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鲁阁的雨
我们是乘高铁从台北经花莲去太鲁阁的。花莲是台湾著名观赏石——玫瑰石的唯一产地。台湾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先生,回赠给湖南岳麓书院的礼品,就是一块花莲产玫瑰石。在花莲午餐后,我希望有机会能淘得一块心仪的玫瑰石。也许是心灵有约,在一家店中,我一眼相中了一方形如书状的玫瑰石,那石头的天然色彩和花纹构成的山水风景,立刻使我想起了欧阳修咏丰乐亭的那首诗:“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庭前踏落花。”石头中的山水,山水中的诗文,一见钟情,爱不释手,虽然价格不菲,我还是将这本天书带走了。乘车继续行往太鲁阁,这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看着窗外细雨中绿树红花掩映下村舍田野,憧憬着登山倚阁听雨,一卷在握神游的山水之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鲁阁。
到太鲁阁方知,太鲁阁非阁也,它是一条大峡谷。太鲁阁在原住民太鲁族人的语言中,是“伟大的山脉”的意思。台湾多高山,岛内有海岸山脉、中央山脉、雪山山脉、玉山山脉和阿里山等五大山脉。太鲁阁位于中央山脉,是一座以高山和峡谷景观为主要特色的森林公园。发源于中央山脉高峰的立雾溪河水,从海拔3449米的高处,以坚韧的毅力,经年累月,将高山峻岭切出一条长达数十公里、深达1000多米、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大理石峡谷。
进入大峡谷,要求戴上安全帽,徒步穿越燕子口和九曲洞。蒙蒙细雨中,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溪流在悬崖峭壁间湍急而下。奇峰断崖上,有巨石摇摇欲坠。断崖下,溪流上,大理石的峭壁上有许多洞穴。这些洞穴,曾经是燕子的快乐家园。它们在这人迹罕见的地方形成“百燕鸣谷”的奇观。但是随着公路的修通和大量游人的到来,春山一路鸟空啼,似曾相识燕归来,只能是想像中的意境和奇观了。继续行至九曲洞,发现在峭壁上的回廊中,并非仅仅只是九曲之弯。转弯处,尚无穷尽,索性驻足小憩。探身洞外,仰观千仞壁立,依稀可见有涓涓细流正汇成潺潺溪流;俯视万丈峡谷,不知何时何处,这涓涓细流早已融入湍急的浪花,惊涛拍岸,一路奔向江河大海。“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间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在这里,读这首诗,才知道什么叫艰难曲折,什么叫志存高远。
如果说太鲁阁大峡谷的景观给人以惊叹和遐想,修建在这悬崖峭壁上的公路,则给人以心灵上的震撼。这条公路叫中横公路,是台湾第一条横贯东西的公路。中横公路始建于1956年7月,是由蒋经国亲自提出和督导建成的。中横公路横穿雄奇险境的中央山脉,尤其是太鲁阁到天祥这一段20公里的道路,必须通过悬崖峭壁,以及坚硬的大理石岩层,地质复杂,道路险峻,工程非常艰难。原来计划请美国人帮助修建,但美国的工程师来此一看,不但知难而退,而且声言这条公路15年内是无法完工的。为了促进交通和经济的发展,也为了解决大陆去台老兵的生计和安置问题,蒋经国立志自力更生,他动员1万名由大陆带来的老兵,跟随他来此修路。当时,没有先进的工程设备,全凭钢钎大锤这些最简单的工具,在悬崖绝壁上穿山凿洞、开山放炮、修路架桥。工程不但艰苦,而且充满危险,先后有212名老兵死于塌方、坠崖、地震和飞石,另有702名老兵伤残。