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徐大爷,今年五十多岁,性格开朗,很是健谈,没事的时候,左邻右舍的都喜欢和他聊天。由于身体的原因,他早几年就退休了,老伴儿死得早,两个女儿也各自成家,他和小女儿住在一起,活得很清闲。
我也常常去胡同口听徐大爷他们高谈阔论,感觉很有意思。可是有一天,我晨练回来,看见胡同口的人群中并没有徐大爷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每天这里都少不了他的。这时,我看见他从胡同里走出来了,人们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也挥手致意。坐下来之后,他并不言语,只是听别人在那里说,当人们让他发表一下意见时,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说,他在听着呢。人们便不再强求他。那一整天,他都没有说话,在家里也是沉默。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如此,我问他的女儿,她告诉我,许多年来一直是这样,每年都有三天的时间他就像哑了一样,什么话也不说,街坊们都知道他这个特点。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包括他的两个女儿。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那年,可把家里人吓坏了,以为他得了什么病,想送他去医院,他不去,他老伴也说没事。大家也拿他没办法,又见他精神状态不像生病的样子,而且三天后又恢复了正常,便都放下心来。以后,每年的这三天来临,人们也不再担心。
第四天,徐大爷又开始和大家说笑了,有年轻人问他:“大爷,那三天你怎么不说话?”他笑呵呵地说:“不说话有什么不好?让你们多说些,我听着!”大家一笑,也便不再追问。可是我们都知道,在徐大爷的心里,一定埋藏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去年的时候,徐大爷病重,住进了医院。弥留之际,他向人们说出了他的秘密。那是他二十六岁的那年,和父母乘车去山外探望姑姑,在盘山公路的一个转弯处,汽车失控冲撞到岩壁上,司机晕了过去,无法打开车门,而那车正向悬崖下滑去。车厢里的人乱作一团,在关键时刻,父亲用拳头狠命地击打封闭的车窗,可是车窗却坚固如故。情急之下,父亲用头使劲地撞,有血从玻璃上淌下来,他一时惊得呆了。忽然,哗啦一声,车窗被撞碎了,而父亲也一头栽倒。他扑过去想把父亲送出去,而这时,母亲一把拖住他,力气大得出奇,把他塞向车窗,直到他跌到车外面。他扑过去想拉母亲,母亲一个耳光将他扇出老远,冲他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然后,汽车滚下了悬崖。
徐大爷说:“我的父母都是哑巴,那么多年来,他们为了我受了太多苦,给我留下的最后手势就是快走。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每年都要用三天的时间做哑巴,去体会父母当年的心情……”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在沉默中眼里蓄满了泪水。
从徐大爷的父母去世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年了,在这漫长的三十年中,每一年他都用三天的时间去回忆,去怀念,去感恩,这短短的三天里,包含着太多他对父母的爱与追思啊!而我们,对于近在身畔的父母的爱,又有多少思索、多少感激、多少报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