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郑敞宣三人上堂,江子殷和小虎便将三人引到了公堂上,跟知府大人报告了赵府的基本情况,两人就躬身退到了一边角落里。
“堂下三人,报上名来。”郑敞问道。
“回大人,草民赵冉书,是死者赵氏翠云的丈夫。”
“回大人,小女子凝香,是赵府婢女。”
“回大人,老奴陈川,是赵府家仆。”
三人俱都跪下,不卑不亢的答道。
“昨夜你们都在何处?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全部都一一报来。”郑敞问道。
赵冉书首先答道:“回大人,草民最后一次见到拙荆是在几月前。后来为生计故,不得不出门行商,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外,未能归家。昨夜又因赶路不及,错过了时辰无法进城,就一直在城外的一家小酒肆喝酒。”
“喝酒?”
“正是,草民听家中传信,老母半月前去世,几月行商在外不得而知,老母至今未能下葬,昨夜临近家门而不得入,心中郁郁,这才贪杯,那酒馆掌柜可以作证。”赵冉书不慌不忙答道。
郑敞思考片刻后,叫了一个小捕快,到城外将那酒馆掌柜带来问话,又接下来问向那老仆昨日事情。
“回大人,老奴用过饭后,就到屋内歇息去了。至于夫人,昨天傍晚用过饭后,就没有看到她在院中,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出的门。”
“怎么?吃过饭后,你就回屋了?”
“大人有所不知,”那老仆说着又红了眼睛,有些无措的看了看跪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少主人,小声低语道:“实在是……实在是灯油费钱,老奴平日为了省些铜板不费那么多的油,天一擦黑,我就到屋中歇息了。”
郑敞听闻心中讶异,没想到这赵家用度竟然如此节省,他又看向跪在堂上的府中婢女问道:“那你呢?”
“回大人,昨天奴婢身体不适,也是饭后就回了屋,今天早上一看夫人屋内的金银首饰都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打马吊又输了钱,一大清早到当铺变卖首饰去了。”
“这么说,你们都不知道这赵家娘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了?”
“正是。”
这下郑敞有些伤脑筋了,又指着钱仁问道:
“堂下这人,你们可认得?”
三人这才都转头看向钱仁,那婢女凝香看到钱仁后面色一惊,接着便将头低了下去。
“赵府婢女,你认得此人?”郑敞看到后,急忙问道。
“小女……小女似乎见过几次……”
听到这婢女见过钱仁,所有人都看向那赵府婢女凝香。
“这人,在赵府门前打过几次转悠。”凝香回忆道。
“你确定这人曾经在赵府门前走过?”郑敞问道。
“没错,”凝香声音虽轻,语气却是肯定,“那日间,他还在府前丢下了一个香囊,小女以为是这人不慎落下的,就想要叫住他,可是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小女心中疑惑,就将香囊随手放在了门后。”
说到这里,凝香低下了头:“谁承想,那香囊第二天就不见了。我遍找不见,正准备放弃,没想到居然在夫人房中看到了那个香囊。夫人极为喜爱那香囊,日日将那香囊放在手中把玩,小女看到后,就没有和夫人说是旁人落下的。”
众人都看向钱仁,此时的钱仁脑门上冒出了滴滴的冷汗,整个身体都开始发起抖来。
“钱仁,你为什么在赵府前转悠,又为何无故在赵府前丢下一个香囊?”郑敞眯着眼睛问道。
“大人……大人……”钱仁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看到他的反应后,郑敞心中更是万分怀疑,不禁猜测道:“难道你与那赵家娘子有私情?”
“大人……明察啊,小人并不是故意杀害她的!”钱仁伏倒在地,“砰砰”叩起头来。
“那你说你是否和那赵家娘子之间有来往?那赵家娘子又为何携带大量金银首饰去你家,金银首饰现在又在哪里?又或者你们俩准备背着赵公子私奔?赵家娘子怀的孩子又是谁的?”郑敞一连四问,只问的钱仁面色发白,汗如雨下。
钱仁没有回答,跪在一边的婢女却忽然道:
“我想起来了,”那婢女将声音拔高了几度,“夫人在几日前就一直心神不宁,每次都拿着一封书信痴痴的笑,昨天婢女不过是碰落了一把梳子,夫人就吓得惊惶不已。我也不知道那封信是不是……”
私奔的信物!所有人心中都补上了那后半句话。
钱仁与赵家娘子之间既然有私情,又曾经传递信物,而现在赵家娘子死在了钱仁家中,身边只有些碎银铜板,金银首饰哪里有一件?
这时,赵冉书又道:“我与娘子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亲近,何来怀孕之说?”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公堂外的百姓听闻顿时哗然起来。
郑敞急忙压住堂外的声音,向着钱仁声色俱厉道:
“钱仁!看来你与赵家娘子之间的确有亲密来往,那白帕恐怕就是赵家娘子为你绣的!你怕赵公子回来,东窗事发。便与赵家娘子定下一计,先是约她昨夜夜半出门与你私奔,因你见财起意。又在赵氏进门时,先是将她一刀刺死,再卷了她携带的金银细软。谎称是盗贼入门,这才不慎将她一刀刺死。为了逃脱杀人偿命的刑罚律例,想要钻另一条律法的空子,你说,是也不是?”