这些背井离乡的大陆老兵,把他们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倾注在这高山峡谷间的修路战场上。历经3年9个月,终于完成了美国人难以置信的这一巨大工程。如今,在太鲁阁峡谷的绝壁上,建有一座长春祠,祠中供奉着212名在此殉职的修路老兵。远眺长春祠,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依山就势与峭壁合为一体,有清泉自山体涌出飞流直下,形成一道瀑布,祠后有石梯380阶,让游人登临,祠下方、飞瀑侧,镌刻着“长春听涛”四个大字。长春阁,以它的人文和周边的风景,已形成太鲁阁峡谷的一道风景和著名景观。我没有机会登临长春祠拜祭那些长眠于此的老兵,但是,沿途中我在一位叫做靳珩的老兵墓碑前,驻足了很长时间,雨中,我认真阅读了碑文。死者是一位工段长,他是修路过程中第一位殉职者,也是职位最高的技术人员,碑文最后落款:蒋经国立碑,钱穆撰书。雨中,再回望峭壁上的长春祠,似乎听到云层中传来老兵悲壮的歌声: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望。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雨水顺着我的面颊,缓缓流下,洒落在墓碑上,这太鲁阁的雨水,曾飘洒着几多老兵思乡的泪水。
离开九曲洞,乘车继续往位于大峡谷西端的天祥。与大峡谷的雄浑险峻相比,天祥幽谷清溪,钟灵毓秀,四面环山如锦绣画屏。晚上下榻在山中的酒店,枕着山光树影,悄然入睡。黎明时分醒来,听雨轻轻落在树叶上的天籁之声,再也无法入睡。于是我将从花莲请来的那块玫瑰石天书展开,倚窗听雨读书。那玫瑰天书中,“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的风景,是一种美丽的远古想像;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时骤时疏,时轻时重,则是一种近距离的交流。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此时,太鲁阁的雨,飘飘洒洒在天地间。它飘落在险峻的峡谷中,化作几朵浪花,无声无息地流向了远方;它飘落在天祥的幽谷中,化作云雾岚烟,与山中的天峰塔、地藏菩萨和白衣观音相互衬映,升腾起变化无穷的玄妙意境。雨落何处,是悲是喜,你能听懂这雨的心事吗?学会倾听这雨的声音,是一种境界。它让你心平如水,心澈如镜,还原生命的本色,超然于尘世的喧嚣,释放出一种自然平和的心境。山水入情怀,才能产生交流。倾听这太鲁阁的雨声,蓦然发现,天地间最美者,惟大自然的山水;天地间最大者,惟人的善良情怀。“人生天地之间者,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太鲁阁的雨声渐渐小了,东方既白。
涵碧春秋
也许是期望值太高,眼前的日月潭,比我的想像,有所逊色。但是,在台湾岛内,它是民众选出来的第一美景。第一美景的最佳视野,在涵碧楼上。
日月潭是由玉山和阿里山之间的断裂盆地积水而形成的高山湖,湖周长35公里,水域9平方公里,比杭州西湖稍大一点。青山环抱,群峰倒映,蓝天白云,水碧如染,这些高山湖的共同景观,看得多了,一般不容易引起特别的激动与心灵的共振。但是,在涵碧半岛上读涵碧春秋,眼前的日月潭,重新产生了一种“读你千遍也不厌倦”的新感受。
涵碧楼位于突出于湖中的涵碧半岛上。站在这里,日月潭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日月潭最早是由台湾原住民邵族人发现的。以山中狩猎为生的邵族人,逐鹿而行,一路翻山越岭,忽见眼前,万山丛中,突现明潭的奇景,遂定居于湖畔,改以鱼猎为生。大陆最早关于日月潭的文字史料,出现在清朝道光年间,有文记载“以珠仔山为界,以北潭形如日轮,以南潭行为月弧,因而称日月潭”。
