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捕快房，江子殷就看见吕捕头手上拿着一纸文书正坐在一旁，看到自己进来后，便惊讶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和谁戗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吕叔，”江子殷意识到自己依旧绷着一张脸，连忙摇了摇头，缓和了脸色道，“刚才衙门口遇到了你昨天说的那姑娘，脾气是挺大。”
吕捕头一听，哈哈笑道：“是吧，我就说那姑娘脾气不小，开始还以为那姑娘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原来她本来脾性就是如此。”
江子殷面上现出一抹苦笑，想到今天一早得知的消息，就有些失神。
“小殷，小殷……”吕捕头叫了几次，见江子殷走神，便过去，推了她一下。
“小殷，你这是……莫不是被那姑娘气得？”
江子殷摇摇头，“昨夜没睡好，今早有些精神不济。”
“那你要多注意休息了。”吕捕头道，又指了指手中的文书，“前几天赵冉书那个案子，刑部的批文可是下来了。”
“哦？终于下来了。”江子殷道，语气中却并无欢喜之意。
吕捕头面色惊讶：“这不是你一直都在关注的事吗？”
江子殷苦笑道：“现在想想，一个谋害人命的杀人凶手，即使是再宽宏大量的处理，结果也无非就那几个。”
吕捕头点点头道：“因为榆水的水灾，皇上可是没少费心力。这件案子这时候有这么一个判决，也算是赵冉书的造化了。”
“这么说来，是没有判监斩？”江子殷面上极为平静的问道，像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一般。
不过吕捕头已经低下了头，没有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而是指着自己手上的公文道：
“没有，听郑大人说，这还是朝中有人求情的结果，加上榆水的水灾，伤亡人数过多。皇上一时心软，念他是至孝之人，再加上事出有因，特赦，判了个宁州充军。那个婢女，则是随其一同发配宁州。至于钱仁，皇上判他蹲守半年大牢，改过自新。”
“宁州？”江子殷有些惊讶，虽然早已知晓充军的这个结果，但还是没有料到却是宁州这个地方。
宁州是位于燕和最西北的一座苦寒之城，它与乌音特相邻最近，终年战乱不断，治安极为混乱，若是因充军被发配到那里，相信不出一年，赵冉书不死恐怕也要丢掉半条命，更何况那个身体极弱的婢女。
吕捕头道：“宁州这个地方虽然不是个好地方，但是此时对于赵冉书来说，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小殷，我们只是捕快而已，没有权利来决定一个犯人的去留。”
江子殷点点头：“吕叔，你放心，我清楚，只是对那赵冉书和那婢女有些同情罢了！”
“你一时心软也是情理之中，赵冉书失去父母，妻子背离。那婢女又因受人恩惠，想要报恩。也是苦命之人啊。”吕捕头叹道。
这句话让江子殷感到万分意外：“吕叔，你知道？”
吕捕快笑了笑：“当时你在公堂上的表情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找那老仆打听了一下。原来那婢女是赵冉书在朔城行商时，无意之间救下的一名官家女子，那女子心怀感恩，入了他家做丫鬟，后见恩人如此境地，这才出手相助。”
“这女子初时看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婢女，没想到竟是官家女子？”江子殷惊讶道，本以为凝香只是一个落难青楼女子罢了，谁知是个官家女子。
“我也是没有料到，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同情。其实往后看去，皇上如今还未大婚，只要等到皇上大婚之时，大赦天下，说不定就会减刑，重新量刑。那时候，赵冉书就是苦尽甘来了。”
“吕叔所言极是，”江子殷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巡街去了。”
“你再等等，”吕捕头叫住了她，“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江子殷听闻，愣了愣，不知还有何事。
吕捕头低下头道：“再有一件事，就是满霖。”
“小满哥？他怎么了？”江子殷有些惊讶，“他今天又晚到了？我今天晚上去他家一次，问一问，若真有什么难处，也好帮忙解决。”
吕捕头摇了摇头道：“不必去了，他今天来的很早，已经知道了赵冉书要被发配到宁州的事，而且……而且他还主动向郑大人提出要去宁州押解犯人。”
“什么？”江子殷惊呼的站了起来，担忧道，“宁州艰苦，战乱不断，如何是好去处？我去找他问清楚。”
吕捕头阻止道：“你也不必去问了，他已经向郑大人提出要调往宁州，郑大人已经准许了。”
“郑大人已经准许了？但是宁州那边……”江子殷问道。
吕捕头叹道：“郑大人好像和宁州的承宣布政使司有些交情，一个捕快调令而已，只要修书一封，也不过是小事而已。”
“那小满哥以后就真的不回来了？”江子殷问道。
吕捕头摇摇头：“暂时不会回来了，他交付完成之后，就会在宁州衙门开始应卯了。”
“怎么会选择去宁州？”江子殷双眉紧锁，“那里治安极为混乱，想必各方势力也极为复杂。”
“富贵险中求罢了，”吕捕头叹了一声，“宁州虽然混乱，但若是熬过一段时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平古，终究不是满霖的地方。”再一次从吕捕头口中听到这句话，江子殷感触颇深，“若是等到郑大人三年上任期满……”
“他此去宁州，其实并非因为是郑大人的缘故，”吕捕头又叹了一声，“我昨天才知晓，他是带着老母从榆水逃难过来的，投奔舅家后，才有了这么一个捕快的事情可做。后来上任知府卸任以后，他舅家为了能够攀上郑大人，不断施压，想要让他引荐郑大人。满霖如何愿意，这段时间，他舅家更是变本加厉，每日堵在满霖家门前。”
“原来小满哥每日晚来，是这个原因。这样说来，小满哥是不得不走。”
“我昨天去他家，询问了他母亲，才了解到这些事情。今天早上，一听见赵冉书被判充军宁州，他便立即向郑大人请命，一来可以摆脱舅家的纠缠，二来郑大人一直视自己为一个眼中钉，定会全力相助他离开平古，更何况那是苦寒的宁州，想必郑大人应该十分乐意才是。”
“如果小满哥去了宁州，那他母亲？”江子殷问道。
“已经托与邻里照顾了。”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