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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蓝调小镇(7)

生活会对远去的尚没消失的符号,进行篡改,让人觉得平静的生活隐藏着无形的暴力,它面目慈善,内心却充满憎恨。一座村庄,是浮出来的岛屿,也是生活的躯体。可以这样说,我在枫林看见的咆哮的油菜花,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倒塌的房舍,断流的饶北河,都成了表象。或者说,那是时间的斑纹,是死去的某种呈现,也是让我们甘于陷入的泥淖。

一座村庄是大地的坐标,是天空的钟摆。它有着静止的优美的弧线,纷乱的掩埋的回音。它以沉默代表诉说,以从容完成坚贞。它包裹着旷古的过去,也预示着茫然的未知。让我确信,这一切都是亘古不变的往复。

在一个面目全非的村庄面前,我们成了一群不知所终的人。来去皆茫茫。

棉花,棉花

饼肥30公斤、磷肥25公斤、钾肥15公斤、碳铵10公斤、硼砂0.25公斤。父亲用木炭把每亩用肥的参考数,写在厕所土墙上,供母亲拌肥用。母亲记性不怎么好,她一边拌肥一边看墙上的数字。父亲说,这些混合肥在6月底以前要埋完,不然棉树坐不了桃。在盛蕾(第四层果枝开始现蕾)前后,棉树要肥催—从盛蕾到初花期,时间很短了。每天傍晚,父亲端一把锄头,到棉田上走走。棉田有两亩多,父亲一垄一垄地看,翻翻棉叶,摸摸杆杈,还不时地蹲下身子,扒开泥土,捏捏泥团,辨识泥的成色、湿度、酸碱度。他的脸上降临着黄昏时分的从容、慈祥、安谧。大朵的棉花仿佛在他眼前映照了出来。

映照出来的,还有祖母,不知道父亲看到了没有。祖母的面容已经熔化在时间的火炉里,与一粒糖溶化在水里没有区别。“脚踏一州两县,身坐金龙宝殿。手拿苏州干鱼,口抽夏县白面。”祖母坐在后院的偏房里,一边织布,一边教我唱民谣。织布机是木质的,由一个梭架、挂布架和踏脚组成。木最好是古旧樟木,拙朴、芳香、牢固。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民谣是织布的谜语。祖母坐在梭架上,踩着踏脚,手中的两只梭在纱帘上穿来穿去,像两条不知疲倦的鱼。梭是毛竹片制的,外面包着铁皮,铁皮已被祖母的手摸得深黑发亮。祖母的腰上绑着牛皮做的皮幅,用两个硬木的瓜扣把皮幅扣紧。祖母脚一用力,身子会前倾,皮幅被绷得饱满。祖母织布,我站在边上,为祖母打扇子,把棕榈扇打得呼呼响,打不了几下,手就酸了。我不喜欢看祖母织布,虽然织布机“咿呀咿呀”,唱歌一样好听,但还是归于单调。祖母的夏天都是在后院度过的。祖母是祖父的续弦,他们一生恩爱。前几天我回老家,翻祖母在十年前留下的遗物。遗物在木楼里。我打开柜子,看到了一面铜镜和四脚支架。铜镜蒙着灰,我一抹,看见一个中年人。我们从出生到老,不知道要用掉多少布,得到多少温暖,而纺纱的人去哪儿了我们都不知道。

棉花,皮肤上的故乡,在饶北河边漫溢。那是一个乡间少女的成长—萌芽出苗、抽苗、绽蕾、花铃摇曳、吐絮。从春分到立冬,十六个节气是她一路走来的十六个驿站。我们在这条路上繁衍,奔波,相互热爱。而这条路是那样壁立,孤绝。

几次回家,我都觉得屋宇空荡,走到祖母房间,只看见一张床,永远空着,被子还是折成长条,悬着蚊帐。仿佛温度还在。仿佛走出去的人还会回来。我坐在床沿上发呆。以前我回家,祖母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唤我的小名。祖母见了我,就把火钵给我,说:“你读书,还没钱。外面冷,暖暖身。”祖母几乎没什么记忆,一年到头抱着火钵,怕冷。那时,我已经工作几年了,她却还以为我在外求学。有时候,祖母会摸索着到后院,坐在织布机上,一边抚摸木架一边对我说:“你小时候,都是我抱着去奶妈家吃奶的,一出家门口,就两眼望着奶妈的房子。”祖母喜欢和我说她年轻时的事。每次闲聊,祖母总是这样结束梦游似的回忆:“现在人老了,我要去了,免得大家嫌。”她说“去”的意思是死亡。