1901年,日本人伊藤,在涵碧半岛上建了一幢木屋,名为“涵碧楼”,这是日本殖民主义者在日月潭畔的最早落脚处。1923年,日本皇太子裕仁来台视察,指定涵碧楼为驻跸处,涵碧楼因而由官方接管,并将其扩建为二层楼的建筑。涵碧楼从此由富豪人家的度假别墅,变为官方的贵宾楼,出入者,尽为达官政要。蒋介石退守台湾后,也选涵碧楼作为行馆。为安全起见,涵碧半岛由军方管理,从此,涵碧楼被蒙上一层神秘面纱,消失在民众的视野中。1999年9月21日台湾大地震,涵碧半岛上的建筑物遭受严重破坏,军方也退出涵碧半岛。从此,这里被开发为游览观光区,交由公园管理处管辖。如今,游人们在林间小路和湖畔码头,观山水日月,寻觅着历史强人的踪迹。山水依旧,物是人非,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日月潭天姿绰约,而后人的开发,不仅使它变得更加雍容华贵,也在它的身旁留下了许多人文历史。日月潭最初是两个独立的湖泊,上世纪二十年代,日本人为发电需要,开凿引水隧道,将浊水溪的水引至日月潭,湖水由此变深,面积增大。日、月两潭终连成一片,珠仔山同时沉没水中,变成了犹如珍珠一般的珠仔岛。当时,日月潭的发电量约占台湾岛发电量的三分之二。蒋介石退守台湾后,涵碧半岛不仅是他的行馆,也是他密谋反攻大陆的要塞。然而,胸有壮志,回天无力,退守海天一隅之际,来到日月潭畔,面对如此美丽风光,更多的应是几番感叹。忆往昔英雄壮志,气吞大陆无限江山,而今烈士暮年,无限大陆,别时容易见时难。静谧空灵的山水,常人看来是风景,在他的眼中却是孤独。他常常孤独地走过专用的蒋公步道,走上专用的蒋公码头,登上专门为他制作的手划般去湖中看日出。太阳在对岸的沙巴兰山上,升起又落下。他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了。60年代末,年逾八旬的蒋介石,对自己母亲的感念日久弥深,他决定在沙巴兰山上建一座塔,表达自己“亲沐慈恩”的感情。蒋介石亲自选定设计人员,亲自修改设计方案,他将沙巴兰山改名为青龙山,塔高定为9层46米,与海拔954米的青龙山相加,塔顶正好1000米。塔位于青龙山的龙心处,与山下玄奘寺同在一条轴线上,和他的行馆涵碧楼,隔湖相望。塔前建有宫殿式建筑,供奉蒋母王太夫人灵位。蒋介石亲笔题写“慈恩塔”匾额,置于塔入口处。慈恩塔作为蒋介石纪念母亲的永久性建筑,如今成了日月潭的地标性建筑。
日月潭畔的涵碧楼纪念馆,是涵碧半岛上唯一硕果仅存的老建筑,它是日本人建于1901年的木质屋子。2000年,涵碧新楼工程动工,为保存历史建筑,将这座以桧木为结构的老木屋,逐一编号拍照后拆解,再依原样在涵碧楼旁易地重建。重建后的老木屋,陈列着涵碧楼前世今生的许多珍贵照片和文物。其中,有日本人早年在此活动的照片,有蒋介石父子办公和会见客人的桌椅和沙发,也有大陆海协会会长陈云林的一幅墨宝。2009年圣诞节,海峡两岸第四次陈、江会在涵碧楼举行。会后,陈云林手书“涵明潭碧波,待四时烂漫”,赠与涵碧楼的董事长,感谢他们热情周到的服务,同时,也对日月潭和两岸人民友好发展的美景,表达了由衷的赞叹和期待。
我们有幸下榻于日月潭畔的涵碧楼中。放下行李后,我即匆匆走入涵碧楼纪念馆,在对它的前世今生有了一个初步了解后,我又匆匆踏上湖畔的涵碧步道。脚下的这条小路,当年称之为蒋公步道,现仍保存原貌。沿途林荫夹道,鸟鸣枝头,有野花点点,缀在绿树中,散发出一丝清香,黄昏的暮色中,湖面上诗意正浓。我走向当年的蒋公码头,忽见码头旁的水泥建筑,原来就是当年卫兵的岗哨。岗哨旁的水面上,静静泊着蒋介石当年乘座的手划船。再往前,林荫蔽天处有一观景亭。走近一看,亭下是一座碉堡,碉堡与观景亭,合二为一,是为一道风景。此时,暮蔼已浓,我也停止了湖畔的漫步。归来,在涵碧楼廊下的商店中淘书。夜晚,在客房的阳台上品读,不觉已月过中天。阳台居高临下,视野正面朝向日月潭。天庭斗转星移,月儿正在云层中穿行,水波与月光起舞,发出幽幽的闪光。湖中的珠仔岛、湖对岸的青龙山、慈恩塔在薄薄的烟岚中,若隐若现。山朦胧、水朦胧,墨绿州头,浓淡相宜,犹是大自然的画师,在天地间,挥洒出一幅神韵飞扬的山水画。天地一片静寂。涵碧楼的身影,辉映在日月潭中,与山水心心相印、窃窃私语,已走过第100个春秋了。读涵碧春秋,待四时烂漫。在浸染着日月潭水光月色的阳台上,我如痴如梦,走入了梦乡。
