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夜来代替盼盼成为二等家妓后,红叶就让她跟着凌依依到教坊那学习去了,日子好像倒也丰富了起来。说起这个教坊,凌依依一脸激动的望着夜来说,保证你来这会乐不思蜀。
夜来皱着眉头不解,凌依依也不解释,拉着她就走到了云韶府。只见三条紧邻的胡同里,单单云韶府就占据了半条胡同那么长,夜来被凌依依带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然则丝竹悦耳之声若隐若现,有时候仿佛离得特别近,有时候却又只有那么一丝声音可以捕获。渺渺之音中竟有种如沐春风之感,饶是夜来这种不精通乐器的半吊子也不由得叫声好。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凌依依似乎终于到了目的地,用手帕擦了一下虚汗,整理了一下衣裳,对着半掩的门轻轻地敲了敲,略带紧张恭敬的叫了声,先生,弟子可以进来吗?
夜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紧张的依依,以往见到她总是一个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如今也有这个时候,不免也有点好奇这位口中的先生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依依吗?进来吧。夜来竟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舒服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给人一种安全感,令人每分每秒都想靠近。他应该是一个温和的男子吧。夜来如是想。
凌依依微笑着拉着夜来进去,由此至终她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心情极好。
先生,您又在做乐器了吗?说着,凌依依快步走了上去从角落里的柜子里取出琴弦出来递给他,对此房间的布局十分熟稔。
夜来第一眼只看见一个背影,一身白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略带着点生活气息。只见他伸手接过依依带过来的琴弦,露出那双修长的双手,他的手是那么洁白无暇,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他的琴音应该很好听吧。这是夜来看见他的手后涌现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依依,你带了个朋友过来?
啊,差点忘记了。司空先生,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夜来。凌依依拉着夜来走到司空面前介绍道。
先生,您好,我跟着依依过来没有打扰到您吧。夜来客气道,却见他抬起头来微笑道,依依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就好。
夜来见到他眼睛上缚着白绫惊讶的望着依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司空像是知道了什么不介意笑着说,依依没有跟你说我其实是个瞎子,哈哈?
夜来不知所措的说对不起先生,我不是……
司空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没事,我是瞎子这是事实,眼瞎了不要紧,心没瞎就好。
凌依依依然微笑着帮着他递着琴弦,好像这才是头等大事。
夜来见此也不再拘着自己,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多少人都看不穿这世间,司空却可以做到看不见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这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如此活着面对世人,面对自己。
司空先生,小女此次过来是想来挑一件合适的乐器来学习的,不知司空先生能否帮小女挑一件乐器?夜来见凌依依花痴般的呆着不动,只好自己上来道明自己的来意。怪不得说乐不思蜀,看来果然是真的乐不思蜀。
不知夜来姑娘擅长什么乐器?
呃……这个……有点……不好说……夜来讷讷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在家的10年尽顾着玩了,去了炎光老怪那更是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拳头功夫倒是有所增长,像琴棋书画这种母亲是有给她打好基础,但是基本在那5年已经定了型,琴棋书画也是略懂,谈不上擅长,唯一能拿得出手也只有萧,这还是因为大师兄喜欢听她吹箫,所以她才在大师兄的强迫兼职淫威之下才下了好一顿功夫吹得有模有样。
凌依依见到窘迫的夜来总算是回了神过来,噗嗤一笑对着司空说,先生您就别问她这个问题了,她只会吹箫。
司空却也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须知不止是人挑乐器,乐器也会挑人。人哪能学得了那么多中乐器,我看萧就极好,潇潇洒洒的样子,须知萧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素来就有“低头眯眼,余音绕梁”之美称,夜来姑娘不应该妄自菲薄。
夜来被教训得一直点头称是,哪敢反驳,哪敢说自己只会吹箫这些缘故。
司空让夜来随意挑了支萧吹下,夜来知道这是要考研她,当即也就随意挑了支萧,想了想吹了一曲大师兄最爱的《平沙落雁》。
夜来以舒缓的节奏和清丽的泛音开始,余音袅袅中司空仿佛看见了黄昏将至,烟波浩淼的洞庭湖边,岸边一带白沙,安详恬静,蒙蒙如霜。然後旋律一转而为活泼灵动,好像一群大雁从远天飞来,在空中徘徊飞鸣,先有几只降落在其上,仰首与空中的飞翔者相互鸣叫呼应,继而雁群一一敛翅飞落。
一曲定终,司空长叹一声,久久没有出声。
夜来不安的盯着司空,生怕他下一句就把她判下死刑。
你最后是增加了一段在固定音用来陪衬下用模拟手法表现大雁飞鸣,此呼彼应的情景吧。司空突然回过神来问道。
是的,因为我一个朋友说这样改编使曲终形象鲜明生动,这样更加别具一格。先生不喜这样改编吗?小女让先生见笑了。
不,你改得很好,很好。我很久没有听过这样不绝如缕的箫声了。司空握着夜来的手开心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忙的找了起来,差点被椅子绊倒。
凌依依紧张的上前扶着他陪着他一起找。
过了一会儿,司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郑重的打开取出一支玉箫出来递到夜来手上说,惆怅夜久星繁,碧云望断,玉箫声在何处?这下总算找到它的主人了。
夜来看着手上的玉箫急忙推辞掉,说小女怎可用这么贵重的玉箫,先生断断不可。她本身就熟知玉器,自然知道这玉箫是何等珍贵,且不说玉色如何,单这雅致的外观就可知这玉箫并不寻常。
唉,这玉箫的原主人千叮万嘱的吩咐我说要是有人与它有缘一定要将其赠之,如今难得遇到你这个有缘人就不要推辞了,不然这萧它也是很寂寞的啊,就让它跟着你吧。司空一脸真挚的望着她说。
凌依依也不停的劝她收下,只要是司空的事情她就格外的上心。
好吧,那我就暂且保管先吧,要是有合适的人我再转交出去。那不如我再为先生吹奏一曲吧。
夜来挑了首《高山流水》缓缓吹起,司空也抚着古筝随着节奏弹起,第一次合奏,他们竟配合得天衣无缝,时而雄壮、高亢,时而舒畅、流利。两人酣畅淋漓的合奏一曲,竟生出了丝丝惺惺相惜。凌依依听着他们的琴声满足的靠在墙角上闭上了眼睛,这一个下午就这样美好的流逝过去。
回来的时候,凌依依自然是依依不舍,司空亦见怪不怪,好半天才哄着她回去了。
夜来打趣道,看着你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小夫妻呢。
凌依依一怔,脸红说道,要是他也这么想那我就知足了。
嗯?
司空啊,那个呆子,他总说自己眼睛不好会耽误我一生,叫我好好找个人嫁了,我才不呢,我偏要粘着他,其实他也是喜欢我的,是吧。凌依依一脸认真的望着夜来说,夜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或许并不像她平常表现得那么不在乎,最起码,她的心里有她愿意去在乎愿意去关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