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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安儿,阿妈虽是个女流之辈,可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只是------你千万别害了你爹爹啊!”

“爹爹?”贺安忙压低声音。“阿妈,小声点,千万别把爹爹吵醒了,阿妈,您知道吗?孩儿正是怕爹爹为难,才决定自己去救六王子的,六王子是爹爹的学生,爹爹爱他如掌上明珠,忍心看着他去死吗?可爹爹已是身陷囹圄,难以自拔了。孩儿若不帮他分忧解难,去做他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不也就愧对于他平时对我的养育和教育了吗?孩儿------”

“安儿!”覃氏忍不住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你这一去反害苦了你爹爹啊!你爹爹这一生的确不容易呀!远离亲人,放弃京都,来到容阳,历尽艰辛,饱受苍凉。五十出头的人就只你这么一个独苗儿,你去了他会------”

“阿妈!”贺安也把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知道,孩儿若死了,爹爹和阿妈都会伤心不已,痛不欲生。可是,为了情义,为了正义,为了------”

“无论为了什么,你今晚都不能去!”覃氏再次打断儿子的话,听口气已发火了。“去了你爹就-----”

“阿妈!”贺安也再次打断母亲的话。“您听孩儿把话说完,说完了你再看孩儿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吧!就为朋友,孩儿也该去!我对不起容美,是我要她派人去接六王子回宫的。我好心办了坏事。六王子是容美姑娘的心肝肉!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是天生的金童玉女,而我的自作主张,却毁坏了这对美好的鸳鸯,害得他们柔情似水却不能相依为命。阿妈,仅凭这一点,我也该去两肋插刀,舍生忘死!”

“孩儿------”覃氏抹了把泪,猛地抱住了儿子,就像哺乳似的那样抱着,哭道:“妈懂,妈懂!妈懂孩儿的心,可是妈不能没有你,我们家也不能没有你爹爹啊!孩儿,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一去,会给你爹爹带来什么后果吗?西后命令他去监斩,而你却去劫法场,就是再有道理,再该去,妈也不能让你去啊!”

“什么------”贺安就像晴天听见了霹雷,腿一软,便从母亲怀里滑落到地上。“阿妈------你说爹爹要去监斩?”

“是啊!先前西后传他进宫,就是令他去监斩。他已经去了。安儿,就听妈妈这一次吧,别去了好吗?万一你爹爹和你------还叫妈妈怎么活啊!阿妈自幼丧失了父母,现在才有了两个亲人。阿妈害怕再孤独啊!如果你爹爹不去监斩,母亲让你去。男子汉大丈夫,是该见义勇为。阿妈我若是五尺男儿,也会这么想这么做的。可是------听我这一次好吗?”

“天啊!”贺安大叫一声,便昏倒了------

13

按照西后的旨意,贺世恩准时在四更天走进了王宫,此时,西后早已为他安排好随从的刀斧手和侍卫,贺世恩知道,这些舞刀弄枪的人,与其说是听他指挥,倒不如说是专门来监督他的。西后忽然决定要他监斩六王子,实际上就是有意对他发难,他若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死在这些人的乱刀之下。这些人实际上就是随他行走的牢笼。

此时,贺世恩在众侍卫兵勇的簇拥下已经上了回生崖。这个多少人求生的圣地,竟也是多少人断头的场所,王宫的死犯都在这里杀,这里杀人最安全,不用刀也可以送人到地狱去。

去杀人场的路,不是上回生阁点回生灯的那条路,一条从山这边,一条从山那边。去杀人场比去点回生灯平坦。半山腰是死牢,死牢上面便是杀人场。贺世恩心里乱极了,但大脑里又似乎早已一片空白,他任由侍卫刀斧手簇拥着,恍恍惚惚地向黑暗的高处升去。

此时的天空也格外阴沉冷漠,就像一张刚刚哭过的脸,连星星都见不着一颗,唯有一弯细细的月亮似一只仍还挂着泪的眼睛。月儿的周围是厚厚的翻滚咆哮着的乌云。月儿在挣扎,乌云在汹涌。朦胧昏黑而连绵起伏的远山和近岭,似乎也随天空阴沉冷漠起来,使人感到阴森,恐怖,总觉得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风,时紧时慢的刮着,小草似哭,大树似怒。

“太傅大人,死牢已到!”一个侍卫忽然向他报告。

贺世恩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忙用打哈欠掩饰住慌乱,之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一扬:“继续往前!”

快到悬崖顶端,回生阁和横空石柱都能看到了时,贺世恩才命令随从们停下来,之后,独自朝绝壁上走去。他站在悬崖边,望了望夜空。那流泪的月儿已被乌云吞没了。远山变得和天空一样的漆黑起来。他弯下腰,捡块石头向悬崖下抛去。于是几声“叽叽”的惊叫,一群岩燕子被惊醒,在峡谷间胡乱飞撞起来。根据石头落下时发出的响声,他估摸出了悬崖的高度,便觉得这地方很好,回转身又向侍从们走去,命令道:“把死犯六哥俾带到这里来吧!”

