遇见了他今晚的第二个客人,或者说不速之客。
这里是一片大森林,亚索脑海里还有点记忆,小时候他点火烧过,没烧完,还挨了一顿打,当时他还有点惋惜,火太小了,竟然没成功。
不过,要是当时烧完了,亚索就不能这么悠闲的躺在树上了,准确的说是站在树上。
亚索的剑直直的插在树干上,而他就那么随意的躺在他的剑上,与地面平行的躺着,毕竟倚着剑是他的一个怪癖。
亚索在等人,又不想被人打扰,他认为森林很安全,没有闲杂人等,但是他又不安静,没事的时候吹着箫,如此高调,想找不到都难。
虽然是不速之客,但是,她就是亚索要等的人!
“下来!”清冷的声音响起,树下一位身穿紫罗裙,头发高高盘起的女子正柳眉倒竖的看着头顶的亚索。
对于亚索的这个行为,女子很无奈,看见亚索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没想到,过了数年,依然没有改变。
亚索出剑的速度很快,很少有人知道,亚索听话的速度更快,女子话音刚落,亚索已经收好古箫与剑,老老实实的站在女子面前,当然,剑是挂在腰间的。
亚索看着女子,女子也在看着亚索,两人都很平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还要走?”
终于,女子再次开口,看着亚索的脸,女子目光定格,没有挽留,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成则红尘作伴,看世间繁华,败则相忘天涯,另寻他人嫁。”
亚索的目光很坚定,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那你走吧!”
女子转身,干净利落,两人只为一见,女子了解亚索,没有开口挽留,她不怕亚索不留下,只怕他走得不洒脱。
很早以前,两人相识,女子就知道亚索是怎样的一个人,人如其名,疾风剑豪,虽然是后来才有的称呼,但是很适合亚索。
她知道,风就应该无拘无束,拖泥带水便不再是风了,也不再是他了。
女子的步子很慢,亚索就这么一直看着,不知不觉,亚索拿起了古箫,为女子送别。
箫声起,尽是离人泪,人不醉,今夜何处归?
风再次吹来,拂过亚索的脸庞,有一抹清凉,却带着温热,亚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几滴晶莹,不知是谁的泪,像是亚索的,更像是女子的。
月色中,女子渐行渐远,空气中,几滴泪水飘荡……
亚索不知道要多大的风才能吹起眼泪,更不知道,多牢固的心才能藏起这份珍贵!
只有默默转身,背对着女子已经消失的背影,分道扬镳,大步流星,风呼啸而过,扬起亚索的束发,嘶吼的风声,那是亚索的誓言。
吾之初心,永世不忘!
此日起,浪人重新上路,剑客再次亮剑,这是一个人的故事,一把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