听到郑敞的叙述,众人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全部都恍然大悟,原来这钱仁竟有如此心机,先是谋财害命,再要谎称窃贼入门,想要保命,这钱仁可真是心怀叵测,让人不得不骇然。
“不是啊……小人……小人从未这样想过啊……”钱仁心中惊骇,脑中一片空白,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本官就把证据放到你面前,来人啊,去赵家娘子房中取来香囊,仔细搜查看看那赵家娘子房中的书信。再派两人去钱仁家中搜出赵家娘子携带的那些金银细软。”
一听到知府大人的话,吕捕头示意江子殷去赵府找香囊和书信,自己则是去了钱仁家寻找首饰细软。
脑门一直冒冷汗的钱仁在听到要去自己家搜查金银首饰后,就立马瘫软在地。
江子殷问清了房间在哪里,拿了钥匙后,就飞速的向赵府跑去,按照婢女的描述,顺利的找到了赵家娘子的居所。
一开门就注意到内室中的床边挂着一个香囊,江子殷心中疑惑,四下看看后,才取下香囊捏了捏,感觉香囊中好像有异物,便将东西掏了出来,正是一封书信,上面写着的正是钱仁约会赵家娘子八月初十夜半私奔之语。
公堂上,钱仁看到书信后,瞠目结舌,不知作何言语,又看到被扔在地上的金银首饰,经过辨认,确定为赵家娘子首饰无疑后,更是面如死灰。此时又有到城外请来的酒保作证昨夜赵冉书的确是在酒馆喝酒,又有去往锦绣铺的人已经查明锦绣铺并未卖过类似手帕,赵府婢女也分辨出那白帕上的绣字,是自家少奶奶亲手所绣。
众人看到这种景象,都以为此时案件就算是已经了结,哪知钱仁此时却大吼一声,拜倒在地:“大人,冤枉啊!”
“既然你说冤枉,那你就说说,这香囊是不是你的?”
“是……是的。”
“那这书信是不是你的字呢?”
“也……是的。”
“那你说,你和那赵家娘子之间有没有私情?”
钱仁一听,立即扑倒在地:“大人,我们之间虽然有些私情,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害她啊,而且我从未写过那信啊!”
“大胆钱仁,你既然承认字是你的,还不承认信是你写的。”郑敞冷哼一声,“如今人证物证皆在,还敢嘴硬死不承认,来人啊,将钱仁押入死牢,明日判刑。退堂!”
“是。”吕捕头示意江子殷和自己一起上前,将一脸绝望的钱仁拖了下去。
江子殷回头看了看那个同为受害人的赵冉书,自婢女凝香指认钱仁开始到知府下令将钱仁押入死牢,赵冉书都跪在旁边一句话都未说,一张脸上尽是漠然,漠然的过于冷静了,仿佛和钱仁有私情的不是他夫人一般,这不悲不喜的神色让江子殷感到有些不妥,似乎哪里被忽略了。
这人刚刚归家,就看到母亲的灵堂,还未来得及祭拜,又听到妻子与人**,携带了家中大量金银想要私奔,却被奸夫谋财害命,这些事情一件件的发生,这一次次的打击,对于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但是人又确实是钱仁杀死的,这个钱仁可是早就承认了,但是钱仁却不承认是故意杀死赵家娘子。
此时的公堂上,众人都同情的看向漠然不语的赵冉书,心中满是同情,就连刚刚严厉问话的郑敞看着他也放缓了语气:
“赵公子,你回家去将你母亲下葬了吧。”
赵冉书叩了一首,带上老仆和婢女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无声的走了。
“好了,今天累了一天,大家都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郑敞又对公堂之上劳累了一天的捕快衙役说道。
众人答应后,便都退了出去。
吕捕头和江子殷将钱仁带到牢房中,和牢头交代好后,便准备要走。
江子殷此时却笑道:“吕叔,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回衙门了。”
吕捕头听后,也不在意,两人作别后,江子殷一转身又回了牢房,称自己刚刚落下了东西,就顺利的又一次进了死牢。
被关在死牢中的钱仁正呢喃低语,不知胡说些什么。
江子殷看到他后,问道:“钱仁,那封信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此时的钱仁有些迷糊,“那明明是我的字,不……不……是……不是……”
江子殷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出了牢门,和牢头告辞后,就一路向城门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在寻自己的小虎在外面等着。
“银子哥,吕捕头说你在这里,你果然在这里。”
“怎么,你还没回去?”
“我看到那个赵公子,心里不舒服,想要找你说说话,你说那钱仁真的是故意杀人的吗?”
“知府大人不是已经准备结案了吗?”
“那钱仁可真是心机叵测。”小虎愤愤不平道,“那赵公子真是可怜,父母都死了,妻子也被人杀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娘肯定还在家等你呢。”
“银子哥,今天还去我家吃饭吧,我爹今天早上还说昨夜喝的痛快,今天还要同你再喝一场嘞。”
“今天不去了,银子哥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那银子哥,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洗个澡去去晦气。”
“嗯,去吧。”
江子殷告别了小虎,又接着向城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