阿里山的故事
说到阿里山,我的眼前浮现的总是那幅欢快明丽、天人合一的山水画卷: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画,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可是,当我走进阿里山中,却发现它的林海山风深处,还有许多不曾知道的故事。
我们是乘阿里山小火车上山的。晨5:00,阿里山火车站早已是人头攒动,这些都是赶往祝山去看日出的。阿里山的火车还保留着旧日的风情。狭窄的车厢内,沿车厢两边,装设两排固定的长凳子。红色的车厢,伴随着咣当咣当的节奏,晃悠悠地穿行在翠绿如染的林海中,让你慢悠悠地去感怀旧日的时光。如今,火车中的乘客,已不是当年上山的伐木工人,全部是观光者。森林铁路本身,也构成了阿里山的五大景观之一。阿里山森林铁路始建于1906年。1899年,当时统治台湾的日本人,发现了阿里山原始森林的桧木。随后,日本政府派专人组织阿里山森林资源调查,制定出开发森林资源的经营计划。为了将阿里山中的林木运出山外,日本人用了9年的时间,从山下海拔30米处,依山盘旋至海拔2450米的沼平,修建了一条长达72公里的登山作业铁路。1914年,随着森林铁路的全线投运,阿里山珍贵树木的“林殇”开始了。从那时起,直到台湾光复,日本人在阿里山30多年的掠夺,将阿里山的“神木”等珍贵树种,几乎砍伐殆尽。就着车窗外昏暗的灯光,眼前的山景在不断变换。有时火车穿山越岭,但见林木参天;有时火车飞涧跨桥,但见悬崖峭壁;有时火车慢速爬行,依稀可见葱茏的树丛中有花红鸟语……。我在这景色中,期望能搜索到一片“桧树”林。桧树,是台湾人心目中引以自豪又为之伤心的“神木”。
不看“神木”,就不能说是去过阿里山。于是,我们徒步沿山中小径去森林更深处寻找神木。森林似海,无边无际,古木参天,尽显千姿美态。一片片山岚飘入其中,与老树新枝窃窃私语,有些化作一条条绿茸茸的青苔,依附在树干上,与之长相长守。峰回路转,有清泓一潭,将山林倒映其中。传说明镜一般的清潭中,曾走出阿里山的少年和姑娘,有两姐妹在此潭中,投水殉情,故此潭称之为姐妹潭。行走在这满眼是绿、如梦如幻的仙境中,应该是很快乐的。然而极目之处,尽是伤心地。那参天的古木下,遍布着更古老、更巨大的树桩。那姐妹潭中的相思亭,就是建立在一棵巨大的树桩上。这些树桩正是当年日本人疯狂滥伐留下的神木遗迹。
神木,树中学名叫红桧。因其树干高大笔直,木质坚固细腻,防腐抗菌,且生长周期长,树龄可以高达2∽3千年,被台湾人尊称为神木。阿里山的森林铁路几乎送走了阿里山最珍贵的所有神木。当年日本,从东京到京都,几乎所有的神社,都是用台湾神木建成的。现在阿里山景区建造了两条巨木群观景栈道。沿栈道两旁,有数十棵被称之为“巨木”的红桧,树龄大都在1000年上下。其中神木之王,高45米,最大胸径3.92米,树龄约2300年。与日本人当年砍伐的神木相比,这棵神木之王,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弟弟。相比日本人的统治,阿里山神木,寄托着当今台湾人对大陆同胞的另一种特别感情。在台湾的启蒙教材中,曾有一首儿歌,歌词是这样写的:“一、二、三,到台湾,台湾有个阿里山,阿里山上有神木,咱们明日回大陆。”回大陆的动机可能各不相同,但是,历史上,大陆人来到阿里山,与阿里山原住民血浓于水的故事,却是感人至深的。
