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如天眼,月似长轮。
星月之下,呈易戟施展御风神行之术,载着怀抱遥山的龙击天悄然而行。
由青灵宗密道而出,已有两个时辰之久,呈易戟缓缓收回法力,带着龙击天遥山降在一座草叶茂密的小山之上。
“此处已远离青灵宗,想来那杰鼎二家即便想追也来不及了。”呈易戟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此去五万里之外便是泽园郡,那里是鼎家属地,你们到后便持此牌进入冀家,他们自会保你们周全。本座必须尽快返回青灵宗,否则将会引人怀疑,这有一些伤药,你们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罢。”说的同时取出一块黝黑的木牌、一瓶丹药来交予龙击天。
龙击天思忖片刻,而后接过木牌丹药郑重恭礼道:“呈长老之恩情,击天记下了。”
他生来似乎便不喜欢言语,然话虽简单,其情却深藏于心中。
呈易戟将目光转向遥山,面现惋惜之色道:“我知你们二人天赋惊人,不想竟连逢舛悖之事,希望遥山能尽快恢复罢。”话虽如此说,但他心中亦知,道基受损,只怕遥山此生都只能做一名凡人了。
龙击天低头看着遥山,忽然说道:“未必无救。”
呈易戟颔首,只道龙击天是在自我安慰,道:“这茫茫山林方圆足有百万余里,其中有许多野兽小妖,你可要当心了,不过你亦是修者,将此当做磨炼也未尝不可,我这本有代步器物,但级别过高,以你的修为还无法艹控,不如权当此行为一番历练罢。”
龙击天微一点头,抱着遥山便直接向着密林深处走去,呈易戟见他背影透着一股坚毅之力,不禁暗暗出神,也许未来这个少年将会站在一个绝高之处,俯瞰这方修界。
再一想到遥山心中便觉隐痛,这本应成为绝代双骄的两人,竟于出道之初便夭折一个,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
青灵宗内,也不知杰羽对杰伏意鼎殊钰等人说了些什么,天还未明,杰鼎二家之人便齐齐求见栢奇,要求青灵宗交出遥山龙击天二人来,栢奇迫于两家威势,无奈之下只得谎称两人已于昨夜悄然离宗,杰伏意鼎殊钰虽然不信,却也不敢过分逼迫栢奇,只得纠集各家人手急急下山,想是追击龙击天二人去了。
也亏得栢奇思虑周详,未曾使龙击天走山门而出,那杰鼎两家追了半天也未见人影,自然知道对方已设计逃脱,想回青灵宗问罪栢奇,又苦于无甚证据,于是只好各回各家,一齐发出通缉令,探寻龙击天二人下落。
……
龙击天抱着遥山穿林越谷,正走着间,忽然止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还不出来。”
清风拂叶,沙沙作响,只是未见人影出现。
龙击天亦不走不动,只站在原地,神情冷然。
“好了好了!算你厉害!”须臾,一个清脆如铃般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娇小身子由龙击天后面的茂林中显现出来,原来竟是那珺诗儿!
龙击天默不作声,珺诗儿走过来道:“你这呆子,是怎么知道我跟在你后面的?”
龙击天冷漠地道:“你不在青灵宗内做你的宗主弟子,跟着我们想做甚么?”
珺诗儿牢骚满腹地道:“最无趣的事情便是做那宗主弟子了,整日里被逼着修炼修炼,人都要疯掉了。”
龙击天神色不动地道:“你可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处境位置,你却如此不加珍惜,否则以你的资质,此时的修为怎会低于那杰羽。”
珺诗儿撅嘴道:“你怎的和师傅说一样的话,我最讨厌了。我就想跟着你们浪迹天涯,看遍群山百川,去欣赏这世界的美丽。”
龙击天道:“我们是在逃命。”
珺诗儿忿忿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那杰鼎两家太过无理,你放心,我会保着你们没事的。”
“你还是先护好自己才是。”龙击天说着已经再次举步,“休要再跟着我。”
珺诗儿急的泪花儿在眼中打转,心念一动,再又追上龙击天道:“我是跟着他,又不是故意要随你走的。”说时还指向龙击天怀中的遥山。
龙击天面色忽地变暗,突然转头看向珺诗儿,那双眼睛中爆射出凌厉光芒,似利剑一般摄人心魄。
珺诗儿初时被他唬得连连后退几步,但片刻后一挺胸膛走上来道:“你少吓我,我的修为比你高,你打不过我的。”
龙击天瞪视半天,珺诗儿见他没有动作,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说道:“反正我是要跟着遥山的,你要走便走,把他留下自然就甩掉我了。”
龙击天嘴角微微一颤,怎的这女孩偏如遥山一般难缠,记得初识遥山之时,那货也是这般赖皮,打不得骂无用,令人实感无奈。
既然拿珺诗儿没有办法,龙击天便掉头继续行路,珺诗儿就如橡皮糖一般缀在后面,龙击天走她也走,龙击天停她便四顾左右,好似一个游山之人。
行出不远,便听怀中遥山轻哼一声,龙击天还未开口,那珺诗儿连忙跑了过来叫道:“他醒了,快将他放下啊!”