没多久,两盏灯笼和一群人吼吼闹闹地向贺世恩走来了,一个带着木枷并用黑布套蒙了头的人被廷奇牵牛似的用绳子拉着,那便是死犯六王子。

贺世恩暗惊:西后还真派廷奇来亲自押送死犯了!看来今晚这里的一切,西后早作了周密的安排和充分的准备。廷奇是王宫总兵,武艺最高的将领,由他来押送死犯,不就是要告诉我:别打主意,六王子必须死,谁打主意救他就要和他一起死。

“总兵大人亲自押送犯人上刑场,不嫌大材小用吗?来,交给我吧!”贺世恩边说边把手伸向廷奇。

“嗳!”廷奇忙把手一缩:“这可不行,西后特别关照过了,六哥俾必须由我亲自押上刑场!”把缩回的手又伸了出来说:“就是这绳子头儿都是不能松手的呀!你看,我还把绳子在手上缠了几转呢!跑了重犯,这脑壳就要搬家的呀!”

“贺世恩冷泠地笑道:那就请总兵大人一路小心啊!”

“放一千个心,跑不了的!”廷奇说着,对后面喊道:“快把灯笼拿来,灯笼开路!”

拿灯笼的狱卒忙举着灯笼跑到了队前。灯笼很大很亮,将昏黑的山崖照出了一团如血的朦胧。来到先前扔石头的悬崖边,贺世恩向廷奇命令道:“停下!”

廷奇回过头来:“就在这里砍脑壳呀?杀人场在那边平处呢!”

贺世恩强硬地说道:“是我监斩官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你不是害怕死犯逃跑吧?悬崖和平地那处最保险?”

廷奇不服气地:“好,今日监斩官最大,停下就停下吧!”回头对已上前的队伍喊道:“停下!”

廷奇喊声刚落,忽然刮起风来,那风越刮越大,又猛又烈,呼呼啸啸,遒劲如鞭。风里似还夹着朦朦胧胧翻翻卷卷缠缠绕绕的雾霭,好像是把天空的乌云扯下了一团。风卷残云,势如洪水,形如鬼怪,掀人衣裤,揪人头发,刷人眼睑。顿时只觉地在颤抖,草在拔根,树也似要折断,人有些站不稳了。那团如乌云的雾霭里还夹了股熏人的臭气,顿时把人呛得头昏目眩,眼睛也睁不开了。悠地,只听得“唷!”地两声尖叫,于是两个灯笼“哗”地载到地上。“呼”地就灭了。悬崖上马上伸手不见五指,就像山顶突然下陷了千丈,成了海底一般。风仍在卷,云仍在涌。如波涛,似海啸!

“灯笼-----”廷奇一声没喊完,猛地觉得双脚悬空,“扑通!”摔倒在地。还呼啦啦向下打了好几个大翻滚------

贺世恩着实大惊,忍不住叫道:“这是何故!?”

“启禀监斩官!”一侍从惊慌地禀报道:“鬼!小人看见鬼了。一个龇牙齿咧嘴巴,红头发绿眼睛,拖着一条长尾巴的鬼!起码有两丈高!那尾巴像鞭子似的乱缠,人逢人倒,草逢草翻!”

“鬼?”贺世恩怒道:“人还没死,哪来的鬼?活人能变成鬼吗?瞎说!”

“不!”又一狱卒道:“启禀监斩官,真飞来了这么一个又高又大的可怕怪物,腾云驾雾,行步如飞,拖着一条长长的东西,是不是尾巴小人不敢肯定。是不是鬼小人也不敢说,小人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见过鬼呢!”

“是鬼!”不知谁又插道,“肯定是鬼,鬼才知道今天要杀人,肯定是来邀伴的。”

“好了好了!是人是鬼反正我没看见------”

贺世恩刚这么一说,忽听一声呼啸撞来,他也“唷!”地一声倒下了。

“鬼!”又一侍从大叫起来。

贺世恩也被鬼撞倒了,但他仍不相信这是鬼。而断定是出现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他的判断是:这人会使龙卷神功,先在远处发功变出风来,然后又打了一套纯正的隐身拳。而且一定还化了装。所以时隐时现,看起来很像鬼。可这身怀绝技的人会是谁呢?在容阳,除了他贺世恩会这种功夫外,谁还有如此能耐?据他所知,在华夏武林中,也只有洞庭衡山老道精通此术。他贺世恩自幼在衡山长大,就是跟衡山老道学的这功夫,但远不及老道精湛。

可这人究竟是谁呢?贺世恩这样想着,忽然十分紧张了。他到底是来劫法场还是来对付我这监斩官?

啊!千万别是他呀!

贺世恩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想到的同时,他暗暗叫道:妈呀!这难道就叫天意吗?今天这刑场上,西后故意为难我,你也来给我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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