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萝卜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从来都没有人知道。四年前他和楚十三初识时打过一架,楚十三用的是一把名剑,而十一萝卜却只是空手与他对招,那一战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他们自己当然更不会说。
他的来历也很神秘,甚至有人传言他是来自大汉皇朝的帝都。当然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一个山野小子,只不过是运气好交了一些名气大得惊人的朋友,才让他自己在夏国也有了点名气,楚十三无疑是其中名气最大的一个。
他从来不带兵器,也很少和别人交手,但是从没听说他败过。
这次他当然也没有败,既然他没有败,那个满身是毒的美丽女人当然也拦不住他。
所以他回来了,正好看着楚十三软软的倒在地上,十一萝卜只好又把他背回去。
十一萝卜问:“你中毒了,但是你没有死,莫非那个女杀手又爱上你了?”
楚十三反问道:“怎么你这个酒鬼还没死,莫非她酒里下的是****,不是要命的毒药?”
十一萝卜叹口气道:“你实在是个精,我敢打赌,只要你还能说话,便绝对没哪个女人舍得杀你。有时候甚至连我都恨不得把你的舌头割掉,只因为我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少了一条你这样的舌头。”
楚十三笑了笑。
十一萝卜又道:“可惜你的运气实在不好,不是被女人追,便是被杀手追,而我恰恰认得你,不但常常请你喝酒,还要背你睡觉。可惜你这次怕是睡不着了,因为能出得起钱雇如意双煞的人并不多,何况近年来她们名声正如日中天,能请得动她们的更不会太多,你有了这样的对手,只怕我难得有请你喝酒的时候了。”说罢,眼中透露出深远的忧郁,直直的看着窗外。
楚十三突然问:“玉如意呢?”
“当然是放她走了,难不成我还得留她吃饭?”
十一萝卜从不杀人,何况那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楚十三依然在笑。
然而除了笑他又能怎样呢。这个人是他的朋友,这个人为他做了这么多。
人生在世,一个人能有这么一个朋友。
难道他还不值得笑么?
他知道,十一萝卜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告诉他,他为他做了多少,只是想要他更坚强的活着,只是想告诉他,即使他楚十三失去了一切,但他至少还有他这么一个朋友,十一萝卜。
楚十三突然想这几年来他的生活,是多么的颓废,消沉。自从失去她后,他的人生便从此变了,仿佛从天堂一下坠入了地狱。
记得那个时候,他是多么的积极进取,对生活充满了热忱,他几乎击败了夏国那时候所有最有名的剑客,甚至连夏厂二十年不曾出观的长老无心道人也败在了他的剑下,从此江湖中便有人开始说他的剑法是天下第一。每个人见到他时都充满了敬意,恭恭敬敬的叫他十三公子,那个时候他才刚好十九岁。
他出生在淮州楚家,他的父亲是曾经有着夏国第一剑客尊称的楚凡人。他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他拥有两世为人的灵魂,因为他本来就是来自地球的那个大混混楚十三,所以他一生下来就已经知道别人要学很久才能知道的许多事情,他是个不世出的神童。楚家上下也从心里把他当成了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
然而现在,他竟然沦落到这种程度,要不是十一萝卜,他说不定已经死在了玉如意的手上。
想到这,他再也不能制住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
楚十三流泪了。
他是个男人,然而他流泪了,只因为他再不流泪,他便要心碎。
谁说男人不能流泪?
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的名字叫孤心,然而他的心却比世间大多的心都要复杂。
只因为他在骗自己。
无心道人号称无心,他真的无心么?
不。
因为他也放不下,他放不下夏厂名声,不然他不会出战,以至败在了楚十三这个年轻人的手上,成了别人成名路上的垫脚石。
十一萝卜看着楚十三,这个曾经是夏国武林神话一般的男子。他理解他的痛苦,虽然他并不想说那些话,但是他不能不说,因为他不能看着他就此沉沦,只因为他是他的朋友。
他轻轻的抓住楚十三的肩膀,仿佛这样便能让他感到一些温暖,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痛苦是别人无法分担的,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减少他一些痛苦。
他落了泪,因为他实在为这个人心痛,虽然他一直认为这个人其实是个傻子。
静,又静,深夜了。
连虫子都似乎懂得了这一刻的悲伤,悄悄的,默不作声。
良久,终于十一萝卜道:“你真是个傻子,这几年来你虽然逃避,假装过得很自由快活,但我每次看到你独处时,看着那把剑流露出的情绪,我便知道,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忘得了她。而我更明白,你也一定知道,自从你离开她以后,她过的并不开心,因为总有些他们夫妇两吵架的传言,而最近更有人说他们已经分居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你,但是至少你应该知道一些。”
楚十三用力握住床头的剑柄,仿佛一旦不够用力便要失去一般。
他不做声,眼泪却泉水般滚下来。
十一萝卜又道:“我知道你当初放弃她只是为了让她幸福。但现在你至少应该知道,她过得并不快乐,这是你的错,因为你的逃避。你以为你很伟大,其实你却是个疯子,疯得伤了人心。若我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毁了她本来可以很美好的一生。因此你若是个男人,便应该站起来,请她原谅,给她应有的幸福。”
突然,楚十三站了起来,他的毒已解,已经不需要别人照顾。
他走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十一萝卜也不知道,但是他没有拦他,因为他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沉寂许久的坚定。
他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
但是他走的时候,腰已经挺的很直,这便足够。
夜,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