祖母年过八十,开始怀疑自己为这个家吃了那么多苦是否值得,怀疑身边每个人都嫌她。姑姑说,祖母临终的那几天,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可我不在。我赶到家里,见祖母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圈乌黑,身子没有反应,像干涸的河床。我喊祖母,祖母空洞地睁着眼,眼角是两道深深的泪痕。祖母颤动着,想坐起来,但已经不可能。一条白布盖在了祖母身上。

秋天,阳光一层一层地脱落,灰烬和焦土的气息悬浮在空气中。一个弹花匠背一张弓,一手拿棒槌一手拿碾盘,沿饶北河的水路,到村里来。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拖鼻涕的儿子。他走到哪家,我们就跟到哪家,帮他捡地上的棉花,帮他拉经纬线。他是临近镇里的人,他要做到过年才回家,假如谁愿意留他过年的话,他也会留下来—他的老婆生小孩时,难产而死,他的鼻涕儿子靠米糊养大。他的弹弓和棒槌,是我们欢乐的秘密所在。他歪着头,下颚抵住弓把,左手把弓拉得饱满,右手用棒槌,梆,梆,梆,用力敲打弓弦,嗡—嗡—嗡,棉花被抽得蓬松,成丝絮,在厅堂里飞来飞去。我们被“嗡嗡嗡”的响声所迷惑。我们一直以为那是歌谣,以为秋天是歌谣的秋天。弹花匠说话有浓重的鼻音,像涵洞里的水声。他的脸窄而长,手圆腰粗,他穿一件蓝色的对襟短褂。

弹花匠会唱许许多多的民谣。我记得有一首《光棍儿歌》是这样的:

东方不亮西方亮,不讨老婆好清闲。

日上省得半升米,夜间省得半张床。

省起谷米吊烧酒,省得铜钱买竹山。

上半年头有笋挖,下半年头有纸担。

弹花匠一边唱,一边摇头晃脑。他的鼻尖上有一滴浑浊的鼻水,长长的,悬着,不落。他还会吹口哨,口哨是鸟叫声,有旋律:

各公,各婆,家家栽禾。(布谷鸟催种)

清明—打醮,

坟头—挂纸。(黄梅鸟唱的清明歌)

爬起了,爬起了,

耕田了,耕田了……哥哥,哥哥(鹁鸪鸟催耕)

水哗哗,水哗哗……(水涧鸟在溪边叫,要下雨了)

酒—嚼嚼,

酒—嚼嚼,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河边翠鸟叫,欢迎有客来)

个大,个大,个大,

个个大,个个大,个个大……(野鸡下蛋)

他唱完了,会低下身子,对我们说:“我唱了歌,你们可不能打我的屁屁啊。”屁屁是他儿子。我们都讨厌这个鼻涕孩。屁屁身上有泥斑,光着上身,肚子滚圆,像个青蛙,但人很瘦。弹花匠说,屁屁的肚子有青虫。我们冷不丁地用石头打他,还用竹梢抽。抽了,我们就躲到后院去。屁屁挨了抽,眉头往中间挤,嘴巴收拢,声音憋在喉咙里。屁屁什么东西都吃,红薯,地瓜,黄瓜,他的嘴巴像个搅拌机,“哗哗哗”,一下子搅得粉碎。

我家差不多每年都要弹棉絮。我家人多。母亲把旧棉絮抱出来,晒两个日头,给弹花匠,说,加点棉花,加工一床新的吧。弹花匠姓周,四十来岁,爱喝点小酒,喝一盅酒满脸通红,眼角有豆腐花一样的眼屎。喝了酒,话特别多的老周反而话少了。他说话,两道眉毛往上一拉一拉。他的屁屁早在饭桌上睡熟了。他一说话就是诉苦。老周说,你看看,这么多年也没添过一寸纱,还是一身破片背在身上。他说话的时候,还不断用手扯自己的衣服。我母亲讨厌老周,私下对父亲说,老周的棉絮弹得不结实,小孩子蹭一个冬,就破出洞了。

