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六年,天下大乱,盗寇四起,乡民多有饥色。九州七十二府中,凭生无数流民,老幼羸弱,往往受人欺凌,衣不蔽体,至于官道一途,饿殍伏道者,不计其数。山芜田荒,六乡六遂之中,已不闻稻香谷气久矣。
天子失德,逸于车嬖声乐之乐,以致天降灾劫,山河震动。王谗于宫寮子之谏,惛于言,筑台于奄之东,役民十万,期三年而成。既成,王使诸大夫为名,三月不得,王怒,欲诸罪大夫刑,宫寮子谏曰:吾王之仪雅,却于凡尘,惟渊其滔滔,惟山其峨峨,诸大夫讫闻焉。臣今闻言,奄之东来,白鹿嘶嘶,《诗》曰,鹿斯之奔,维足伎伎。此其非民以言称之耶,或天假于民以劳吾王之忧也。王听之谏,遂去其怒。七月,王履于奄之东,登,乃为之名,曰:鹿。
昭和七年,公侯日重,岁朝者乏焉,王命止于王畿。
昭和八年,兵祸流行,天子式微,诸公侯筑城悬旌。
昭和九年,诸公侯为乱,礼乐崩坏,天子无命,征伐自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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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仙,蜀中仙,春食笾豆秋正冠,冬夏呵声浆手洗,长使青衫随风看……”。
“蜀中山,蜀中山,头戴星冠脚下川,腰抱横云藏襟笑,一身猴儿不厌烦……”。
“东边瓦,西边墙,对角的牛儿蜀中郎……”。
“南边鱼,北边溪,落水的鱼儿蜀中姬……”。
一蓑青瓦,百尺黄墙。
书院下的稚童们捏着泥塑的小人,笑颜竟开。日暮西山,童谣声起,稚语哑哑,在这傍晚的偏远蜀地中,观来却另有一番情致。
远处,在峰路回转的山背处,缓缓的走来两个人影。那是一老一少,老者约摸六七十岁的年纪,少者约摸七八岁的个头,都拄了拐杖,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一瘸一拐的朝着书院的这个方向走来。
待走得近了,那老者便嘱咐了那少年一声,独自前来叩门。几声低沉的闷响过后,书院下的稚童们齐齐打这老者望来,这时,自书院里走出一位教书先生来。
“敢问……”。
那老者双目浑浊,看得不甚真切,待瞧得清楚近处是一位儒生打扮的教书先生时,便顿住了问询声。
“这位先生,老朽有礼”。
“乡老多礼,晚生不敢当。却不知乡老有何事教晚生?”
“老朽一届粗人,却不敢教令先生。但问先生尊姓如何,老朽也好称呼,以免失了礼节”。
“晚生姓姜,氏弓,名愚,小字文生,乡老唤晚生草字即可”。
“原来竟是蚩尤之后,文生先生,老朽有礼了”。
“乡老玩笑了,如今天下共安,已有夏、商二朝,又有周氏八百载,姬、姜二姓者遍于天下,又何须言及先祖,且万载之事,谁人得知,如今更名换姓者,怕是其人自身也不知其先祖所属了”。
“先黄帝、蚩尤之时,二王相争,得以姬、姜二姓为名,后人以为姓。先生既为蚩尤之后,当受老朽一礼”。
老者言毕,便欲行礼,却被弓愚止住。
“乡老博学,晚生惭愧,竟未闻先生之名,正是愧为儒家门生,还望乡老恕罪”。
“无妨,老朽贱名唯恐污了先生耳目”。
“文生愿请先生赐教”。
“老朽姓姬,氏李,名仆,乃山外渝水人士”。
“原来姬老竟是黄帝之后,晚生有礼……”。
话音未落,二人骤然仰天而笑。
未几,弓愚问道:“敢问李老,渝水路途遥远,如今不远千里而来,入蜀可是有何要事么?”
李仆闻言苦笑,道:“文生先生,此事说来话长。虽说渝水同为蜀地,却毗邻荆州,如今天下大乱,流民四起,渝水一地也受了牵连,恐怕,也只有如先生一般深居蜀中,才能道出天下共安之语了”。
弓愚心中惊愕,问道:“怎么?依李老之意,九州如今又已是狼烟四起?”
李仆摇摇头,“便是如此”。
弓愚道:“怎会如此?”
李仆道:“便是如此。唉,如今老朽已是家破人亡,入蜀中逃难来了,一路上,莫说金银,便是粗葛薄衣,也被山贼抢尽了。如今老朽一身所得,也是自亡人身上所来”。
“啊?”弓愚大惊一声,连忙道:“我原道李老不过一时窘迫,竟不曾料到如此。李老快快请进,晚生舍中尚余些许余粮,请为李老添些口腹”。
李仆局促一阵,道:“老朽膝下尚有一孙儿,正在近处等待,若是先生方便,不妨便在此地将口粮借予老朽一些”。
弓愚道:“李老莫急,晚生这便命小儿去将令孙请来,还请李老先行一步”。
李仆道:“也好,如此,便叨扰先生了”。
进了书院,弓愚命妇人将菜饭弄好,又命自家小儿去邀了那随同李仆而来的少年。
祖孙二人已有半月未食米粮,自是饥饿无比,待得饭菜换了三轮,这才双双止住碗筷。
“李老,饭菜可还合口?晚生再命妇人弄些过来”。
弓愚见二人食欲非凡,便转身命妇人再弄些饭菜过来。
李仆连忙止住。
“多谢文生先生,老朽与小孙已足矣”。
弓愚又劝进一番,见祖孙二人确实够了,这才问道:“不知李老入蜀之后,如何打算?”
李仆道:“却无良策,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惟愿寻得一处善地,便将小孙儿养大成人,也好续了香火”。
弓愚道:“此地虽非富饶之地,亦非穷山恶水,李老若是不嫌弃,晚生愿为李老略尽绵薄之力”。
李仆大喜,道:“如此,老朽谢过先生,若有后日,必不忘先生今日之恩”。
二人又是一阵长聊,夜入戌时,兴致亦不曾削减半分,只是那少年数月来一路颠簸,亦是困乏至极,已早早的睡下了。
戌时三刻,星辉入室。
弓愚望了望天色,忽然一惊,道:“哎呀,一时无意,竟忘了时辰。李老一路辛劳,今日还请早些休息,晚生多有失礼,还请李老勿怪”。
李仆哈哈大笑,道:“多谢先生收留,老朽方能寻得一处眠身之所,怎敢怪罪先生,倒是先生博学,今日谈论,令老朽颇感惭愧”。
弓愚亦是大笑,道:“李老切莫自谦,俗语有训,长老一言,当得竹书百卷,晚生今日所闻,又何止一言而已。李老今日所言,皆令晚生受益匪浅。晚生便不做停留了,请李老早些歇息”。
二人辞别,又过一刻,这才睡下。
此时,已是夜入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