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阳只好打算自己回马家湾,他收拾收拾,给爸打个电话,声音都沙哑了,实在憋屈得难受。是啊,夫妻双双把家还,绿水青山才戴笑颜呢!现在,他和往常一样,一人回家,没有新娘,哪像个新郎呀?
但是,即便如此,仇梅也不放过他。秦怀阳刚要出门,仇梅就拿把雪亮的剪刀冲过去,对准秦怀阳的胸膛,做着刺向秦怀阳的动作:“今天你敢去,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再进这个门!”
秦怀阳看着那把曾经扎进他手背的剪刀,不可思议。什么时候仇梅把那把剪刀带到新房里来的,而且分明看见仇梅是从他们同床共枕的枕头下面摸出来的。昨晚他们颠鸾倒凤时秦怀阳根本没有想到仇梅的头下还有一把剪刀。尽管秦怀阳曾经可以把剪刀扎进自己的手背,但面对仇梅准备刺向自己的那把剪刀,他却退却了。
秦怀阳连卧室的门都没走出去,就把扶着丨]把手的手放开了,然后回到床上蒙头大睡。
噩梦开始了。
同样蒙头大睡的还有孙兰。
孙兰蒙头大睡是因为她生病了。参加完秦怀阳婚礼回家,孙兰就感觉不舒服。头沉,发烧,出虚汗,幸好还在十一长假期间,自己去医院吊瓶水,就轻松多了,但脚下还是没根,两腿发软,浑身轻飘飘的。第二天长假结束,孙兰强撑着爬起来,眼前一片金花明明灭灭,晕得险些栽倒,只好给马明侠打个电话请假,在家休息。
仇杰在社区忙着拆迁,接待上访,放假也没一天安生过,根本顾不上照顾孙兰。他先给仇梅打手机,说是在大喜日子里,本来想请妹妹妹夫吃饭,不料孙兰病了,改天再请,叫仇梅别有意见。然后又给妈妈刘丽打电话:“妈,小孙病了,过两天再请仇梅俩口吃饭。”
本来仇杰也就是通报一声,免得爸妈和仇梅怪罪。妹妹新婚大喜,哥嫂怎么能没一点表示呢?但请不请仇梅吃饭,刘丽似乎不在意。接到儿子电话,刘丽最在意的是孙子果果。“小孙什么病?会传染给果果吗?”
仇杰告诉妈头疼发烧,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一惊一乍的。”
刘丽就是要一惊一乍的。噢,仇梅刚结婚,孙兰就病了,怎么这么巧?但躲奸卖滑,不想出血迎新请客就算了,关键要是真病了,果果没人照顾,那才是大事。刚出棵的果果,嫩芽似的,哪经得住病毒传染呀?当天晚上,仇金玉下班回家,刘丽就唠唠叨叨起来,把孙兰的不是从头到尾又编排一遍,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归到了果果身上。仇金玉当然比刘丽有城府。天下婆媳是克星,是天敌。有孙兰这样不吵不闹的儿媳妇就算不错的了,别再三不足四不足的找茬了。
“不行,这次一定要把果果带回来,在小孙那里怕是糟蹋得不成孩子了!”刘丽自说自话。
仇金玉提出来:“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咱们还是去看看小孙吧。”于是,仇金玉刘丽夫妇一起去看儿媳妇孙兰。看儿媳也不能空手
啊,正好家里有人送的中秋月饼,顺手提上两盒。
平时仇金玉刘丽很少去儿子媳妇住处。有什么好去的?自家孩子,成家立业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妥了。但一旦去了儿子住处,刘丽就手不识闲收拾起来,她在自己家里忙惯了,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到儿子家就到处看不顺眼,这里也脏,那里也不干净。刘丽肖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抱怨孙兰,出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家里成了狗窝也不知道收拾,懒得屁眼掏蛆,看不惯就要伸手整理打扫,但打扫一次两次,天长日久,看不惯也得看惯。这次去,还在路上刘丽就发狠向外爬蛆,我也不问他们的事。”
刘丽敲门。
孙兰妈妈出来开的门。亲家相见,亲热招呼起来。但这种亲热就像炒豆,噼噼啪啪响过几声,没了。笑脸也像是一阵风吹过的树叶,摆了两下,停了。
刘丽问:“哟,嫂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我那里坐坐的?”
孙兰妈妈不会讲话早就来了,帮着孙兰带果果的,哪也去不了。”
刘丽脸一寒,心里不素净。萝卜不用屎来浇,仇家孙子,别人瞎忙乎什么?再说,就这副小市民的样,能带出什么好孩子?