不知道是哪一年,弹花匠成了村里花菇的上门女婿。花菇是个寡妇,比弹花匠大好几岁,南瓜脸,屁股大得像磨盘,特别能生育,有四个孩子。弹花匠上门,好心人劝他,花菇小孩多,屁屁会受苦。弹花匠说,一个男人没有棉花被盖盖,真是难熬。没过两年,弹花匠死于胃癌。屁屁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在村里要饭,在别人家的柴垛里过夜。到了冬天,他裹着弹花匠的长棉袄,腰上绑一根草绳,穿一条单裤晃来晃去。后来,一个来村里卖唱的老头见屁屁可怜,把他领走了,说卖唱也是一门手艺,比弹棉花好,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做事。

从我家门口往东边望过去,是高高低低的菜地,再远些是连片的棉花地。黑色的屋顶在棉叶间若隐若现。在我十五岁那年初秋,我穿过十里棉花地离开了枫林。前晚我躺在厢房,一夜没睡,看着窗外的星光。母亲也一夜没睡,她在拣拾我上学用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拣完了,一个人坐在灶房的木凳上。她一直在咳嗽,咳,咳,咳。哎,哎,哎,她不断地叹气。长年的肺热病消耗着母亲的肌体。她的身子像晒干的刀豆荚。母亲把我叫起来,说,煮了两个蛋和一碗面条,你去吃吧,吃了去镇里坐车。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更没有过与母亲的分别。我“唏唏唆唆”,三下两下就把一碗面吃完了,把蛋留在碗底,用水勺盖住。我吃面的时候,喉结在蠕动,脸颊上有湿湿的东西在爬。我背对着母亲。煤油灯在灶台上,扩散淡淡的光晕。我第一次不敢看母亲。我感觉到母亲的双手,捂住她自己瘦削的脸,咳嗽声在她胸腔里变得沉闷,结实,像没有炸开的雷。母亲帮我打开厚实的木质大门,月光拥了进来。我挑着木箱和棉絮,沿着土公路,往小镇走。

棉树还没有吐絮,红艳艳的花缀在树丫上。月光一片银白。空气湿润,棉叶的青涩气息淹没了整个大地。我走到小镇车站,天还没有发亮。我坐在木箱上抱着棉絮,眼泪一下子奔突出来。我想起和我同龄的邻居也是这样,背着棉絮,从镇车站坐车到浙江去打工。棉絮是唯一的行囊。假如把一个人的生活删减到最低程度,只会剩下棉絮和碗。世上也没有比棉絮和碗更重要的东西。

事实上,我对棉花的理解是极其浅显的,甚至有些怨恨。到了秋天,我们全家人都去棉田里,捡拾棉花。我们挑着箩筐,腰上扎一条布裙,太阳晃晃,大地烤炉一般。走进田垄,我们把絮一朵一朵地摘下来,塞进布裙。棉壳和棉枝会把脸和手的皮肤划出一条条血痕,汗水流过血痕,如盐撒伤口一样生痛。晚上我睡在床上,烧灼感在皮肤蔓延,火烧山一样迅速吞没整个身躯。这是可怕的记忆,而那样的日子仿佛永无尽头。母亲的肺热病会在这个时候发作。我听见棉田里有剧烈的干咳,针一样刺人。母亲坐在田头,手按住胸口,弓着腰。我会跑到一里路外的山塘,舀一勺山泉水,给母亲喝—母亲的身子像旺烧的炭火。我听得见母亲喝水时,炭火“哧哧哧”熄灭的声音。母亲不是一个善言的人,也很少会打骂我们,她见我不愿读书,就说:“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愿读书,就回家种棉花。”棉花在我心里引起的恐惧使我觉得,棉花不是白色的,而是无边的黑。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到了晚上,就躲进棉花垛里,偷情、做爱,乐此不疲,棉花给他们生活的激情和生理的乐趣。这是莫言在《白棉花》所描写的。赤裸裸的不是人,而是棉花,这样有些让人难堪。虽然我们的大部分做爱是在棉花上进行的—床垫和棉被只是我们的道具。

碗是父性的,意味着耕种和口粮;棉花是母性的,是抚摸和慰藉。尤其是我当了父亲之后,我这样去理解生活,它们是生活的本源。我们所寻求的,也不需要更多。2001年,我和蔡虹结婚,母亲说,父母年老了,帮不了忙,也没钱,送你们两床棉被吧,棉花是自己种的上好棉,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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