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举家进城,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让儿子能接受好一点的教育。
第一次到我家时,她带来了一些家里长的瓜果、蔬菜,我见了挺亲切的,它让我感受到了家乡的气息。她一脸无奈地说,二叔,人一辈子强苦强挣为的啥?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提供好的教育吗?将来能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们村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将孩子转到城里读书了。论条件,我也不比别人差多少。孩子他爸在运输船队上,月工资4000多元,在我们那个小地方收入应该可以了。听说某某小学和某某附小质量不错,叔帮我将孩子弄进去。我见她一脸的急切和诚恳,我点了点头。
我本想给某某小学的校长挂个电话说这事,但转念一想,我是机关普通工作人员,如果只是挂个电话,怕自己不够份量,人家因此不给面子。不如干脆到校长办公室找校长去。面对面,脸对脸,即使校长有点难处,他也会尽力把这孩子收下的,况且是我侄女的孩子。我跑了几次,校长不是去开会,就是忙接待上面领导。总算等到了一次机会,我把来意向校长说了,哪知校长很爽快地答应了,并把孩子的姓名和有关情况记了下来。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我身上立即轻松起来,告辞时再三说着感谢的话。
没到一个月的时间,侄女又手提一箱牛奶到我家找我,说得请老师吃饭,请老师多关照孩子。老婆在一旁微笑着说,以后到我家来就是串门玩,别那么多礼,否则让人感到生分。我也笑了笑,以后再来就别带东西了。再说需要请老师吃饭吗?我也做了好长时间的教师,只要孩子好学上进,老师都会喜欢、重视的,不会分出彼此的。但我的这番道理在侄女面前是行不通的,她说她懂,只是听孩子说他们班不少学生家长都请客送礼,如果连顿饭都不请老师,怕孩子在班级里吃亏。在她的多次纠缠下,我又只好接下这差事。只是她临走时,老婆说你把这箱牛奶带回去给孩子吃吧!哪知侄女笑着说,婶嫌少是吗?这句话将我老婆呛在了门口,再也没说什么。我只好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把她送下楼去。这件事,我没有帮她办成,尽管我打了几次电话约她孩子的老师,可人家只是一味地谦虚,死活不答应,其实,我也知道,他们经常被人吃请。后来,由于我怕烦,侄女也没有一个劲地追我,再加上工作上事情多些,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一年多后,侄女又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到我家玩一会儿。这回老婆笑了笑说,你家侄女挺现实的哟!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事了就想起你这个叔,没事时,就是过年过节她也不会打个电话过来,更别说带什么东西孝敬你。见她这么说,我说你和孩子计较什么,再说我们还年纪轻轻的,要人家孝敬干嘛?说心里话,如果是嫡亲侄女,我或许会在背后点拨她一下,甚至教育她几句,堂侄女了,算是隔了一层,话说多怕不好。果真如老婆所料,她一个朋友玩麻将时,被河下派出所抓着了,要罚款八千。朋友的事也找我来帮忙?我心中多少有点不悦,怪她多管闲事,更何况我又不在公安系统,得求人去帮忙。但她已在人家面前夸了海口,说找叔一定能把事情办好。没办法,我又通过同学关系帮她办成了这件事,少罚了点款当晚就把人放了出来。
再后来,她在城里无论什么事,大事小事难事易事,她都会想到我这个叔。就像我老婆说的,她把叔当差役使唤了。唉!人家孩子在城里,除了我们,举目无亲,不找我们又去找谁啊!老婆说,不论怎么说,以后就是再好办的事,你得说事情不太好办,得请客送礼或者送卡。再说你给她到处跑腿,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她知道你的感受吗?否则她认为找到你什么事都好办,就像到集市上买菜一样容易。得让她放点血,知道点疼,别做个实心菩萨。我只是笑笑了事。
又有一天早上,我们还没起身,家里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老婆从睡梦中惊醒,非常不悦地拿起电话。一听是侄女,老婆冷冷地将电话递给我,是你家侄女的电话,肯定又有事找你了。我接过电话,侄女说她已经到我家楼底下了,想来看看我们。我放下电话,连忙开门让她进来。她手里提着蛇皮口袋走了进来,进门后仔细瞧了瞧我,然后又走进房间和她婶打了招呼。见她神情怪怪的,我忙说有事吗?侄女笑了笑,没事,只是长时间没和叔、婶联系了,想看看你们。侄女一边和我们叨着家常,一边和我们吃着早饭。在我上班前,我还是小声问了她一下,有事吗?她依旧笑了笑,没事。见我要上班,她也要走。下楼后,我站下来小声地说到底有没有事。她大声笑了起来,真地没事烦叔。然后又把嘴凑到我耳边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叔和婶闹离婚了,婶的娘家人把叔的腿打折了——我一夜也没睡好觉,一大早醒来就来看看叔和婶。见你们一切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那蛇皮口袋里是藕和莲子,听说吃了它,夫妻和谐、家庭美满。听她这么说,我的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在她临走时,我说叔和婶都很好。在城市里生活比不得农村,你要多长个心眼,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找叔,叔在城里待得时间比你长,认识的熟人比你多,事情相对好办一些。她高兴地点了点头,挥挥手与我道着再见,消失在小城深处。