仇金玉说过几天请嫂子吃饭。”
孙兰本来眯眼躺在床上,果果趴在床边疼妈妈。小人儿一声一声叫妈妈,孙兰心都给孩子叫碎;眼角悄悄向下流泪。果果居然知道从床头柜上拿抽纸给妈妈擦泪。孙兰睁开眼笑着亲亲果果。就在母子俩笑得开心时,孙兰听到公公婆婆过来了,强撑着下床,把果果丢在卧室里,自己出门跟公公婆婆打招呼。
但果果喳喳地跟在孙兰后面出了门,晃晃悠悠走到客厅里,打量着陌生的爷爷奶奶。
“哟,乖乖果果!”刘丽赶快迎上蹲下去,拍着巴掌要抱果果。
但晃晃悠悠的果果却扑向了外婆。
外婆抱起来,送给刘丽:“去,亲亲奶奶。“
刘丽接过孙子,唬起脸,夸张地做个要打果果屁股的动作,认不得奶奶了,不要奶奶了!”
仇金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什么话不说。老公公看儿媳,他哪能说什么?说多了,就婆婆妈妈的了。但其实仇金玉的心很细,他一看孙兰蹙着眉头,脸色枯黄,就知道没大病,大概不过是俩口子又闹别扭,心气不顺,气血失调导致的。
孙兰识相,陪着仇金玉在沙发上坐,伸手拿过面前茶几上的苹果和刀子,削起来。仇杰不在家,不能三个女人都围着果果转,冷落了仇金玉。孙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仇金玉。仇金玉接下去,又放到茶几上。说是胃不好,不敢吃苹果。孙兰又削了个苹果递给婆婆。刘丽接过去咬一口,嚼了嚼,嘴对嘴渡向果果嘴里。果果咽下去,刘丽开心。果果外婆提醒说果果长牙了,能自己吃苹果。”言外之意,刘丽嚼苹果喂果果不卫生。
仇金玉的心思似乎不在孙子身上,他似乎更着眼全家团结和繁荣的大局,说:“小孙啊,小秦和梅子结过婚了,在你一个小区里,有什么事情,你要多照应着点。”
孙兰说:“要不是病了,我们打算请他俩吃饭的。”
“吃饭哪天都可以请。我说的是平时,梅子脾气不好,小秦也不爱多讲话,你们要常走动走动。梅子听你的。”
孙兰不好意思地说:“我听爸爸的。”
刘丽就没仇金玉那么理性了,她开始埋怨儿媳妇说小孙啊,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爱惜。没好身体哪能干好工作?没好身体哪能带好果果?平时呀,饮食起居都得要注意,不要为身材苗条动不动就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吃这美容,吃那美容。我看吃什么都不美容。健康才是真正的美。是不是啊,嫂子?”
孙兰妈妈笑着回答我不懂这些。”
孙兰对刘丽的话未置可否。她知道婆婆对她不满意,什么都挑剔。生点小病,婆婆就教训她一大堆。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病在自己身上,碍婆婆什么事?婆婆七拐八弯,还不是为她儿子,为她孙子?果真,刘丽又说了:“小孙啊,你这一病,嫂子又要侍候你,又要侍候果果,我看这样吧,果果我们带走,你好好养病吧。”
孙兰估计婆婆登门就没好事,果真又要抢走果果了。孙兰过的就是果果的日子,没果果,她似乎一天都活不了。孙兰从沙发上起来,想从刘丽怀里把果果抱过去。但刘丽不放。
“小孙,不是我说你,你真不懂事。我跟你爸疼果果,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好饭。现在你病了,果果跟我们去过几天再送过来,你又受不了了,是不是?嫂子,你评评这个理,我说的在不在理?”刘丽寻求亲家支持。
“就让他奶带几天吧。”孙兰妈妈哀求女儿。
孙兰不再说什么,掐腰回卧室睡觉去了。她不想再看到仇金玉和刘丽了。哪次来,不是给她带来伤害,就是夺走她的心爱。有权有势的人就如此霸逬,还说人家不懂事?你们的思维都是什么逻辑?爷爷奶奶疼孙子,不错。但能有孩子的爸爸妈妈更疼吗?孙兰就是扳不过这个理,更不知道仇家藏着一个昧心。
“砰”,一声门响,孙兰的心一下让人摘了去似的。失而复得的果果又让婆婆给抢走了。什么时候能要回来,孙兰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