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时,整理那些“孔夫子搬家”,无意中翻出了初中时的一本“手抄书”。看着那发黄的纸页,那虽歪歪扭扭但透着一种古朴、一种童真的“线装书”,我早已被岁月腐蚀得失却了激动和幻想的心灵,再一次被这本“线装书”的诞生经过所震颤。
那是一些荒芜的如同毛乌素沙漠的日子,那日子只生长贫穷,只让单薄的身躯在寒风里独自瑟瑟。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遇到了很好的师长,就像慈母严父。老师对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甚至比儿女还要认真负责。冬天,老师早早地起床,在教室里生好炉子,等我们赶到教室时,如同走进了温室,那燃得正旺的炉膛,像老师宽厚的胸膛;夏天,等我们冒着烈日走入教室时,地下早已洒过了几遍清水,丝丝清凉即刻沁入心脾。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一心一意地投身学习,像一棵幼苗,不断地被园丁浇水、修剪。
记得那年夏天我正上初二,为了使农家的孩子早日出息,也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复习,老师决定在没有课本的情况下,提前利用寒假上初三的物理课,只有任课老师手中有一本课本。没有课本,可怎么办?我当时只有十五岁,说实话心中并无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把母亲“我们家穷,你爹又去得早,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给我争气”的话一时不忘地铭刻于心。没有书,怎么能读好书呢?左思右想,我想出了一个在现在看来十分荒唐但在当时却很实在的办法——抄书。用什么抄呢?那时的作业本是稀罕物,正面用了用反面,就像那时的粮食——抠得紧呢。没办法,我只好将想法如实地告诉了我的恩师。老师什么也没说,给我找来厚厚的一摞干干净净的白纸,然后很慈爱地摸摸我的头。于是在每天放学以后,或者在每天上课之前,我便开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著书立说”——抄物理书。有时回家太迟,老师便给我送来些馒头、咸菜。有时来得太早,老师便给我找来蜡烛。记得有一次太迟了,我依旧在教室里抄书,昏暗的烛光真诚地伴着我。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风风火火地找到学校,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和母亲,当母亲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搂着我哭了。泪水从母亲的脸颊上流下,流进我的心里,甜甜的,咸咸的。
终于有一天,书抄完了,我的心里卸去了一块重石,母亲用锥子麻绳,精雕细刻般的帮我钉好了书。那本“线装书”伴我读完了初中。
也许是命运的错爱,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应验,中考时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师范学校,手里捧着录取通知书,母亲的脸上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而我呢,独自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双手抚摸着我的那些旧课本,把那本“手抄书”紧紧地贴在胸口。
这几年,为了装点门面,自己买了许多“贵族般”的豪华书,放在办公室里、卧室里,同事们见了好羡慕,说我是书虫。可我知道,那些书,没有几本是通读过的,现在的读书心境,浮躁得很,像一个在水里的气球,从这边摁下去,从那边浮出来。今天捧着这本“古董”,心里纯净得像秋日的天空,辽阔、碧蓝、一望无垠,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现在想起来,我由一个农家子弟走出穷山沟,在车流人海的城市有了一份自己称心的工作,是书给了我一级一级的阶梯,我是踩在书这位巨人的肩膀上成长起来的。读过、买过的书已数不清有多少了,但说起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我想非这本“线装书”莫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