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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时尽(七)

江子殷心情有些沉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明月夜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我倒是不知道,你昨夜又回了一次钱仁的家?”

听到明月夜这句问话,江子殷答道:“不错,我后来又回去了一次,但是因为书信全部被你所毁,没有找到任何只字片语。”

“但是你非常幸运地找到了钱仁那铺子的账本。”

江子殷点点头:“这要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明月夜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手下留情,而不是我没有注意到那本账本!”

“说是手下留情也不对,恐怕你早就知道,那麝香墨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没有了那些带有麝香的墨,即使能证明书信不是钱仁所写,那我也不能把罪名引到赵冉书身上。”

听到这里,明月夜最终承认的叹了一声:“没错,我以为他会连夜将那些东西毁去,我没有料到,他会因为那是他父亲所制,而一直留了下来。”

江子殷看向明月夜,说了一句让明月夜意外的话:“你错了,赵冉书恐怕从昨天就想要认罪了。”

明月夜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明明……”

江子殷接道:“他开始明明否认,但是后来却认罪。你以为他是知道自己此次在劫难逃,所以才会没有迟疑的承认?”

“难道不是这样?”

江子殷摇摇头:“我昨夜偷了他正临摹的那副画,以他这么聪明的人,既然知道有人偷走了自己的手迹,一定会立即毁掉府中张清的那副山水画,又或者连同那些墨一起隐藏起来。这样既达到了解除嫌疑的目的,也保护了赵老爷留下来的东西。但是他全部都留在了赵府,就等着捕快去搜查。”

明月夜听到这些话,心中意外:“这样说来,他早就有认罪的想法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大牢问问他。”江子殷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进屋关上了门。

明月夜在院门口站了许久,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提步向街外走去。

和所有的大牢一样,平古衙门的大牢同样的潮湿阴冷,再加上长久未能修缮,死牢内味道难闻,牢门更是破烂不堪。

死牢内,赵冉书静坐在一旁,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不语,周围却有几个人止不住的诅怨咒骂。

牢头气愤的挥了两鞭子:“都嚎什么嚎,在这死牢里,你们声音再高也不能走出前面那道门,就是走出那道门,你们也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的门!”

听到这句话,黑暗中有一道低沉的笑声。

牢头立即回头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人:“是谁?给老子出来。”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我出来了,我待会儿还要跨过那道门。”

牢头震惊的看着那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轻笑一声:“你说我是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过前面那几道牢门,最后踏进这最里面的死牢啊。”

牢头的手慢慢的移到了自己腰间挂的配刀,还未来得及拔出,脑后就受到一个重击,晕倒在地上。

看到这副场景,死牢内的几个人都兴奋起来:“大侠,大侠,救我们出去吧。”

“是啊,救我们出去后,我们一定会给大侠做牛做马!”

“救你们?”明月夜嫌恶的挥了挥手衣袖,那几人就轻易的倒了下去,“先吃些迷香再说吧!”

明月夜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两指,轻轻一捏,牢锁应声而断。

明月夜看向牢内的赵冉书:“我可以带你出了这牢狱。”

赵冉书木然的看着他:“多谢你,昨夜跟我说毁掉那些墨,我没有听你的话。没想到,今天你还愿意来救我。”

明月夜摇摇头:“我曾经受你父亲恩惠,自然不能看着你去死。”

“我父亲?”赵冉书看向他,“我父亲并未救过任何人啊?”

明月夜轻咳了两声:“你不知道,那只是你父亲的举手之劳,他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对你说。”

“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是你曾经受过我父亲的恩惠,我也不会跟你走的,多谢你的好意了。”

黑暗里传来明月夜惊讶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只要出了那个牢门,从此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那我以后不是要隐姓埋名,整日担心官府衙门的通缉令?再说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赵冉书的语气平静安详,“大侠,你还是自己走吧!”

明月夜没有说话,之后又问道:“你不想离开这个死牢,难道你是故意让官府抓住你的?”

赵冉书一惊:“大侠知道了?”

明月夜有些气恼:“原来是真的!你故意留下那些东西,做为证物。那你又何苦设下这么一个计来?”

赵冉书低头答道:“我对不起父亲的殷殷教导,不仅没有保住自己文人的身份,还从商做了一介商人。母亲又追随父亲而去,如何还有脸面在这世上活下去。”

明月夜劝道:“这一切都是你那娘子所害,又不是你自己所愿。”

赵冉书道:“多谢大侠开解,只是,就算我今日逃走,那以后必定会终日惶惶。那时,又会带上一个更大的枷锁。”

明月夜沉默道:“其实你父亲并未救过我,我帮你也只是举手之劳。你可知道,错过这一次机会,你的命就悬在了刑部的官员身上。”

赵冉书有些许惊讶:“那你为何……”

明月夜轻咳了两下,月色下,他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我只是拿了你家一样东西,又不愿意归还,现在想要换你一条命罢了。”

赵冉书听后,有些醒悟:“原来是你,张清的山水画,那是我家传了好些年的画,我一直不愿意去当铺出手。后来我从商以后,就一直留了下来。前两年我虽然感觉那画有些问题,但是却找不到问题所在,原来是被你换去了。不知大侠何名何姓,居然有如此高超技艺。”

明月夜红了脸:“我的名字,你就不必问了。若是你知道了……”

若是眼前之人知道了自己是谁,恐怕会避之不及。

“是冉书失礼了,大侠勿怪。”赵冉书歉意道。

“无妨,我呆会儿可要走了,以后可再也不会来了。”明月夜最后一次劝道。

“大侠不必再劝了,冉书总要有一个人的坚持,是生是死,那也都要看造化了。”赵冉书的声音坚定不移。

明月夜点点头,不再说话,慢慢隐入了黑暗中。

赵冉书看着窗外洒下的点点月光,心中宁静坦然。

花开有落时,时命有时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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