龙击天撇了撇嘴,将遥山放了下来,只见遥山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龙击天和珺诗儿后,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怎的会在一起?”
珺诗儿抢着说道:“你受伤后,师傅安排呈长老将你们二人由密道送出了青灵宗,听师傅说,那杰鼎两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所以现下你们是在逃命。”
遥山心中疑道,我们逃命还情有可原,你怎的会和我们在一起的?当下道:“那你——”
珺诗儿知晓遥山之意,快嘴答道:“我来保护你们。”
她一说这话,龙击天面皮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遥山看向龙击天道:“击天,谢谢你。”
龙击天知他是说取珠一事,毫无表情地道:“你不怪我么?”
遥山声虚气短地道:“你我情逾兄弟,我又怎会怪你?”
二人短短数语,便道出了生死与共的情义。
龙击天口中默念道:“兄弟——”
珺诗儿打断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二人情深意重,就无须在此扭捏作态了,遥山你感觉怎样了?还可以继续赶路么?”
龙击天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丫头片子,真是令人无语之至。
遥山还是首次见龙击天展露如此表情,不由舒心一笑道:“击天,你这是遇到对手了。”
珺诗儿脸上现出一点酡红来,兴奋地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了,龙击天,你还是抱他起来走罢。”
龙击天再次败退,只得将遥山横抱起来继续行路。
三人且行且停,速度自然快不起来,时光稍纵即逝,不知不觉几日时光便已过去。这天,眼看着那日头缓缓地向着山下沉去,夜幕亦悄然袭来。
龙击天寻了个树洞将遥山放了进去,交代珺诗儿好生看护后便失去了人影,不一会,只见他抱回一堆山果,腋下还夹了一只山兔,原来是寻找食物去了。
火光闪摇,一股香气飘然而起,珺诗儿盯着火上的山兔不住地咽着口水。
遥山见了她的模样,不禁奇道:“不是说修道之人要禁荤食么?”
“是啊!”珺诗儿抱怨道:“也不知是谁发明的这修炼之术,偏要禁绝五谷荤腥,自入青灵宗以来,我已经两年未曾尝过肉味了。”
珺诗儿所言的确属实,遥山龙击天进入青灵宗后,每日饭食也都是些清淡菜肴,稻米之物都极为少见,更勿要提什么肉食了。
龙击天撕下一块兔腿先递给遥山,遥山看珺诗儿一付馋涎欲滴的样子,于是笑道:“还是先给她罢。”
龙击天也不做声,只是将兔腿摆到珺诗儿面前,珺诗儿有些脸红道:“这样不好罢,你是病人,理应你先吃才对。”
遥山只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说话,珺诗儿被看得心慌意乱,于是一把抢过兔腿来咬上一口,顿时只觉口齿生香,一发不可收拾,当下忘记了遥山龙击天的存在,只顾大快朵颐起来。
遥山拿起一个山果递了过去道:“不要光吃肉,太过油腻不好。”
珺诗儿随手接过山果,一口咬将下去,那张俊脸儿映着火光,可爱至极。
龙击天看看遥山,又看看珺诗儿,目光极富深意。
篝火渐渐暗灭下去,遥山因身体有伤早已进入休憩状态,那珺诗儿大抵未曾经历过这种漂泊生活,颇感劳累,也已进入了梦乡之中。
龙击天立于星光之下,暗暗运转神功,施展出吐纳之术,将灵气摄入体内,他的这种修炼方式极为独特,与修界功法全然不同,但若成功,威力将会极其惊人。
他与遥山所修本为同一功法,只因明悟有异,故而走上的是两条道路。一般而言,道家功法讲究以灵化气,以气养神,以神为引,从而达至御使天地元素之力境界。但龙击天这条路乃以己身为天地,练至大成之境,神魂融入肉体,心念一动,便可造万物生灵,这等事情若使其他修者知晓,不知将会陷入何种疯狂境地。
由此可见他与遥山二人所修功法何其逆天,依也诃所言,此功法概天地之理,通百家之术,实乃天地诞生以来第一秘籍,也不知其究竟为谁人所创,功法如此,那创始之人的修为岂非是撼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