阿里山有“吴凤”乡。乡内有吴凤庙、吴凤中学。嘉义火车站有吴凤铜塑像,吴凤被当地人尊称为“阿里山神”。吴凤并非阿里山高山族人。他原籍福建漳州,5岁时被父亲带到台湾,少年时随父亲在阿里山行医经商。他聪明好学,很快熟悉了阿里山原住民的语言、风俗,加上他为人豪爽,颇有侠士风范,在高山族的乡民中也很有威望。吴凤23岁,出任阿里山通事,就是管理汉番贸易、协调汉番纠纷以及对番人的征税和教育工作。在其任上,他办事公道,受到乡民敬重,使高山族和汉族之间的交往日渐频繁。但是,有一个问题,使他感到非常棘手。当地高山族每年在稻谷收获季节,要举行“粟祭”仪式。仪式中的一个陋习,就是要下山取一汉族人的头颅作为祭品,请求神灵保佑年年平安、岁岁丰收。吴凤用尽心机,苦苦规劝,软硬兼施,终于使酋长先是同意用死人骷髅,后又改为以牛代人作为祭品。但是,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始终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斗转星移,吴凤任通事已进入第48个年头了。那一年,山乡瘟疫流行,山民们认为是因为没有用人头祭拜,得罪神灵所招致的惩罚。吴凤劝慰无果,山民最终聚众起事,执意要下山杀人。吴凤见势不可止,遂与山民约定:明日有一着朱衣红巾装束之人在山道上徘徊,允许你们将他射杀。其二,如果杀了好人,神灵也不会保佑你们,因此以后不准再杀人。众山民听罢,欢呼而去。第二天,山民们果见有一朱衣红巾老者在山道上徘徊,于是张弓将其射杀。当他们揭开死者的红巾一看,方知被杀者,竟是他们敬重的吴通事,顿时抚尸痛哭、忏悔至极。吴凤的舍身取义终于教化了高山族乡民,他们从此告别杀人祭神的陋习,并与汉族人同耕共织,相互通婚,共同开发和谐家园。为了表达心愿,他们在吴凤生前理事的地方,立庙祭祀,尊吴凤为“阿里山神”。今天,往来于阿里山的汉族同胞,处处感受到友好的山乡民风,想像不到大陆的先人,当年在这块土地上,与阿里山原住民共同开发、共创文明过程的艰辛。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机会去吴凤乡瞻仰阿里山忠王庙,只能将阿里山神的故事铭记心中。
阿里山景区是由18座高山组成的山脉。其中海拔2480米的祝山,山顶平坦,是观赏日出的天然佳境。黎明时分,月落中天,太阳正从玉山背后悄悄升起,虽然还未曾露脸,早已将阿里山群峰的轮廓显现。苍茫的云海中,群山犹如万马奔腾,又好似绽放的莲花。继而,玉山顶上出现一抹红霞,慢慢变成弧形、半圆,天空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在人们的欢呼惊叹中,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从云霞间倾泻万丈金光,将山峰、树林、云海涂抹得流光溢彩,刹那间,天地澄明。平生好为名山游,这却是我第一次在名山上看到日出的壮观景色。阿里山和它的日出,在许多身在台湾的大陆人心中,有深深的寄托。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就是其中的代表。晚年,他向人嘱托:“我百年之后,愿葬玉山或阿里山树木多的高处,山要高者、树要大者,可以时时望大陆。”他后来写下那首著名的诗作《望大陆》,诗以“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结尾,成为他怀乡思国的绝唱。
我们没有乘森林小火车,而是徒步由祝山返回。一路上,于右任的那首《望大陆》诗歌萦绕在心头,“山之上,国有殇”终将成为历史。因为阿里山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大陆人,越来越多的大陆人也终于看到了阿里山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